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河小吏
伊莎贝拉无助地立在原地,看着挡住她去路的希斯克里夫,詹姆斯机敏目光镶在来客身上,以捕捉他所有表情。
在他惯有印象里,这位‘衣锦还乡’的希斯先生是有些衣冠不整不修边幅的,只是好在他有一张好脸和一个挺拔的身材,才有了点乡绅样子。但不知何时起,他越来越考究整洁了,如果不是多少带点缺乏教养的傲慢,简直像伦敦贵族一样贵重了。
“你说我是你的贵客,却对贵客的朋友如此无礼,”希斯克里夫断刃般的眉挑起,“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格林?”
“啊,看我这脑子,真的是!忘记林顿小姐是您的朋友了希斯先生,那?”他巡视伊莎贝拉的神色,“那林顿小姐也请喝杯茶再走?”
皮鞋踏进门槛,带着黑皮手套的手反肘关门,伊莎贝拉被眼前人一步步倒逼进去,詹姆斯搬过一把椅子放于桌前,倒好茶,才坐回主人位。
希斯克里夫等伊莎贝拉坐回去,冲着她的方向拉开椅子,跨步一坐,交叠起腿,翘起的那只长腿皮鞋就贴在伊莎贝拉的裙子上,交叉着手放于膝上。
“听说最近刚接了林顿家的大买卖,格林。”
“您怎么知道希斯先生?”詹姆斯脱口问完,看看二人,“啊~是林顿小姐告诉您的吧?是的,上个月林顿先生委托我给林顿小姐创立了信托基金如果您也有此类业务的需求,尽管放心找我!”
“好呀,”希斯克里夫勾起一抹狡诈笑意,“那就把林顿先生的信托文契给我参考一下,如果内容也符合我的要求,我是很有兴趣给我侄子也创立一份的。”他盯着瞥看伊莎贝拉的詹姆斯,“不过你看起来似乎对赚这个钱并不热切,格林。”
“我当然热切!谁会不为月初就能开大单兴奋呢?是您太叫我为难了啊,希斯先生,文契原件属于雇主私密权益,外泄是违法的,这要是传出去,我就可以关门大吉了!您如果真的有心照顾我的生意,不该提出如此请求,希斯先生。”
“不为难,有权提调文件的受益人,不正坐在这里么?”希斯克里夫看向伊莎贝拉,“贝拉,愿意让我参考一下,你哥哥为你创立的信托条款么”
伊莎贝拉看了眼詹姆斯,便陷入长足的沉默,就在希斯克里夫猜忌的目光几乎变成确信时,才蹙眉道:“给希斯看吧,格林先生。”
詹姆斯又问了一遍,再次得到肯定答案后,起身去文件柜里翻找出信托文契,递给希斯克里夫,等那人垂眼开始翻看时,才和伊莎贝拉互递了眼神。
他是要调侃贝拉可真是个人精,他分明第一秒就给了暗示,可贝拉却没有直接给,太容易得到,势必让多疑的希斯先生怀疑文件的真实性,反而是这样无奈地屈服,才叫人信服不是么?
贝拉回给他的眼神,是‘你也不遑多让,詹姆斯’
是的,他早就做过了手脚,他在第二页资金用途限制和第三页财产隔离之间加了一页,详细规定了支取限额,‘做’成了积极信托的典型范式。
希斯克里夫接过后,先翻到尾页看印章手印是否作伪,然后从首页迅速过了一遍。
这是正常反应,不过,意料之外的是,本以为他会着重看财产隔离,但并没有,财产隔离他只扫了遍就略过了,反而翻回加进去的那页支取限额,仔细地看起来,最后翻到第一页确定了移交总额、签订日期。
希斯克里夫发出一声冷笑,“格林,林顿那个蠢货给你划了不少啊。”
他只是感慨,并不需要詹姆斯回应,需要回应的另有其人。
“我没看错的话,这份信托上个月就签署了,如果不是耐莉说漏了嘴,”他阴冷地盯住那双蓝眼睛,“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告诉我呢?伊莎贝拉?”
“签署当天,我就打算告诉你的,希斯。”那蓝眼睛坦然地回看他,“但不巧的是,那天凯瑟琳病情突发地很严重,你自己可以推算一下,签署日期就是那个她病倒的安息日,希斯。”
“虽然我自己花不到,但如你所见,动产确实被哥哥划给受托人不少,我怕凯瑟琳知道财产被分会因生气病得更重,就没说。你也知道的,她对林顿家的财产是很有独占欲的。还有个原因,”她瞪了詹姆斯一眼,再度看回希斯,“我以为格林在我签字前,给我的暗示是可以从中转圜,所以我打算落实后再告诉你。”
无辜被瞪了一眼的詹姆斯,抿紧了唇不再看伊莎贝拉,倒不是要配合这种彼此厌恶的氛围,而是他心里在为她的完美答案鼓掌,便怕自己的目光会露出欣赏的马脚。
“希斯,你真不该给我介绍他,如果不是你告诉我他很厉害,我无论如何不会签这存疑
的文契。签了这样的信托,”伊莎贝拉自嘲苦笑,“和当初一无所有私奔有什么区别,难道你会缺了我10英镑么?”
“私奔?你们是......?”詹姆斯惊讶地看着二人,意识到不礼貌后尴尬笑笑,“额,那个,其实每年10英镑,也能稍稍改善二位生活的,看开吧,林顿小姐希斯先生。”
他在心里给自己的演技打满分,可惜观众希斯克里夫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倾身凑近身边人,眯起猜忌的眼睛。
“只因我说他厉害,你就敢冒险签字,听起来你似乎很相信我的话,伊莎贝拉?那你知道埃德加有意愿建立信托时,怎么就没第一时间问问我的建议?”
“那时你已经被哥哥拒之门外了希斯,哥哥说,只要签了就同意我嫁给你,在我以为文契条款可以灵活对待的情况下,签了就能得到家族支持,光明正大地嫁给你,我为什么不签呢?”
一声嗤笑,“噢贝拉,你是说,在明知我绝不爱你的情况下,你的判断是,签了这种是个男人都不会再娶你的协议,反而能令我光明正大地娶你?”那张起伏的侧脸睫毛眨动着,声音沉得都有些哑,“贝拉,究竟是你蠢,还是我看起来很蠢,很好骗?!”
伊莎贝拉从发现希斯先生,到刚刚,虽然动作神态一直很投入,眼神却始终平静,直到她听到希斯克里夫当着外人的面,说出那句‘明知我绝不爱你……’,蓝眼睛终是起了波澜。
她深深吸气后,挤出一个看起来豁达的微笑。
“希斯,在我心里,虽然知道你绝不......爱我,但却相信你至少是好感于我,是想娶我,不然那天在楼梯上,你为什么要我直接和你走?既然我的嫁妆你都可以不要,那没有财产权你又为什么会介意?”
她看向他的眼神不再温顺,“还是说,你其实对我一丝好感也无,你之所以不要嫁妆也要娶我,完全只是为了要林顿家的财权?”
好样的贝拉,如果他不承认,他就不能再追究,如果亲口承认,你就占据了道德上的高点。可令詹姆斯再次没想到的,是希斯先生既没承认,也没否定。
“那你呢伊莎贝拉,我刚拜访画眉山庄时,你可是对我戒备敌意得很,我虽然可以轻易地吻你,却从不会令你为我而嫉妒,你愿意签下这份信托,会不会是你教你哥哥的诡计,你宁可自己不要,也不让我碰到一分林顿家的家财?!”
他真有些看不懂这两人了,那剑拔弩张又憋屈的样子,仿佛争得不是林顿家的家产,而是非要比试一下,谁能让谁先说实话。
伊莎贝拉瞥向那人的眼神,涌出压制不住的不甘,“希斯克里夫,你说你要帮我,你帮我了么?你和凯瑟琳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秒是在帮我么?你们惹哥哥发怒了,以致我的原计划彻底失败,我怪你了么……”她的声音哽咽了,“你又凭什么怪我?”
因着实在颤抖,她不得不停下,咬紧嘴唇。
希斯克里夫也学她似的抿紧了唇,他无意识扯掉一只手上的皮手套,但最终什么都没做。
“如果是你爱的那位没了财权,你会骂她蠢么!会怀疑是诡计么!只怕就算是诡计,你也义无反顾跳了吧?!希斯克里夫,你不是想得多,你是打心眼儿里,就觉得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她偏过头高高抬起,眨动眼睛,缓了好几秒后,才又扭过脸倔强地看向希斯克里夫。
“你都绝对不会爱我了,还要我和你私奔,但凡婚后你想折磨我,我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哪怕这信托是我自愿签的,我有什么错?我为什么不能试试你真实目的?我为什么不能让自己早日看清现实!”
第16章
紧密合作半月多来,伊莎贝拉给詹姆斯的印象,一直是强大而从容的,没有任何难题可以叫她皱下眉头,这是第一次,她露出这种不甘地较劲地神态,或者说,那其实是委屈。
“她损失的可不仅仅是财产处理权,希斯先生。”詹姆斯收回信托文契,“就像您说得,签了这份信托,不会再有联姻的男士娶她了。我想林顿小姐并不会为了让您得不到娘家财产,牺牲这么大吧?”
他甚至不想再给那位笑脸,“事已至此,您要考虑的是要不要继续与林顿小姐交往,而不是追究已经既定的事。”
“格林,还要我提醒你几次,不要对不熟知的领域发表建议。”希斯克里夫依旧盯着伊莎贝拉,但话是对他说的,“你根本不了解她是个怎样的女人,你没有资格揣测她行为的目的。”
“呵,您说得对,我不足够了解你们之间的事。但我有基本的逻辑,林顿小姐在法律上对您没有任何交代义务,如果她不是在意您,根本就不需要对此做一句解释。”
希斯克里夫看着伊莎贝拉因不愿泪水滑落而绷起的脖颈。看着那眼眶终是框不住所有泪水,一滴清泪无声地从那仰着的面颊滑落。
詹姆斯从外衣上兜取出手帕,倾身递出,希斯克里夫极不悦地瞥了他一眼,抬起了脱了手套的那只手,屈指拭去了眼前人下巴那滴泪,眼泪主人应激般缩了下。
砰!砰砰!
闷响打破别扭的氛围,是橡木门正被蛮力拍打。
詹姆斯赶紧去抢救他的大门,来人是伍德和南希,伍德一进来就站在了伊莎贝拉身后,戒备地盯着希斯克里夫。
“小姐,您没事吧?!艾伦姐说您有危险。”南希冲到两人中间,凑近观察伊莎贝拉的脸,“他欺负您了?!”扭头气愤地怒瞪希斯克里夫,“你干什么了!”
希斯克里夫发出一声蔑笑,“伊莎贝拉,你的两个忠仆加起来,能有你十分之一的脑筋么?”
詹姆斯忙解释没什么事,只是谈话而已。
希斯克里夫已戴上手套起身,目光却还钉在那蓝眼睛上,“少在男人面前表现出这副样子,你不会知道他们是同情你,还是在心里臆想着什么别的主意。”
被内涵的詹姆斯深呼吸两次,才看在金币的份上,压下了脏话。
他对可恶的希斯克里夫假笑,“希斯先生,您路上可得慢点儿啊,这月份吉默屯都开始结冰了,可别骑马跌折了腰。希望下次见面,是为您的侄子设立信托,而不仅仅是喝茶,希斯先生。”
已走到门口的希斯克里夫,回身望向那个坐着的背影,那表情分明是还有问题没问,但又似乎已经得到关键问题答案,终是压制了追根究底的冲动,离开了。
......
伍德和南希被安排在沙发上,喝着香茶吃着甜点。
“你很喜欢他。”詹姆斯目光是看破真相的狡黠,“贝拉,你花高价叫我陪你演戏,只为了让他心生怜惜,这实在不是个划算的买卖,唯一的解释,就是精明的人真的动心了。”
“詹姆斯,我就是花光这一万二,也不会让他有一丝怜惜。”
“哈,贝拉,你这话仿佛是在说,如果他能真心疼爱你,你就愿意花光钱财。”
“我承认你逻辑很好,但你理解错了,我之所以要示弱,不是妄想这样能留住他,”伊莎贝拉笑笑,“而是因为我足够了解他的危险性。闷声才能发大财詹姆斯,好聚好散不好么?我没有必要去惹恼一个疯子,给自己光明的前途增加未知的危险。”
“闷声发大财,好聚好散。”詹姆斯品了品,不禁拍拍手,“你真是个诗人,贝拉。”
“接下来,去伦敦给我租个房子,詹姆斯。租期暂定一季度,最晚圣诞节后我要搬去伦敦。”看对方没当回事地笑看她,伊莎贝拉正色道,“我没开玩笑詹姆斯,我要做的事,需要和时间赛跑,想继续赚我的钱,就跟上我的节奏。”
正吃喝的那俩齐齐看向她,她回以笑脸,“你们也跟我走。”
“我真佩服你的雷厉风行。”詹姆斯找出文件堆里的伦敦地图,摊开,又翻找出刚才藏起的文件,抽出报告最后那页,放于伊莎贝拉面前。
“有什么要求,贝拉?”
伊莎贝拉仔细看着那页调查伦敦的文件,“不能离泰晤士河码头太远,可以考虑有铸造厂、二手机械市场的杜里街,或者有铸造工、锅炉铆接工的格林德尔巷。”
“我在伦
敦上过大学,现在就能给你个大概价位,泰晤士南岸带后院仓库的联排屋,不用和他人共用锻炉,月租大概2-3英镑,北岸就贵了,得两三倍。”
伊莎贝拉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道:“记一个人名詹姆斯,约瑟夫布拉默,去查他住在伦敦哪里,可以的话直接租在他的工坊旁边。”
“我没记错的话,报告上没这个人吧?贝拉。”
报告上是没有,她脑子里有。
布拉默是目前最优秀的机械师,拥有目前最精密的金属加工技术,甚至可手工锉削齿轮与连杆。能为她改造蒸汽机提供高精度零件,如气缸阀门、曲轴轴承等。
“你执行就好了,詹姆斯,别给我增加解释成本。”
“哈哈,好,好。”詹姆斯无奈又有些宠溺地笑笑。
“另外,用你在伦敦的人脉,帮我想想以什么理由去,花钱能解决也可以。”
*
伊莎贝拉将自己穿越以来所画的图纸都归拢好,放入箱子,开始挑选要带去伦敦的书。
在收拾衣服的南希走过来,“小姐,凡尼好可怜,自从被希斯克里夫吓到,拉一礼拜肚子了,刚才我收拾您的春天衣服,发现衣柜下面又是一摊。”
“什么?被希斯克里夫吓到?”
南希给深深蹙眉的伊莎贝拉说了艾伦给她讲的事。
“凡尼现在在哪儿?”
“玛丽去溜了,小姐。”
铅灰的天,院中的橡树叶已脱尽,虬结的枝桠在风中簌簌作响。
走近,能看到那个高挺冷峻的男人,正靠着树干,把玩着身侧女仆手里抱着的小狗,深灰厚羊毛大衣衬得他那张脸危险又迷人。
“她那套大衣确实很美,但我觉得,穿在你身上会更美。”希斯克里夫看着脸上泛着红晕的玛丽,“那大衣多少钱?我送你一件。”
玛丽张嘴好几秒,才发出声音,“希斯先生,您是说,您要送我林顿小姐那种狐狸皮毛领的、厚羊毛材质、内衬丝绸的大衣?天,那要足足八英镑呢。”她的脸已经红得像苹果,“您,为什么要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八英镑.....”希斯克里夫眯起灰眼睛,看向走来那人,“哈,一件衣服八英镑,很好玛丽,我会买给你。”他抬手逗弄下那白狗,“至于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我就喜欢又乖又笨的东西。”
“伊莎贝拉小姐,南希。”玛丽向走来的二人打招呼。
“玛丽,看护凡尼的职责是什么?”
林顿小姐并没有什么表情,甚至带着点微笑,但玛丽就是莫名觉得心虚,“是......是每天喂食,带它遛弯,保证它的健康活泼,看住它不去危险的地方,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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