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看着夫妻两个你推我我搡你的去了房间,德亨小大人似的跟哈拉嬷嬷叹气道:“嬷嬷,咱们家的门槛是不是要改了?”
哈拉嬷嬷喜气洋洋道:“是啊,以后咱们家就是有爵之家了,门槛要加高,门楣要放牌匾,门口照壁也要重新粉刷一遍,要彰显将军府的豪气才行。”
德亨绷着脸点头道:“又要花钱了。”
哈拉嬷嬷哈哈笑着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心肝儿肉的叫了一通,才道:“咱家有招财童子在,哪里还要担心花钱呢?”
说的李氏刘佳氏和小福都忍俊不禁,德亨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家,这算是向前迈进了一大步了吧?
第55章
德亨一家去简亲王府参加宴席, 并未和衍潢等王府众人同行,而是和佐领太太乌苏氏通行。
佐领额尔赫布因为要当差,且人家简亲王府的帖子是下给妻子乌苏氏的, 并不是给他的,所以他就不去了。
准确说来,乌苏氏的帖子来源并不是简亲王府,而是康亲王椿泰的嫡福晋, 也就是康亲王妃乌苏氏。
王妃乌苏氏和佐领太太乌苏氏是堂姊妹,两人在闺中之时就是感情很好的姐妹,等到各自出嫁之后,见面就变得异常艰难,这不巧了,简王府的二郡主封爵加赐婚双喜临门,大家都去贺上一贺,正是相聚的机会。
反正乌苏氏在家闲着也没事, 恰好叶勤一家也要去简王府, 她与纳喇氏作伴一起去,路上也不寂寞。
简王府在西城镶红旗界, 和正蓝旗正经离的挺远,要直线穿过大半个内城呢,好在走的都是长安大街、西单大街这样宽阔笔直的主干街道,所以,大家干脆就坐了骡车出行。
当然,是乌苏氏、纳喇氏和小福等仆妇们坐车, 叶勤带着德亨骑马。
可是将德亨给稀罕坏了。被阿玛揽在马背上走在三百多年前的长安街上, 德亨只觉处处新鲜处处新奇, 当然, 要是没有一阵风吹来扬起的泥土灰尘就好了。
九月的北京城秋高气爽,呵,沙尘风暴也不遑多让,当然,如今这沙尘暴和三百年后是不能比的,但如今的北京城全都是夯土路啊,突然一阵风吹来,能糊人一脸土。
但显然,这里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不以为忤了。
长安街是主道路,尤其是天安门左右附近,都是六部衙门所在,开店挑担摆摊叫卖做买卖的人少,等转入西单大街之后,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副不同的景象了。
街道两旁几乎全都是挂着白幡的店铺,店铺前面空地处摆着桌椅板凳,搭着简易的木杆子棚子,棚子下是一个小煤炉子,炉子上架着圆底小铁锅,白雾升腾上来,不知道煮的是馄饨还是面条。
但一定是羊肉汤底的,他闻着味儿了。
叶勤见儿子眼睛一直盯着那个卖吃食的小摊贩看个不停,这都已经走过摊贩了,还扭着脑袋看呢,就跟他道:“那家馄饨口儿重,你吃不惯。”
口儿重,就是盐放的多的意思。一般普通百姓人家里做饭放盐少,不是不想吃,而是吃不起,买盐是要花钱的。遇到两淮盐运不上来的时候,京城盐价还会上涨,所以,自家做饭吃那是能节俭就节俭,滋味儿自然就清淡。
但如果是在外摆摊卖吃食,多放盐,就可以吸引更多的顾客来品尝。而且盐能压下许多异味,让食物变的不那么难吃,这几乎是为食物增味增色的不二法宝。
别说一般寻常百姓家里了,就是不缺钱花的王公勋贵们也都是油盐糖重口儿的多,这是从他们祖辈游牧民族传下来的口味,他们从小就这样吃,自然也就当这世人吃饭本就是这样儿的了。
德亨不一样,他的口味是真的清淡,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他怕盐吃多了伤脑子,怕糖吃多了蛀牙,怕猪油吃多了血厚胃不好消化。
自从德亨能吃辅食开始,全家人的菜色口味在一年之内来了个大转换,少糖少盐少油成了他们家的日常。
别说,习惯了这清淡饮食,哈拉嬷嬷和纳喇氏自觉身轻体健,身体舒适非常,只有叶勤和陶大他们,若是舌头淡了,想吃些浓味重口的,就拿了银钱下馆子打打牙祭,偶尔吃一次,只觉满足异常。
都是对比出来。
德亨道:“我就是看看,没想吃。”
叶勤笑道:“阿玛新开的风扇店铺就在前头不远处,靠近西四牌楼,等给郡主道完贺见完礼,阿玛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德亨喜笑颜开,大声道:“好哇。阿玛,这卖风扇的店铺是内务府的吗?”
叶勤道:“是内务府替皇上打理的,所以应该说,这店是皇上的。”
德亨夸张的道:“哇,皇上好厉害!”封建王朝最大的地主公啊这是。
逗的叶勤哈哈直笑。
过了西单牌楼,路过三个栅栏口,到了大木厂胡同,就到了简亲王府了。
简亲王府的前身是郑亲王府,八大铁帽子王之首,所以这由郑亲王府换了牌匾的简亲王府,占地面积相当可观,很有延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头的感觉。
简王府大门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光收礼写礼单的师爷就有六个,今日来的甭管官儿大还是爵位小,来者是客,简亲王带着弟弟们站在大门口亲自迎接,当然,若是接到康亲王这样的贵客,简亲王雅尔江阿就得亲自带进去作陪,剩下的自有他的弟弟们站门口迎接。
雅尔江阿是嫡长子,他下头还有十四个弟弟,最小的弟弟今年五岁,比德亨还小一岁呢。而雅尔江阿的三个儿子,一个十岁,两个六岁,都比这个弟弟要大。
给这么一大家子当家做主,雅尔江阿挺不容易的,难怪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就历练的八风不动的沉稳模样,他作为大哥,他要是不沉稳,怎么压的住下面的弟弟和要家世有家世,要儿子有儿子的庶母们呢?
德亨一家和康亲王府上的差不多是前后脚到的,雅尔江阿正要带康亲王椿泰进门,瞥眼间看到了叶勤,就停了一停脚,跟椿泰笑道:“来,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才过了二十岁生日两个月的椿泰好奇:“什么样的人物儿能让你特地跟我做介绍?”
椿泰跟衍潢差不多的年纪袭承了康亲王的爵位,早就养成了眼高于顶的性子,一般人他还真看不上,要不是今天请宴的是雅尔江阿,他顶多派个门人来送礼,不会亲自上门来吃席道贺的。
雅尔江阿只说:“你们王府不是想多要几台风扇吗,找他就行了。”
说话间,早就有王府专门候在这里牵马打蹬的小厮接过叶勤的缰绳,一个小厮还殷勤的将德亨给抱下了马背,稳稳的放在了地上,真的很稳,就好像德亨原本就站在地上一样。
德亨笑眯眯跟这小厮道谢:“多谢你了。”
小厮被唬了一跳,忙单膝点地打千行礼,道:“您折煞小的了。”然后又接连快速的打了两个千,才跟着叶勤的马走了,边走还边回头冲德亨弯腰点头笑个不停。
德亨:……
是他不合时宜了。
叶勤顾不得儿子这边,跟雅尔江阿拱手道贺:“王爷大喜。”
雅尔江阿笑道:“同喜,同喜,来,我跟你介绍,这位是康亲王椿泰,”又跟椿泰介绍道,“椿泰,这是奉国将军叶勤,如今在养心殿造办处为皇上督造风扇,咱们想要买风扇,可得去找他。”
叶勤等雅尔江阿说完,一个利索的千礼打下去:“叶勤见过康王爷。”
雅尔江阿都这样礼遇叶勤了,椿泰也不拿架子,他笑眯眯弯腰单手将叶勤扶起来,疑惑问道:“不知你祖上是哪一支,说不定咱们还是兄弟呢?”
其实椿泰也就随口说说,不成想,他跟叶勤,还真是三服堂兄弟。
前头说了,叶勤曾祖是努尔哈赤第三子阿拜,阿拜是庶出,努尔哈赤非常重嫡庶,阿拜生前是二等镇国将军,顶多死后加了一个“勤敏”封号,追封镇国公,是为镇国勤敏公。
康亲王爵位来自礼亲王代善,代善是努尔哈赤第二子,和阿拜正是一个二哥一个三弟。
不过,代善是嫡出,且战功赫赫,子孙成材者众多,八大铁帽子王代善这一支就占了三个,一个是礼亲王现在的康亲王爵,第二个是代善的长子岳托的克勤郡王爵,第三个就是代善的孙子勒克德浑顺承郡王爵,尤其是岳托这一支,除了一个铁帽子郡王爵,还有三个贝勒爵传承,虽然贝勒爵不是世袭罔替的,但这才传了第三代,辅国公、镇国公和辅国将军、镇国将军那是一抓一大把。
反观阿拜这一支,除了叶勤和务尔登的父亲是最后的辅国公,到了务尔登,就只是一个三等奉国将军了。
哦不对,现在阿拜主支爵位最高的已经是叶勤了,他是一等奉国将军,比兄弟务尔登高了两级,但也还是奉国将军。
听雅尔江阿细数完他们曾祖的渊源,椿泰失笑不已,打趣道:“原来是堂兄,失敬,失敬。”
叶勤怎么敢认“堂兄”这个称呼,且人家康亲王就跟说笑一般随口说的,他要是真当真了可就闹笑话了,是以他连连作揖,口中不住道:“不敢,不敢。”
爷们儿在这说话,女人那边也不遑多让。
佐领太太乌苏氏和康王妃乌苏氏一个妹妹一个姐姐的叫的甜蜜且温馨,乌苏氏还跟王妃妹妹介绍纳喇氏,同样介绍说她男人就是为皇上造风扇的叶勤,你们王府要是想多要几台风扇,找她就行了云云。
乌苏氏见两个和王爷和叶勤相谈甚欢,就跟椿泰的亲随打了一声招呼,自己带着姐姐和纳喇氏进了王府的大门,朝王府后院而去。
纳喇氏当然是把儿子德亨给带上了,德亨才六岁,他只能混内宅。
刚进了接待女眷的后殿,德亨一眼就看到了弘晖,一脸无聊不住往外头张望的弘晖也看到了德亨,惊喜的跑了出来,德亨也迎了上去,小哥儿两个笑着相拥,都道:
“弘晖。”
“德亨。”
弘晖还不住的道:“你可算来了,我都等了你有好一会儿了。”
没错,今儿个弘晖也来了,因为德亨跟他写信说了他今日要来简王府的事,弘晖回信道:“我也要去。”
于是两人就在简王府见着了。
“这就是德亨吧?果然玉雪可爱。”说话的是一个十分文弱秀美的小格格,目测也就十来岁的模样,介于这年头女孩子打扮的趋向于成熟,她应该不超过十岁。
弘晖忙给德亨介绍道:“德亨,这是我姐姐。”又跟卓克陀达介绍道,“姐姐,这是德亨,我的好朋友。”
德亨连忙跟卓克陀达行书生礼问好,跟着弘晖唤她道:“姐姐吉祥如意。”
卓克陀达拿帕子掩唇轻笑,道:“免礼吧,快别站这风口了,跟我进内殿吧。”
弘晖拉着德亨小声道:“你不知道,今儿来的都是女眷,到处都是大小格格们,我估摸着,小阿哥可能就来了咱们两个。”
德亨也跟他咬耳朵,道:“今日是来贺郡主的,来的自然都是女眷,要不是我约你在这里见面,四福晋也不会带你来的。”
弘晖偷笑:“额娘也是这么说的,但我这一个月乖的很,功课做的阿玛都挑不出错处来,我去求阿玛,阿玛允许了,额娘才带我来的。”
经过上次跪家庙事件后,弘晖说话做事更谨慎了,尤其近日他在功课上狠下功夫,勤奋刻苦的都让胤禛啧啧称奇,连连跟幕僚先生和门人道:
“爷这个儿子总算开窍了。”
“毅力天分俱佳,成材有望。”
“聪敏劲儿也见长,不是个死读书的……”
你看,大人对乖孩子总是更宽容一些的,虽然弘晖自从认识了某个小阿哥后变的不那么乖了起来,但却变的更讨阿玛额娘喜欢了呢。
“你们说什么呢?说大声点也让小爷听听?”
德亨和弘晖同时转头看向来人,弘晖不乐道:“衍潢,又是你,你不在前院和那些王爷们说话,来后院做什么?你真是太失礼了。”
衍潢不乐意了,甩着扇子叉着腰说弘晖:“我说你个小屁孩,多管闲事管到你哥哥我头上来了哈?没大没小的,哥哥去哪里还要你允许不成?来,叫声哥哥听听,你若是叫的让哥哥满意,哥哥赏你块糖吃啊?”
弘晖气的脸蛋都涨红了,细白的手指指着街溜子似的衍潢不住颤抖,“你你你”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德亨将弘晖的手指压下来,不赞同的看着衍潢道:“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习性,太不雅观了,你别忘了,你还没出父孝呢,裕王爷的孝你也要守着,你若是耽于声色犬马,小心被皇上知道了又要训斥你。”
衍潢神情有些不自在,那什么,他这不是已经知人事了吗,近日他在族人和奴才当中声望大涨,这不就有些钻营之徒献上了家中美貌年少的女儿给他,又有那起子逢迎拍马的带他去见识了一些风月戏院琴瑟箫鸣之所,他、他今日见着喜欢的小伙伴一时有些忘形,就给带出来些。
衍潢抱怨道:“你怎么比朱先生还像老夫子,小老头儿!”
德亨也生气了:“我去告诉王先生去,不,等下次我去你们王府,告诉朱先生去,你不学好,让他打你屁股!”
弘晖也在旁愤恨道:“对,让先生打你屁股!打的你三天下不了床!”他还记很衍潢让他叫“哥哥”的事情,虽然他是该叫他一声哥哥,但他直觉此哥哥非彼哥哥。
就很生气。
衍潢:……
德亨抿唇一笑,对衍潢道:“咱们去的内殿有好多小格格们,你可不能去,你有什么话快说吧?”
衍潢讪讪道:“内殿有什么好玩的,我这不是来找你们出去玩的吗?”
德亨和弘晖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问:“还能出王府玩吗?”
衍潢得意道:“当然能,有我带着,你们还怕什么?”
德亨道:“那我和弘晖先去问问额娘和四福晋去,你且在这里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