薛家长子 第76章

作者:千山不关 标签: 红楼梦 宅斗 轻松 BG同人

  薛母摆摆手:“你做事向来妥帖,想来心里都有数,我不过白嘱咐几句罢了。”

  *

  十日后,薛蟠和柳湘莲离开京城。

  薛母看着薛蟠的背影消失,又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在丫头的劝说下回去。之后几天就像掉了魂一般,吃不好睡不香,与人说着话都能走神,过了七八日才逐渐缓过来。

  此时,薛虯也找到了杨先生。

  杨先生本来主要负责教导薛蟠,薛蟠走后他的空闲时间多了很多,薛虯到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在校场练着。

  薛虯默默看了一会儿,直到一段练习结束才开口:“杨先生。”

  “薛大爷。”杨先生这才注意到他来了,放下大刀迎上来,“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您。”薛虯含笑道,“蟠儿走了有几日了,您可还适应?”

  杨先生一边用毛巾擦手一边道:“我倒没什么要紧,经过的事多了,什么都能适应。”

  薛虯点头。

  “大爷来得正巧,我也要找你呢。”杨先生踌躇了一下,说道,“当日请我回来是教二爷的,如今二爷投军去了,一年也回来不了几次,我留下也无甚用处……”

  不等他说完,薛虯便打断道:“先生怎么这么说,您每日教导贾琮他们,怎么能说没有用处?”

  杨先生摆摆手:“这不过是小事,随便找个武先生都可以,哪里配大爷开出那么高的待遇。”

  薛虯沉吟片刻,说道:“既然先生提出来了,我此次原也是为了此事而来,便不与您绕圈子了。”

  他在小厮搬来的椅子上坐下,请杨先生也坐了,说:“我是这么想的,家里几个孩子跟您学习惯了,换个先生反而不适应。再者,眼下京城时局正乱,需得格外注意安全,我还想请您帮忙调教一下家里的护卫,一切待遇还与从前一样,您觉得如何?”

  “这……”

  薛虯:“我是看重您的本事,诚心想留您。但也尊重您的志向,若您不愿意留下,我可以为您引荐其他人家,待遇上也可以为您争取。”

  杨先生本来还在犹豫,听了这话反而下定决心,说道:“我留下!”

  “那就好!”薛虯笑道,“以后家中安全便交给先生了。”

  杨先生朗声:“大爷放心!”

第80章 预回金陵(捉虫)

  转眼已至初冬,房檐上覆盖薄薄的霜雪,墙角堆起新劈的柴剁,行人裹上了厚厚的冬衣,大户人家纷纷烧起火龙,使房间里重又变得温暖如春。

  今儿休沐,薛虯在家中暖阁看了一上午的书,用过午饭才叫小厮伺候着重新洗漱,换了一身外出的衣裳,披上狐裘大氅,准备出门与友人小聚。

  冬日里万物凋零,薛家的园子里却依旧生机盎然,菊花、梅花、茶花次第开放,美不胜收。

  薛虯带着长瑞并两个护卫去大门口,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正在等待他的主人。

  门子也得到了消息,已经准备好马凳,只等大爷一会子用。

  一个穿着粗布袄子、手里牵着个小男孩的老妇人在不远处望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来,赔着笑问:“太爷们纳福,敢问几位太爷,这里可是金陵薛家?”

  门子对视一眼,心里都有点谱了。

  别瞧门子这活儿不体面,但能做下来——尤其在薛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他们也有自己的一套识人本事。打眼一瞧就知道客人大致身份、身家如何、此来是善意还是恶意。

  对于不同的人,接待方式也不一样,该回禀的回禀,该打发的打发。

  这祖孙……应该是祖孙吧,二人衣着朴素,看样子还没穿过几次,应该是家里难得的体面衣裳,专门用来走亲戚穿。

  皮肤黝黑、手指干裂、关节粗大,腰也有点弯,应该是干惯了活的缘故。

  再看她们满脸风霜,头脸、身上都是灰尘,鞋上也沾满了泥土,应该是自己走路过来的,家里连辆牛车也没有,可见生活十分拮据。

  这样的人他们见得多了,多半跟主家是外八路亲戚,上门打秋风来的。

  心里这么想着,他们也没露出异样,其中一人笑着点点头,态度十分温和:“正是。您老找谁?”

  这老妇正是刘姥姥,牵着的小男孩则是板儿。

  刘姥姥本是个老寡妇,膝下只有一个女儿,靠着两亩薄田度日。女儿长大后寻了一桩婚事,乃是邻村的一户人家,男人姓王名狗儿,婚后生了一儿一女,日子也还过得去。

  王狗儿父母早早去了,也没有旁的兄弟姊妹,无人可以帮扶,遂将岳母接来照顾儿子女儿,一家人一处过活。

  今年王狗儿没得着什么钱,眼瞧着入冬了,却没钱置办过冬的东西,左思右想,便想起他们在京都还有一门贵亲,虽说久不来往了,但到了这关头也不得不厚着脸皮来一趟,若能得一两分接济,这个冬天便能熬过去了。

  听见没找错地方,她松了一口气,笑呵呵道:“我找王大爷。”

  “你是说太太的陪房王晖王大爷?”

  刘姥姥连连点头:“就是他,烦请哪位太爷帮忙喊他一声,感激不尽。”

  门子指着另一个方向,好脾气道:“这里是正门,只有主子和贵客才可以出入,你往那边走一段,拐到北边有个侧门,你去那里问一下。”

  “这……”刘姥姥有些犹豫,大户人家的下人难相与,难得遇到个和善好说话的,还想把事情办了最好呢。

  正是这时候,有人低声提醒:“大爷出来了。”

  门子顾不得刘姥姥,连忙到门口站好了,刘姥姥也不急着走,带着板儿站到偏僻处,好奇地看那边的动静。

  只见一辆马车被赶了过来,刘姥姥虽然不懂,也觉得也马车十分华贵,别的不说,只车上装饰用的布料,便比县令家姑娘的衣裳料子还要贵重。

  门子拿了马凳放在车前,那马凳精致的哟!雕刻的花样活灵活现,上面还镶嵌着宝石!

  不愧是高门大户,一个马凳都这般讲究!

  刘姥姥正心中啧啧,便见几人簇拥着一个少年大步流星走了出来,刘姥姥眼前顿时一亮:好一个俊俏的小郎君!

  俊美而不显女气,小小年纪便颇具威仪,这便是那位当官的哥儿吧?

  果然不凡!

  薛虯也看到了刘姥姥,停下脚步问:“这位老人家是?”

  刘姥姥忙拉着板儿上前几步,纳头便拜:“民妇刘李氏给大爷请安!”

  又扯了扯旁边的小男孩,赔笑道:“这是民妇的外孙,叫做板儿。”

  薛虯听到刘李氏还没想起来,听到板儿这个名字才恍然,算算时间,刘姥姥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第一次来贾家的,只是没想到她这回竟来了薛家。

  不过稍一想想,便明白其中关窍。刘姥姥的女婿祖上与王家连过宗,一开始只有薛母的长兄,也就是王熙凤的父亲,以及王夫人等在京的人知道这回事,但连宗之后常来常往,知道的人便多了,王家好些管事还与王狗儿的父祖有交情,薛母的陪嫁王晖便是其中一个。王夫人和薛母都是王家的女儿,不拘找谁都是一样的。

  原著里薛家住在贾家,刘姥姥断断没有越过主人找客人的道理。但如今薛家自己住,且王夫人和王熙凤上有婆母、下有妯娌,而薛母却能当家做主,刘姥姥找来薛家也就合情合理了。

  薛虯对这位世事洞明、有情有义的老人家很有好感,避开了她的礼:“姥姥快请起,您是老人家了,莫要折煞我才好。”

  长瑞知机地上前扶起刘姥姥,板儿瞧见他腰间的玉佩,好奇地伸手扯来看,刘姥姥连忙拦住了,在他屁股上打了好几下。

  长瑞连忙阻拦:“姥姥不必如此。”

  薛虯虽然知道刘姥姥来意,还是问了一遍:“姥姥此来为了什么?”

  刘姥姥便把情况说了一遍,不好意思地说:“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要不然也不敢烦扰姑奶奶和大爷。”

  “姥姥这话便错了,咱们既是亲戚,自该常来常往,哪里说得上叨扰不叨扰?”

  刘姥姥搓搓手:“我们庄户人家粗鄙、见识也少,怕污了姑奶奶的眼。”

  薛虯:“这便更不应该了,母亲一个人在家,长日无趣,您若能常陪她说说话,讲些田间地头的趣事,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哎!别的民妇不会,但这田间地头、十里八村的趣事,再没人比民妇知道得多了!”刘姥姥响亮地应了,心里也舒坦了一些,好歹能回报薛家一些,不是一味打秋风。

  薛虯让管家支五十两银子给刘姥姥,又命人送她去见薛母,这才离开了。

  待到外出归来,便听说刘姥姥陪薛母说了好一会儿话,薛母又给了她五十两银子,直到半下午才安排马车送她回家。

  薛母提起刘姥姥,也说是一位很有智慧的老人家,为人也不错,很有好感的样子。

  薛虯便道:“母亲若喜欢她,日后常来往便是。”

  薛母摆摆手:“她们庄户人家也忙得很,若有功夫来家里玩,咱们便热闹一日,没有功

  夫便罢了。”

  *

  又过几日,薛家运货的船来到京都,同时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薛虯见过船上的管事,独自在书房坐了许久,叫人套上马车,去了瑞亲王府。

  四王爷正在与文、戚两位幕僚议事,他虽低调蛰伏,却不代表可以摆烂,事实上他对时局的关注不比任何一位皇子少,皇帝的每一句话、每一道政令都要反复分析,他自己的每一个动作也都要反复琢磨,唯恐哪一步出了差错,虽不常出府门,但是一点也不轻松。

  薛虯来了,三人也不见外,继续说刚才的事,薛虯安静地听着,好一会儿才听明白——

  废太子死了!

  他没有死在流放的路上,反而在到达岭南月余后突染恶疾,不治而亡。皇帝知道后当场晕厥,好在太医诊治过后说只是急怒攻心,养些时日便好了。

  可皇帝已经年近花甲,身体早不如从前健壮,又受到这样的刺激,即便调养好了身子也要受损。

  四王爷道:“今天早上,父皇以二哥不孝为由大加斥责,叫他闭门思过。”

  薛虯与文、戚二人对视一眼,都知道二王爷是被迁怒了,更有甚者,皇帝恐怕还怀疑废太子是被二王爷杀的。

  其实废太子之死并不算突兀,他这些年为了保住储君之位战战兢兢、殚精竭虑,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好。逼宫前几个月他摆烂发疯,每日喝酒饮宴、通宵达旦,更是糟践了自己的身体。被废之后,他心情必定低落,加上牢狱及流放之苦,没有死在路上都已经是命硬了。

  但皇帝不会这么想。

  废太子在时,皇帝与这个儿子相看两厌,但等人没了,再回想起来便全是好处,消失多年的父爱也回来了。

  他不会想废太子自己身体不好,流放岭南本就凶多吉少,只会疑心有人害了自己心爱的长子。至于这人是谁?

  ——最有可能的自然与一向与废太子不睦的二王爷!

  到了这时候,二王爷清不清白已经不重要了(当然,他很可能并不怎么清白),只要皇帝认定是二王爷做的,那么这件事就是他做的。正如只要皇帝说他不孝,那他就是不孝,不管他有没有做错什么事情。

  其实这些都在预料之中,当日皇帝表现出对废太子的不满,薛虯几人不让四王爷出头便是想到了这一日。可惜二王爷没有想这么深,所以今日落入泥沼之中。今日是训斥,明日便可能是贬斥,只要废太子不能复活,二王爷便几乎没有翻身的机会。

  眼下他们与四王爷探讨的便是之后的路怎么走。二王爷若倒,五王爷便会一家独大,这是皇帝绝对不愿意看到的,他们也是如此。

  届时皇帝必要再抬举一人与五王爷打擂台,最有可能的便是四王爷,他们在考虑要不要顺势而起。

  好处自然很多,由暗转明,又有皇帝扶持,四王爷可以在短时间内积聚大量势力,不管面对什么情况都有能力争上一争,再不会如上回太子逼宫时那般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坏处就是没办法再蛰伏了,野心暴露,之前的功夫便白费了,皇帝对四王爷的观感必然变差,其他人也将视他为对手,以后要面对的明争暗斗要多上许多。

  二者各有优劣,实在难以取舍。

  四王爷看向薛虯:“你有什么看法?”

  薛虯:“下臣以为殿下是时候展露出一些野心了,若皇上果真认为您闲云野鹤、无心帝位,只怕也不会放心将皇位交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