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佳音
贾琏也不是那种会因为一句话就为难女人的人,可看样子还真有不少人吃这一套的,就连贾珠也满眼都是希望他不要介意的意思,便耸耸肩道:“这点儿容人之量琏还是有的,只是日后我兄弟二人与众位相聚,就不要在画舫这样的地方了,琏实在不是有雅兴之人。”
贾珠倒是喜欢这些风雅之事,可在外面以他的性格又不是会与弟弟意见相左的人,便也跟着点点头道:“今日扫了众位兄长的兴,我们荣国府在城外有一处庄子风景甚美,不如下回我们兄弟二人做东,请众位玩上几日可否?”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贾琏没有生气的意思,柳定等人自然是欣然答应下来。
那位曼青姑娘的事情翻篇 了,贾琏这才又转向柳定,不解道:“说起来小弟还想问呢,之前不是约好在惠香楼见面吗?怎么改到画舫了?”
柳定与牛清风对视一眼,然后牛清风开口道:“谣言止于智者,按理说我们与贤弟关系甚笃,不该让流言蜚语影响,可京城都传遍了,说贤弟你……不行……”
“我?不行?!”贾琏指着自己,十分惊讶,实在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这个身体年纪还小未发育完全,行不行确实还未知,但怎么会突然传出这样的流言来?
柳定咳了一声,补充道:“也不全是不行,还有说你喜好渔色的,所以身边的小厮都是清秀的……”
贾琏无悲无喜的“哦”了一声,慢慢张口问道:“还有好男风?”
不止牛清风柳定,就连陈明熙也点了头,其他人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贾琏看得出来他们也并不意外,反倒是他和贾珠兄弟两个孤陋寡闻了。
“所以,这件事到底是从何说起?”
第6章
因为他自己性向成谜这个谣言除了贾家大概所有人都听说了,所以贾琏有些震惊好笑之余,也不太相信自己府里的人,便拜托了柳定帮忙查一下流言是从贾家哪里传出去的。
柳定自然是爽快答应,其实他们之所以会选在画舫,便是因为以他们对贾琏的认识,他实在是没有任何断袖的苗头,至于不行这一说,那更是无稽之谈了。
柳定也是想要用事实帮贾琏澄清,只是没想到请的曼青姑娘与贾琏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倒是差点好心做了坏事。
而难得今日大家聚在一起,贾琏自然是不想众人败兴而归的,所以他表现的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事实上他也确实不在意,豪门贵公子的绯闻自然是普罗大众喜闻乐见的,他们想看却又没有石锤,他自己也不怕众口铄金,有什么关系?
所以今天的聚会后半段因为贾琏的关系还算融洽,甚至他还能自我调侃,因此众人都相信他是没有受到影响的,一直到结束都还算愉快。
到了临别的时候,他们兄弟两个是年纪最小的,贾琏便提出众位兄长先走,他们则是留在后面。
等到其他人都走了,贾珠见贾琏还是没有上马车的意思,便疑惑道:“不回去吗?琏儿?”
“先等一等。”说完,贾琏看向虎蛋儿等几个小厮,道:“今日的事,若是我在府里听到了什么风声,你们所有人连坐受罚,谁都别想幸免。”
贾珠一听,反应过来立即也冲着自己的小厮道:“琏儿说的就是我的意思,不管是画舫还是柳兄他们说的事情,谁把今日的事情传出去,被我知道统统重罚。”
下人们自然是不敢不听的,只是贾琏也知道若是有人问起,总还要有个说法,便告诉他们若是有人问便说他们依然还是在最开始约好的地方见面的,其他不必多说。
等到该吩咐的都吩咐了,贾琏和贾珠这才上了马车准备回府。
“琏儿,若是查出是谁传出去的,你准备怎么做?”
贾琏抬起头,理所当然道:“自然是让他们知道说主子闲话的代价。”
贾珠理解的点点头,随即问道:“为何不告诉祖母她们?想必祖母她们肯定会为你做主的。”
贾琏有些好笑的看向自己天真的堂哥,问:“府里下人牵扯众多,我自认为不管查出是谁都能动手料理了,可祖母她们,珠大哥哥真的认为她们不会突然‘心慈手软’吗?”
贾珠一向是专心读书,从来不曾参与过府里这些管家的事情,但是人情世故他还是懂的,确实如堂弟所说,若是查出那个人牵扯比较多的,祖母和母亲她们难免会有包庇之心……
想到这儿,便叹了一口气道:“琏儿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到时候若是查出什么关系重大的,一定要通知我一声,我与你一起处理。”
就是他不说,贾琏也没准备把贾珠刨除在外,毕竟他心里实在是认为只大房的下人也没本事传到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只不过现在他主动提出,倒是省了自己的力气,本来贾家现在也是二房在当家,出了什么事情拉拢一个二房的人那不是正好吗,反正他们兄弟情深。
回了荣国府,两人去祖母那里请安,老太太果然问起今日两人玩儿的怎么样,贾珠是不擅长撒谎的,贾琏便全程妙语连珠逗得老太太笑容就没落下来,从而成功隐藏了两个人的小秘密。
等回到他自己的院子里,兴儿就过来汇报:“少爷,您让奴才统计府里先夫人的陪嫁下人,奴才已经全都找出来了。”
贾琏接过他递过来的名单,上面只区区二十多人,忍不住皱着眉问:“怎么只有这么一点?”
“回少爷,当初夫人去世之后,是老爷做主让一些人去夫人陪嫁庄子上做事的。”
“这样……”贾琏把名单放下,中指 在上面一下一下的敲着,过了一会儿继续道:“既然都在我们大房做事,明日你去把人都叫过来,我见一见。”
“是,少爷。”
躺在床上,贾琏还觉得自己真的是看不懂他这个便宜爹了,外面传他色令智昏他自己观察似乎也是真的,但有时候的行为又不像是一点儿脑子都没有的样子……
不过以他的智商也想不明白太深得东西,贾琏干脆扑在床上滚了两圈,然后猛地顿住,他不是想要享受生活的吗?为什么要为了这些事费脑子?岔道儿了吧?
可再一想,以贾家这一摊烂事,他若是不把自己周围清理干净,估计未来也不见得有多少能够没心没肺的生活,所以还是有必要费费心努努力的。
第二天一早,贾琏请安回去之后,兴儿已经把那些下人叫到了他们院子里,二十来个人他也不是都想要一一了解的,所以简单的问了几句话,看了看是什么样的人,留下其中两个,剩下的便让他们回去了。
其中一个是当初生母身边的陪嫁丫鬟邓勇家的,另一个便是陪嫁嬷嬷的儿子姜涛,他们如今在府里都领些简单的差事,所以今日被少爷召见眼里都带着激动和忐忑。
贾琏见过不少次邓勇家的,从兴儿那儿他也知道,当初他生母在世的时候把她嫁给了府里有些权势的管事之子,这些年那管事的不曾落魄也没有什么长进,但为人也还算厚道,所以她过得不好不坏。
心里琢磨了一下,他也没有表现的太热络,而是淡淡的问:“父亲说他不曾管过母亲的嫁妆,那这么些年管着这铺子庄子的应该还是姜嬷嬷和当年的那几个管事的吧?”
姜涛恭顺答道:“是的,奴才娘虽然到了庄子上,但一直在帮少爷您管着夫人的铺子庄子,只是没有主子执掌,我娘和众位管事的也实在是见识短浅,无法为您创造更多的盈利……”
食指动了动,贾琏心下好笑,他这还没见到账本准备做什么呢,就开始急于撇清了,看来他们自己也知道盈亏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想必他拿到母亲嫁妆的事这些人已经得到消息了,他若是叫人过来问话,必然是准备充分,他也很难看出破绽,那么突然袭击才应该最容易看到自己想看到的……
想到这儿,贾琏站起来冲着虎蛋儿道:“让人备马车,然后把那几个小子都叫着,少爷我亲自去庄子上看望看望姜嬷嬷她老人家!”
说话的时候,贾琏一直注意着姜涛的神情,见他果然有些不安,便知道这些人确实是没那么清白,转而对兴儿吩咐道:“去为他们两个请个假,我带着他们一起出门去。”
兴儿拱手应“是”,然后转身出去。
等待的时间贾琏也没再跟两人说话,而是叫青芙给自己拿了一本话本过来打发时间,屋子里一时间只有翻书的声音,那两人站在那里却紧张的汗都流了下来。
相比较起来,邓勇家的只不过是因为在小主子面前有些放不开,姜涛却真的是有些心虚了,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心里只觉得大难临头,命不久矣!
虎蛋儿把一切安排好,回到主子面前道:“少爷,可以出发了。”
贾琏点点头,站起来冲着那二人一扬下巴示意他们跟着,而虎蛋儿非常有眼色的走在他们身后,紧紧盯着他们不让他们有任何其他动作。
一路出了城来到姜嬷嬷所在的生母张氏的陪嫁庄子,大门紧闭,虎蛋儿上前去“砰砰”敲了几下门,还未打开门便听到里面不耐烦道:“是谁啊?!”
贾琏转头看了一眼姜涛,见他整个人抖得厉害,不屑的勾起唇角,这种心理素质还真是让人失望。
门打开之后走出一个瘦弱的小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看到贾琏等人还有些茫然,等见到姜涛,立即便叫到:“姜管事,您这是…… ?”眼神在贾琏和姜涛之间来回看,仍然有些不明所以。
而贾琏听到“姜管事”的,抬脚迈进大门,嘴上还道:“姜管事,前头带路吧。”
姜涛抖得更加剧烈,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是、是,少爷。”
那少年眼睛瞪大,见一行人走进去便想要从旁边绕过去,却被贾琏带过来的一个虎头虎脑的壮小子挡住,“想去哪儿?”
贾琏听到声音,回头一看,道:“大头,你带着六子在这儿看着。”
“好嘞,少爷您放心吧!”
说完也没耽搁,贾琏带着剩余的人一路快步走进去,来到正堂就见里面打扫的一尘不染,一应装饰也全都富贵的很,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便对虎蛋儿道:“去请姜嬷嬷过来。”
虎蛋儿应了一声,转身走出去,没多久就见他带着一个穿着绫罗绸缎,身上钗环配饰皆不是普通货色,而且神色比起她儿子姜涛,完全就是处变不惊了。
贾琏一没直接发难,而是一抬手,道:“姜嬷嬷请坐。”
第7章
姜嬷嬷行了礼,道了声谢坐下来,腰板挺直,屁股也只沾了凳子的三分之一。
“这些年庄子上的账本想必姜嬷嬷都保管妥当了,让人带我的小厮去取过来吧。”
姜嬷嬷面不改色的点头,让她身后一直站着的女孩儿站出来,对贾琏道:“这是奴婢的孙女姜蓉,让她带少爷您的小厮过去吧。”
贾琏随意的点点头,然后虎蛋儿便一伸手,冲着姜蓉道:“请吧,姜蓉姑娘。”
姜蓉看了一眼祖母父亲,走在前头,虎蛋儿跟在后面走出去的时候眼神一示意,又带了两个兄弟跟在后头。
而姜嬷嬷对于这一切似乎都无所觉,一直神情自若,贾琏看了摇摇头,喝了一口茶之后笑道:“看来母亲去世,您日子过得也不错……”
姜嬷嬷没想到小主子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直接说出这么诛心的话,忍不住一僵,然后又迅速放松下来说:“夫人去世,奴婢也伤心了多年,只是还有少爷您在,再伤心奴婢等人也要振作起来,守好夫人的嫁妆。”
对于这话,贾琏不予评论,而且也不再开口去跟她闲话家常,这种人老成精的人,他还是少说几句免得暴露自己气势不足的劣势。
所以贾琏便拿起茶杯自斟自饮,任姜嬷嬷坐在那儿,而她的儿子站在堂中间低着头汗如雨下。
等到一刻钟之后,虎蛋儿和其他两个小子把账本抬了过来放在主子面前,又说道:“奴才见到姜嬷嬷屋子里一应用品都是不合规矩的,便想要请姜蓉姑娘把柜子打开让奴才看一下,她一直推脱说钥匙不在她身上。”
贾琏一听,责备道:“姜嬷嬷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尊重老人家?”数落完虎蛋儿,他又看向姜嬷嬷,笑道:“他年轻不知事,若是得罪了您,您也莫要见怪,毕竟再觉得不对,也该过来知会您一声,嬷嬷您说呢?”
虎蛋儿立即歉疚的到姜嬷嬷面前赔不是,“嬷嬷,是小子无状,千错万错都是小子的错,不过您看这钥匙……”
“虎蛋儿——”
许是贾琏这装模作样的嗔怒也确实没什么力度,姜嬷嬷看了一眼,也没有争辩推脱,从荷包里拿出了钥匙递给了虎蛋儿。
过了一会儿,虎蛋儿一脸气愤一只手抱着一个匣子进来,在贾琏面前打开道:“少爷您看!”
贾琏低下头一看,里面全都是银锭,又见边上露出些纸的边角,他扒拉了一下抽出来,竟然是一些数额很大的银票,看那厚度绝对不是小数目。而另一个匣子虎蛋儿也打开来,里面全都是些金银珠宝首饰,也不是下人应该有的东西。
随手扔回去,贾琏看向姜嬷嬷,轻声问:“您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到了此刻,姜嬷嬷仍然处变不惊,完全不像姜涛那样已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就连她的孙女姜蓉,虽然跪在地上,也比她爹看起来更冷静一些。
“奴婢确实没想到您今儿会突然到访,不过做错了事还让您拿捏到错处,奴婢理当承担后果,也很欣慰没有夫人您也成长得这般出色。”
贾琏看她用那种欣慰无比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真是一言难尽,不说她是不是真情实意,这心理素质还有厚脸皮,他真是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便没给她回应,而是拿起账本翻了两下,对虎蛋儿道:“叫六子过来看账本。”
贾琏当初叫虎蛋儿来身边做小厮之后,经常混在一起的那一群旧奴后代基本都会点儿把式,只六子一个,瘦巴巴个头也小,但是鬼主意特别多,等到发现他认字之后,贾琏便想着没准儿什么时候能用的到。
这不,他看账本上那密密麻麻的字不耐烦,就叫别人过来看。所以等六子一过来,贾琏便拍了拍那小山一样的账本,笑道:“好好干,做得好了少爷我有赏。”
虎蛋儿把一摞账本放到他怀里,六子的细瘦胳膊被这重量一压,好悬没出丑,但还是让自己笑容自然的回道:“奴才定然夜以继日的看。”
耍心眼儿还到他面前来了,嫌弃的挥手让六子赶紧一边儿去,不过贾琏也想起了他是主子,这个时代他说定的事情,不管气势足不足,下人一点儿反驳的权利都没有,更别说他们的卖身契全都在自己手里。
想到这里,贾琏看向姜嬷嬷笑道:“既然嬷嬷你认罪,想必也是不愿意祸及子孙的,念在您是我母亲身边的老嬷嬷的份上,我可以给您一个机会,而您……准备用什么来交换?”
原本姜嬷嬷因为少爷一直不曾有发落,心里也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现在一听他的话,便觉得自己还有价值,立即道:“奴婢有一个存留于心底多年的秘密……”说完看了一眼周围,其用意不言而喻。
贾琏见状,除了虎蛋儿其他人全都暂且撵出去,然后才施施然道:“说吧,什么秘密?”
姜嬷嬷看了一眼那个高大的小厮,知道那是小少爷信任的人,便继续说道:“当初瑚少爷的去世,必定是被人做了手脚,还连累夫人生下您没多久就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贾琏没什么表情,问道:“然后呢?”
“夫人和瑚少爷发生意外,以当年荣国府的状况,最终受益的人一定是二夫人,她绝对逃脱不了干系!”
这样的传言贾琏当然不可能没有听说过,只是空口无凭说什么都可以啊,便有些不耐烦的问:“证据呢?没有证据小爷我凭什么相信一个对主子不忠且贪心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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