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砂白糖
已经变成“我的出场”了吗!我根本都还没有答应!
她感情充沛地描述了学园祭对于整个学校的重要性、这场演出对于戏剧部的重要性、以及我的脸对于这场演出的重要性。
我晕晕乎乎地听她将我夸得天花乱坠,仿佛自己是无所不能的英雄,只要点头就能成为降临戏剧部的救星。
“但如果真的感觉很困扰的话就算了。愿意认真听到这里的宫城同学是个温柔的人,我不希望你为此烦恼。”她露出歉意十足的微笑,适时地退让一步。
我踌躇地ω*? 握紧手中的笔。
这是迄今为止第一次,有人真诚地对我抱以期待、投以信任、不厌其烦地说“需要我”。
那颗因为缺乏认同感而畏缩犹豫的心好像再度沸腾喧嚣起来了。
我能做好吗……不,这应该属于“就算是我也能做到的事情”;如果我的体质将重要的表演搞砸了怎么办……但只有一小会,应该不要紧吧?
等意识到的时候,那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虽然不一定能满足你的期待,但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试试。”我看向她。
她怔愣了一下,又激动地靠过来握住我的手:“真的吗!太好了!我会永远铭记你的牺牲……你的这份努力和包容!”
我已经听到了哦!
黄濑凉太回到教室的时候,我还在和那位部员进行关于戏剧的探讨。
“可以笑一下试试看吗?终幕里有需要微笑的画面,我想看看大致效果。”
“唔,是像这样吗?”
“不是这种僵硬的假笑!现在看上去像会吃小孩的魔女,稍微有点可怕。再自然一点?”
后肩上突然落下轻柔的重量和温度,经过我座位后的人突然伸手按住我的椅背,笑着问:“你们在聊什么?听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笑容的话题……?”我迟缓地抬起脸。
“是吗。”他歪头看了我们两人一眼,最终将视线定格在我身上,递出手里的塑料袋,“给——这是伊织拜托我的炒面面包,我还额外买了加热过的生布丁和焙茶哦。”
炒面面包和生布丁都是学校便利店里的人气商品,如果不第一时间去的话就很难买到。
我接住丰盛的午饭,看向我无所不能的邻座君,开心地笑了起来:“谢谢你!黄濑同学!”
这时,那位从黄濑凉太走进教室起就异常安静的女孩子突然拍了下桌子,声音不大,但成功拉回了我的注意力。
“这次对了!就是这种感觉啊!”她欣喜地感叹道,“果然我没有看错人,我现在就去找部长汇报。宫城同学,下次见!”
“啊?”我困惑地看着她在自顾自地丢下这番话后,急急忙忙地跑出教室。
“是新交的朋友?”黄濑凉太问。
“应该不能算是朋友……”
总之先对状况外的他解释了一番。
“真的没问题吗?”听完前因后果的黄濑担忧地问,“如果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的话,我可以替你回绝。”
盛装布丁的玻璃瓶传递过来并不烫手的温度,我双手捧着它,抬眼看向坐回位置上的黄濑:“没问题的……大概。”
不带热意的日光从他身后的窗口降落到桌边。我的视线越过他的肩头,最终投向狭小的方框中所映照出的苍蓝青空。
瞬间涌上的时空错乱感恍惚间将我带回了三年前那个天气晴朗的秋日。
视线。讲台。斥责。
——无处遁形。
现在的我,有从那座坚实的环形监狱中走出来了一步吗?
黄濑凉太倾身靠过来,手臂越过走道探进我怀里的塑料袋,拿出了里面的矿泉水瓶。
和布丁还有焙茶温暖的瓶身截然不同的冰凉触感贴在我的脸侧。
我眨了眨眼,茫然地和他对视。
“没关系,伊织是只要想做就能做得到的孩子,所以不用那么紧张。”
“我可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厉害。”
他笑起来。因为逆着光源,光线降落在发顶和睫毛末端,于是那双蜜色的眼睛里也仿佛闪着微光:“嘛,实在做不到的话,逃跑也没关系就是啦。”
“好没责任心哦。”
“毕竟自己的感受最重要!”他理直气壮地说。
“是这样啦,不过我还是想稍微努力试试。”
“那我就在台下为你加油。”
我愣了一下,也朝他笑起来:“这次的角色反过来了呢。”
黄濑凉太轻松地拧开瓶盖,耍帅般地用拇指和食指弹起又接住,才说道:“虽然想到可爱的女朋友会被别人看到就有点不爽,但是伊织觉得开心的话没关系。”
“没想到黄濑同学居然意外地宽容。”
他自满地仰起头,将瓶口移到唇边。
“啊,不过——”而我突然想起来重要的事情,拿起手边被落下的台本,翻开到最后一页,手指着那行文字。
“这里好像有吻戏。”
突然被呛到的人捂住嘴,狼狈地大声咳嗽起来。他接过我匆忙拿出的纸巾,却顾不上擦拭,而是慌乱地瞪大了眼睛,眼角还挂着生理泪。
没能把握好的音量将教室里其他同学的视线尽数吸引过来。
“等等……没听说这种事情啊!不行!我绝对不允许!!!”
第51章 为了谁呢
黄濑凉太情绪激动得仿佛听到我说要去卧轨。
距离午休结束还有一段时间, 教室里的人不多,那道无比响亮的像骤然炸响的惊雷,吓得大家不约而同地停下手里的事情, 转头看过来。
我明白了,这也是脱敏训练的一环。
“没关系, 这种情况一般都会采用借位的手段, 不会真亲上去。”我极力克制住趴倒在课桌上逃避注目的冲动,温声安抚他。
而且我也从生理和心理上都不能接受去亲其他异性,即便是为了艺术的献身也不能接受!
“……不行。”他的声音变得小声, 眉头轻蹙, 几乎是有些低落地望过来,“就算这样我也还是会不高兴。”
垂下眼睫后, 蕴在眼中的微弱亮光也仿佛肥皂泡那样猝地消失不见了。
露在袖口外的半截手指本能地蜷缩了一下, 我徒然地张了张嘴,却发现那些已经组织好的劝解和安慰也随之溶解在了气泡绽裂时洒下的碱性液体中。
好像, 我总是有摆在他之上的东西。
好像……我总是在和他有关的事情上考虑得太少。
因为笃定自己有被偏爱宽容的资本,就越发肆无忌惮。
我敛起脸上所有多余的情绪, 认真地注视他:“那之后我会去好好拒绝的。”
“诶?但是——”
那张失去笑容修饰的脸庞本应该显露出浮冰般的冷寂锐利,可他脸上的怔愣过于明显, 看上去又好傻。
远隔一条走道以及两排课桌之外的座位上, 有人超经意地碰倒桌上的文具, 弯下腰佯装搜寻地上消失不见的橡皮, 实则在偷偷探听。
“毕竟,”我放低了语调,用足够轻的声音说, “我只是被拜托帮忙而已,这件事本身对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
而余下的那句话只有他能听清。
“反正没有黄濑同学的想法重要。”
被他环握在左手中的矿泉水瓶在无意识加重的力道中变形, 发出可怜的咔嚓声。但比起无关紧要的塑料瓶,我关注的只有这一瞬间他脸上庞大而复杂的情绪。
像是开心,却不够明朗。
像是感动,却更加沉重。
然后,他似乎在无人知晓的内心深处暗自做了重要抉择,终于松开紧绷的手指。
“不……比起我,还是伊织的想法更重要。”
可他明明前不久才说过“自己的感受最重要”。
那个总是意气风发、一往无前、将我行我素的行事准则贯彻到底、从不在意细枝末节小事的人又一次选择了退让。
又一次。
但我完全不是那个意思呀!?
我慌神了,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都重要!一样重要的!”
毕竟我只是被拜托之后想顺水推舟做件好事借此机会锻炼一下自己,这一切都建立在“顺便”这个条件上。
如果会让男友吃醋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虽然吃醋的男友很可爱,知道他在意我会很高兴,但这种伴随着痛苦的爱意表现还是少一点比较好。
我也不是缺乏认同感到需要通过互相伤害才能确认彼此存在的那类人。
我从座位上站起,靠近他。
同一时间,教室里响起了细微的抽气声,还有谁的脑袋撞在桌底时发出的沉闷响声。
这些才是所谓的“没那么重要”的东西。
我从他的指间轻而易举地抽走那张已经被他捏得皱巴巴、却又没能尽到自己职责的纸巾。
以尽可能轻柔的动作,擦拭掉他眼角因为呛水时动作太过激烈而渗出的眼泪。
贴在指腹上的那一块纸巾传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热度。我低下头,从这个少见的俯视角度看他。
而他也顺从地抬起眼,被泪水打湿一小块的睫毛在眨眼时轻轻颤动,从额发阴影中探出的末端上跃动着细碎的光亮。
我:“……”
糟糕,明知道这是自然分泌出来的生理性眼泪,我的内心还是有一瞬间的动摇。
就连他脸旁垂落的发丝都突然带上了切实的重量,仿佛针芒扎进不设防的薄弱皮肤深处。
我突然发现我还是比较习惯平时那个强势又得意的黄濑凉太。就算他有时会让人有些火大,但也好过我现在的手足无措。
我触电般地收回手,最终慎之又慎地按住他的双肩,以负责任的成年人那般靠谱的语气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