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霖
赤司的妈妈诗织阿姨很喜欢在他们练习的时候过来旁听,总会带着好吃的点心和果汁,每过40分钟就准时喊停休息。天气晴朗的日子,还会陪他们一起去院子里打篮球。
顺带提一句,她并不那么喜欢篮球。球太大,她太小,拍着拍着就丢了,扔着扔着就歪了。但作为唯一一个会在家里陪赤司玩的同龄人,她只能舍命陪君子。
诗织阿姨最喜欢听她拉《G弦上的咏叹调》。提起最爱这首曲子的理由时还曾经自嘲过,说她欣赏不了太复杂华丽的音律。像G弦之歌这样的曲子,不需要太多的古典乐史知识,就算是第一次听也能让人感受到曲子本身的美妙。
“比起深沉的肖邦来说,巴赫在这种地方就显得特别亲民,简单,却又有着丰富的内涵。特别适合在阳光灿烂的下午,边吃甜点边欣赏。”
这样笑着的她,似乎诠释着美好这个词的全部涵义。
相对的,他的爸爸征臣叔叔出现的次数就很少了。除了偶尔在餐桌上碰到以外,他很少会出现在他们的练习室。在年幼的她的记忆里,那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只有在看向妻子和儿子时,会露出很温柔的表情。
他也最喜欢G弦之歌。原因嘛,据诗织阿姨讲,这叫爱屋及乌。
所以在诗织阿姨去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听过这首曲子。
不过那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就在赤司通过了风间老师考核之后没几天,因为邻居小伙伴的推荐,她接触了网球。
从此,她就迷恋上了这颗一手可以掌握的小球,一发不可收拾。
甚至怂恿着赤司也跟着学,就为了在练习的间隙,他可以像以前她陪着打篮球一样,陪她一起打网球。
慢慢的,她花在网球上的时间越来越多,越来越沉迷。结果有一次,打球打得太开心,竟然错过了上课的时间,放了老师鸽子。
风间老师知道原因后非常生气。
“你这是本末倒置!”
她还清楚地记得,老师气得吹胡子瞪眼时吼出的这句话。
赤司也并不赞同她的做法,他虽然也打篮球,但从不会让篮球占用他其他的学习时间。于是他制作了一张时间表,让她严格按照表中的作息时间来做。
这个举动卓有成效,事实证明只要好好上课,又保证了足够的练习时间,风间老师对于她剩下的时间是拿去打网球还是抓螃蟹一点兴趣也没有。
本该是这样的没错。
——如果她没有因为打球而摔折了胳膊的话。
“从现在开始,禁止你再接触网球。”
据妈妈后来说,风间老师气得整晚都没睡着觉,一大早就打电话把她叫去,好好地训斥了一顿,并让她保证,再也不让女儿接触这些会伤及手的运动了。
“老师也是为了你好。”
在胳膊彻底好了之后,仅仅坚持了一个星期,她就打破了跟妈妈的约定。
“就像一天不拉琴浑身难受一样,我一天不打球也不开心。”
心软又心疼女儿的妈妈最终还是没有坚持。
妈妈本打算让她瞒着老师偷偷玩的,但她从小就一根筋,觉得不能欺骗老师,就自己在上完课后把要继续玩网球的事抖了出来。
风间老师果然大发雷霆,但她寸步不让,两人狠狠地吵了一架,谁也说服不了谁。
就在这样一个微妙的时间点上,威廉国际音乐大赛开幕了。
这是一场面向全世界12岁以下小提琴手的音乐大赛,首先通过海选和内部推荐的方式确定参加名单,经历地区赛、全国赛、洲赛后,在音乐之都维也纳决出最后的优胜者。而从全国赛开始,每个国家的赞助商都会提供超值的奖品,最终优胜者奖品是一柄价值不可估量的瓜尔内里小提琴。
“你去参加这次比赛。如果能拿到最终的优胜,我就允许你继续打网球。”
就在两人之间的争执无法调和之时,风间老师提出了这个“妥协”。
在一个平均参赛年龄为11岁的世界级比赛里,要她这个刚刚满7岁、才学琴两年多一点的孩子去拿到世界级大赛的优胜。为了继续打网球,她别无选择,只能应下了这个挑战。
俗话说,一方注定会输的赌约没有进行的必要。
风间之所以将这个约定当做“妥协”,正是因为对她获得优胜这件事有一定程度的信心。但更多的,却是希望通过比赛,将她绝大部分的时间收拢起来,间接减少她接触网球的时间。
或许等比赛结束,荣誉加身,她就能彻底放弃网球,专注于小提琴了。
老师的想法她并不清楚,当时的自己为了网球,一门心思想要赢得这次比赛。因为对于自己和他人的小提琴水平缺乏足够的认识,她以关东地区第三名的成绩进入全国赛的时候,为了确保比赛的胜利,做了一件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
在自由选曲环节,演奏了《帕格尼尼第二十四随想曲》。
理由仅仅是因为这是她所能掌握的,放在风间教室乐谱集中最高难度的曲目。
至于外界对于这首曲子有着怎样的评价,什么样的人才能够演奏,她一无所知。
没有任何人想到一个年仅7岁的孩子能够演奏好这首曲子,甚至包括了她的老师风间在内。因为赌约的关系,比赛全程她都没有跟老师进行过哪怕一次的沟通。所以直到比赛前一天,所有演奏曲目申报结束后他才被友人告知。
这个时候想阻止也已经太迟了。
决赛当天,她带着跟音乐毫无关系的理由,踏上了比赛的舞台。在评审们轻视嘲笑,观众们期待的目光中——
完美地再现了这小提琴史上堪称最难曲目应有的光辉。
然而,这却是一切悲剧的开端。
第29章 恶魔的音乐
威廉国际音乐大赛的日本赛区总决赛,是在一个可以容纳2000人的音乐厅里举办的,跟地区赛那每场最多只有几十位观众完全不同。她从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演奏过的经验,只是在开场前从后台看了一眼还空着的观众席,就紧张地连水都喝不下。
平时只有在认识的人面前演奏的经验,所以就算自己的水平很糟糕也没关系,大家一定会包容她的。幼年的她对于身边的人就是有着这样莫名的信心。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那么多陌生的人,他们不会因为她年幼就原谅她,不会因为她长得可爱就无视她的失误,他们只会用冷淡的目光看着她,评判她琴声的好坏。
这种压力她还是第一次面对,这让她彻底不知所措了。
妈妈不明白她的感受,只会不停安慰她,说她的技术非常棒,大家一定会喜欢她的。
这是真的吗?她真的很厉害吗?因为技术好,所以她的音乐大家都会喜欢吗?
那万一大家讨厌她怎么办,万一听完了之后,不仅不愿意为她露出笑容,反而生气怎么办?
爸爸笑她傻,说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的。
但不管他们怎么说,自己都没办法放下心来。
想要跟今天比赛其他选手们聊下天来缓解情绪,可惜也不知道是决赛的氛围太强,还是大家的敌对意识太强,又或许是天然性格使然,大家都各自坐在准备室里,沉默地擦拭着自己的小提琴。
“月森君,你不紧张吗?”
月森莲,8岁,这届比赛中参赛选手年龄倒数第二小,但已经是关东赛区的优胜者了。同为关东地区的参赛者,她对这位年龄最相仿的人有着天然的亲近。
即便他脸上总是写着“别来烦我”。
“只要好好准备比赛,就不会紧张。”他冷着脸,一板一眼地回答。
“不是这种紧张啦。”
为什么大家都不会害怕呢?这么多不认识的人看着自己,就不会脚软吗?
蓝色短发的男孩莫名其妙地看向她,完全不理解她的点在哪里。其他参赛者也一样,淡定从容似乎经历过无数场战争的老兵,根本不将这种场面看在眼里。
感受到跟这些沉稳的哥哥姐姐们之间的代沟,她一个人郁闷地跑出了音乐厅,坐在入口边的花坛上发呆。看着门口排着的长队,本以为会缓解的紧张感却越来越重。
啊啊,“多看看人群说不定就会习惯”作战失败了呢。
就在她垂头丧气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Maria,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从小就有把耳机挂脖子上习惯的卫藤桐也,作为此次评审团一员的独子,每场比赛都会到现场观看。一来二去,就跟她混熟了。当然,是对方单方面“屈尊降贵”地跟她结交的,因为她的琴声比起其他人的,“勉强可以入耳”。
“都说是了茉莉也,不是Maria!”好烦啊,每次都把她的名字读错,故意的吗?
“那是你们日本人的罗马发音有问题才读错的,你的名字就是Maria。”从小就把鄙视技能点满的卫藤毫不示弱,立马喷了回去。
“你还不是日本人!日本人的名字就该用日本人的念法!”
“我可是美国人。”暗红色短发的少年认真强调了自己的国籍后,问:“比赛就要开始了,你在这里做什么,不去准备吗?”
提起这事,她满心的战意立刻消弭于无形,又蔫成了一棵缺水的白菜。
“哈啊?害怕?真没用,不过是个小小的比赛,有什么好害怕的。”
什么嘛,明明比她还小一岁,却总是这么了不起的样子。
话不投机半句多,平时跟他拌拌嘴还挺有意思的,但现在她紧张得不行,实在没心情陪他在这边抬杠。
不安地回到准备室,发现这里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人一头灿烂的金发,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梳着大人的背头,胸前的口袋里还装模作样地插着一朵白色的玫瑰花。看他的穿着打扮,应该是这次比赛的参赛者没错。
“啊呀,这就是这次比赛最年幼的晋级者吗?可爱的小妹妹,这么小的年纪就上台演奏,一定很害怕吧?”他说话的语调怪怪的,感觉像是舞台剧演员一样,一举一动都夸张而富有戏剧性。
“好厉害,您怎么知道的?”神经大条的她完全没有get到那人话中的优越感,反而崇拜地问:“那您可以教我一个不紧张的办法吗?”
“啊?”显然没料到她是这种反应,少年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而后一拨并不存在的刘海,华丽地转向一旁,吩咐道:“这种小事不需要问我,狛枝,告诉她。”
“乐意为您效劳,内田先生。”
他身边另一位一直没有开口的人走上前来。他是个比在座所有人都要大一些的少年,大概14、5岁的样子,脖子上挂着工作人员的牌子。银白色的发打着卷披散着,像极了蓬松的海草。他穿着绿色的连帽卫衣和牛仔裤,显得青春洋溢,爽朗又活泼。
“我是这次比赛的志愿者之一,狛枝凪斗,非常荣幸能够为您服务,黑木小姐。”
“你认识我?”
“嗯,这次比赛的所有参赛者我都认识哦。大家都好厉害啊,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演奏出那么美妙的乐曲,已经快要上高中的我简直连想都不敢想呢。”
他带着憧憬看向每一位在准备室的选手,有人不好意思地转头,有人得意自满地挺胸,只有月森依旧面不改色,就当完全没有听见一样。
“喂,狛枝,不要说多余的话。”金发背头少年内田不爽地嗤之以鼻。
“是的,尊敬的内田先生。”他谦卑地鞠躬行礼,成功让内田重新露出满意的笑容。
“您觉得紧张是吗,黑木小姐?能够放松下来的方法,我倒是知道一个。”狛枝带着治愈人心的笑容对她说:“我听说在手心里写一个‘人’字,然后吞下去,不管接下来要面对怎么样的困难,都不会再害怕了。要试试看吗?是您的话一定可以的,因为——”你们是希望的种子啊。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她完全没有听到。
没有在意这些多余的细节,她按照这位狛枝君的说法,在手心写下了“人”后,一边默念着不害怕不害怕之后,吞了下去。
“怎么样,有效果了吗?”说话总是带着一长串敬语的狛枝笑着问。
“好像……真的有用诶。”她真的觉得没那么怕了。
“狛枝君好厉害啊!”
“哪里哪里,都是内田先生的功劳,您如果要感谢的话,应该跟他道谢才对。”
虽然不明白这句话的逻辑到底在哪里,她还是十分坦率地道了谢。
内田的鼻子顿时翘得更高了。
彻底放松下来的她就跑回月森旁边坐下,也学着他取出自己的小提琴擦拭调音,给弓子上松香。试着拉了几个音后,就坐等比赛的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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