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牛角湾胡同要住人,丁香胡同要做生意,还要放粮食和干货,根本没有地方再养活物。
德亨立即让孙来旺去找大舅福顺,除了东便门外的养鸭地,德亨想不到其他地方养这些活物了。
但牛角湾胡同西口这边也已经围了好多人看热闹了,显王府就离不远,早就有人第一时间将德亨遇到的困难报给了衍潢,在福顺到来之前,衍潢就亲自骑马过来了。
德亨见着衍潢,奇怪问道:“你不是忙的不见人影吗,怎么这个时间有空过来?”
“估计是听说你这里来了好些个牲畜,过来讨要了吧?”
德亨和衍潢循声看去,原来是新袭爵的和硕裕亲王保泰。
保泰调侃道:“我府上奴才来报,说王府后门拉来好大的大黑猪,我这不是怕这黑猪乱窜,再撞进王府去,就亲自来瞧瞧了?”
衍潢闷笑两声,德亨却是一下子脸都红了,跟保泰理论道:“我的大黑猪温顺的很,才不会冲进你们王府去呢!”
只是,他话音未落,就有一头大黑猪愤怒的“嗷”的咆哮了一声,四肢蹄子开始乱蹬乱跳起来,试图挣脱绳索,冲向人群。
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它真不是什么温顺的物种,尤其是未曾阉割过的公猪。
人群乌乌怏怏的往后退,一边退还一边对着这头大黑公猪指指点点,对着德亨嘻嘻哈哈,惹的大黑猪更加暴躁了。
德亨被那“嗷”的一嗓子给猛的吓了一大跳,被保泰一把抱住往后退了几步,离这大黑猪远了些。
衍潢命令牵猪的打牲人道:“快,让它安静下来,别挣脱了。”
一个打牲人一边试图给大黑猪套黑麻布,一边跟衍潢道:“人太多了,这些猪里面,就数这头最野,爷,您让这些人别看热闹了。”
衍潢对他身边的一个护卫点了下头,这个护卫去驱赶人群,但这些人都是住在这周边胡同里的旗人,如何是这个护卫能驱赶的了的,只能徒劳了。
衍潢对德亨道:“放这里不是个事儿,不如先将这些活物送去我府上养着?”
没等德亨说话,保泰就先道:“这头大黑猪归我了,要银还是要物,小德亨,你说个数吧。”
衍潢不悦道:“这大黑猪最适用于祭祀,德亨今年要用,你别想从他手里抢啊?”
满清祭祀,尤其是冬至、新年等大祭,独用超过三百斤的大黑猪,今年德亨新封公爵,遇节日大祭,一次就要用掉两头这种超过三百斤的大黑公猪,光今年冬至、元旦祭天、祭祖、祭神,德亨就要掉至少8头这样的大黑猪。
眼前现有的12头大黑猪,20头小黑猪,就数这头最精神,德亨一定会留着自己用,就算要出手,也是要出手给他,有保泰什么事儿?
保泰不满道:“怎么是抢呢?我不是要他报数吗,银子金子玛瑙古物儿,随你开价。”
这时,福顺穿过人群过来,气喘吁吁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小德亨呢,大舅来了。”
德亨立即从保泰手里挣脱出来,扑向了大舅、呃、的大腿。
福顺顺手就将大外甥给巴拉道身后,跟两位王爷见礼,问道:“两位王爷有何吩咐?小的定给您办的妥妥的。”
衍潢抱臂冷笑道:“裕王爷想买德亨的大黑猪,你卖不卖?”
福顺这才有空看向眼前这乌糟糟的一片,一时没忍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保泰躬身赔笑道:“回裕王爷,咱们今年祭祀所用之黑猪,正好是这个数儿,您若是赏脸,福顺定再给您寻摸几头大黑猪来,亲自送往您府上,您看如何?”
保泰倨傲问道:“比这头还好吗?”
福顺:“……这……”
德亨从福顺身后探头道:“我盛京和黑龙江的庄子上的还没到呢,等到了,我让人去叫你来挑好不好?”
保泰:“能比这个……”
德亨生气道:“我怎么会知道会不会比这个好,反正这是皇上赐给我的,你不能抢!”
道理讲不通,他就耍小孩子脾气,他才六岁,怎么了,哼哼!
保泰无语望天,也生气道:“爷都说了,跟你换,没要抢你的,你知道什么是抢吗?”
德亨改口:“那我不换。”
保泰:“……”
衍潢笑对保泰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好意思跟个小孩子争这个长短?”
保泰道:“我这不是见猎心喜嘛,不换就不换呗,多大点事儿。”
衍潢挑眉:“你一个亲王爷,要跟个小孩子换东西,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保泰啧了一声,拿扇子指着德亨问衍潢道:“这也能算是小孩子?小孩子什么样你没见过啊?”
衍潢敛去了脸上温煦的笑容,眼神危险的看着保泰。
保泰连忙求饶道:“好好,是我说错话了,算我的不是,我的不是。”
衍潢哼了一声,不再理他,对德亨道:“那头梅花鹿也很不错,养养还能更精神些,我府上有专门养这些的奴才,我专门划个园子出来,先给你养着,等你什么时候用了,就去府上牵,咱们两家离的近,你用也方便。”
又在他耳边悄声道:“小门开好了。”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
德亨有些犹豫,道:“我原本想将这些养在东便门外的。”
福顺这才知道德亨孙来旺叫他过来的目的,但说真的,衍潢的提议对德亨来说跟方便。
福顺道:“崇文门不好走牲畜,要将这些运出去,有些麻烦,不过,你若是坚持,大舅来想办法。”
德亨泄气道:“那就先存在显王府吧。对了,这是顺天庄头塞达慕和田也多。”
在旁看了半天的两个庄头忙上前行礼,然后半躬着腰不敢抬头。
跟在德亨和纳喇氏面前完全是两个样子,惹的德亨好奇的多看了他们两眼。
福顺倒是很好说话,也回了礼,保泰无所谓,只是点了个头,话都没说一句。
只有衍潢,仰着头用鼻孔定定的看着这两个庄头,不仅没有半点言语,新近历练出来的气势威压更是一股脑的倾斜到两人身上,连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慢慢安静了下来。
衍潢手里也有一把扇子,他执着玉骨折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自己的掌心,就如巨石一下又一下的砸在这两个庄头的心上。
大冬天的,德亨亲眼看到这两个庄头额头开始沁出密密的汗珠子来。
德亨心下暗叹,叶勤跟他说,要他叫上衍潢一起见庄头,等庄头真来了后,他并没有让人去通知衍潢。
一来他是好奇这年头的庄头都是什么样子的,二来衍潢是真的很忙,他不想麻烦他,三来,就是现在他看到的样子了。
他想试探一下,看他的庄头分别在他和衍潢面前,会有什么不同。
结果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意外。
意料之中的是两人果然态度不一样,意料之外的是,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不一样。
这两个庄头,明显更怕衍潢这个不相干的人,而明明掌握他们生死的,是他这个新主子。
德亨不想让外人看笑话,就在衍潢背后拉了拉他的衣裳。
衍潢:“抬起头来,让本王瞧瞧?”
两人将头稍稍抬起,但腰背仍旧是躬着的。
衍潢看的皱了眉头,十分不满意的对德亨道:“这两人长的怎么这么丑,回头我送你两个形容端正又能干的,你也拿的出手去,最好的是,绝对听你的话。”
德亨哼哼道:“他们干惯了的,今年先这样吧。”
衍潢:“行吧,都听你的,你什么时候想换人了,先跟我说一声,我给你挑好的。”
德亨:“…好。”
衍潢吩咐道:“你们收拾收拾,将这些活物都送去显王府吧。”
两个庄头忙躬身九十度应下,转身就要去收拾。
衍潢冷了脸:“你们正经主子在这儿呢,你们眼瞎啦,看不到他?”
两个昏了头的庄头立即又跑到德亨面前磕了个头,请新主子恕罪,德亨让走之后,他们才敢走开。
全程看在眼里的保泰嗤笑一声,也对德亨道:“小德亨,我们王府也有很多能干的奴才,要不要哥哥送你两个使唤?”
德亨心累道:“不用了,多谢裕王爷。王爷什么时候请酒,到时候我去给您送礼?”
保泰舒了口气,道:“请酒啊,不办了,不过你若是送礼的话,哥哥来者不拒啊?这礼物里面有那什么羊毛脂吗?没有的话哥哥可是不依的。”
衍潢看着这些打牲人将活物一点一点的搬走送去他的王府,听见保泰的话,就道:“德亨的国公府还没钱建呢,你要是能出些建府的钱或者物,我倒是不介意多送你两桶。”
保泰立即不满道:“喂,你过分了啊,人家建府你也要操心,你阔绰,你怎么不全出了呢?”
衍潢老神在在道:“我们王府穷的很,前些日子我还从国库借了五万呢,倒是你们裕王府,皇上赏赐了你那么多金银,你又用不了,白放着招老鼠不成?”
保泰简直都无奈了,他对着人群“哈哈”了两声,指着衍潢,道:“看到了没?这就是你们的显王爷,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他这么不要脸的,他们显王府缺银子使唤,说出来,你们信吗?”
衍潢微笑:“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又是少年家主,难免手忙脚乱找不到头绪,日子就过的艰难了些,见笑了。”
人群顿时“哄”的一下笑了起来,有说信的,有说不信的。
总之,今日这热闹,他们是看的饱饱的,接下来几日都有谈资了。
等看着都搬的差不多了,德亨请衍潢回自己家里去坐坐,保泰也跟来凑热闹。
德亨问衍潢:“你怎么还从国库借银子?你们王府开销不够吗?”
保泰笑道:“你听他瞎说呢,他是见其他王府从国库借银子,他也跟着凑热闹,就他现在羊毛布、羊毛脂在手,他说缺银子使,谁信呢?”
德亨:“那你借了五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皇上就没问一句?”
衍潢平淡道:“皇上不仅没多问一句,还另外给我加了五万两,我以今年王庄收成还不错,给拒了,就借了五万。”
碍于保泰在场,德亨并没有对此多说什么。
德亨起了另一个话头,问道:“我们家房子实在是不够住,公府建好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呢,我打算在这附近再买上一些,你们有介绍的没有?”
保泰问道:“你打算再买几间?”
德亨:“有多少要多少,最好是相连的。”
保泰“嚯”了一声,失笑道:“有多少要多少?你也是个不差钱的。”
德亨:“你就说有没有吧。”
衍潢笑道:“你们家的确要多添几间房了,你是想就在这牛角湾胡同添还是在丁香胡同?”
德亨:“牛角湾胡同没有要出让房屋的,就在丁香胡同吧,附近也行。”
衍潢:“你想做何用?”
德亨:“我想从东石河屯选一批民丁上来看店,他们得有住的地方。”
保泰道:“那最好在这牛角湾胡同,在一条胡同里,也好护卫帮衬。”尤其是夜里宵禁不能出胡同的时候,有这些人在,德亨家里有什么事他们都能给办了。
德亨道:“都说了,这胡同里都住满了,没有人要出让房屋。”
保泰就笑了起来,笑的德亨牙痒痒。
他被嘲笑了。
衍潢看了保泰一眼,保泰立即就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