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然晴空
衙役们显然也发现了这些小孩的脏臭,但他们竟然没有嫌弃,或者说都没有表现出嫌弃,甚至还有好几个衙役把身上的衣服解了下来,给那些光身子的小孩裹上。
我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毕竟脏臭也不是人家小孩自己愿意的。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有小鸡的小孩高兴地接过衙役的衣服,背过身准备穿上,我一抬眼,刚好看到他屁股上沾着的黄黄的屎。
我觉得我一点都不过分。
我摆手谢绝了张龙一起回府的提议,我一点都不想这个时候回去,想也知道大半夜的孩子找到了,一定会通知他们的父母,然后各种乱哄哄的哭嚎感谢,再加上包大人还可能要问案……想想都觉得脑子要炸了。
和张龙赵虎一行人分别之后,我在无人的汴京城里像一只大鸟似的飞了一会儿,这是《鸟渡术》,不知道哪门哪派传下来的轻身功法,速度很慢,优点在于飞起来不怎么消耗自身真元,而且意境十足,可以用来调节心情,我在散心的时候喜欢用它。
夜风吹拂过我的发丝,白日里那些人声喧嚣渐渐远去,我封闭了一会儿听觉,发热的耳朵也松快了很多。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勾起一抹坏笑,踏着月色朝皇宫飞掠而去。
我想干点坏事。
第10章 论御猫的腰力(9)
皇宫的守卫并不像很多人想得那样森严,有巡逻的禁军,有值夜的宫女太监,但人数并不算多,大部分的防守力量都在皇宫外围,且调令在皇帝本人的手上,很多宫变发生得太快,连调兵的时间都没有。
我把值夜的太监敲晕,摸到了皇帝的龙床前。
床上睡着两个人,一个是小皇帝,还有一个女人,我起初进来的时候没注意,靠近了才发现是个美人,大美人。
大美人长得特别好看。
以我严苛的审美,她单靠五官就胜过了被慈航剑典心法改变了气质的苏潋小美人,也胜过了雪玉娇。美人三分靠脸,七分靠风韵,阴癸派和慈航静斋的心法殊途同归,都能逐渐改变修习之人的气质,只要有三分美人底子,修习时间长了就能成为惊艳天下的绝色。
而床上的大美人则有七分实打实的美色,三分即便是睡着都不减的动人风情。
我对床上五分姿色都没有的小皇帝产生了一种嫉妒的心理。
嫉妒心促使我粗暴地把小皇帝揪着衣领子拎起来敲了一下头,然后给大美人仔细地掖了掖被子,点了她的睡穴,让她睡得更香。
我拎着小皇帝出了寝殿,没有离开皇宫的范围,就那么运起轻功一路斜向上腾空。
小皇帝被拎着衣领子,正好卡着脖子,即便我那一下敲得有点重,他也还是挣扎着醒了。
我改为用剑鞘勾着他的裤腰带,把胳膊伸直,让他离我远点。
正面向下的小皇帝发出一声尖叫!
可惜我们这会儿已经在极高的半空之中,此时向下看,整个汴京城……大约就等于一个巴掌大。
我双脚叠尖,减小踏空面积,一只手揣在怀里,抬头看了看天,月亮看着很远,但要是从底下看,也许我正踏着月。
这便是我独创的轻身功法《踏月法》的来历,我曾有一个朋友,他说醉里见我运轻功自天上而下,一错眼恍如见我踏月而来,就给我这套轻身功法起了此名。
我很怀疑那天如果我不是夜里来找他,而是白天的话,也许我的这套轻功就会叫踏日法了。
小皇帝大约叫得嗓子疼了,他咳了几声,我懂事地说:“你再缓会儿,我可以等。”
小皇帝果真缓了一会儿,才用有些发抖的声音问道:“仙、仙子?”
这辈子都没人叫过我仙子。
我决定对小皇帝好一点,语气也放得很温柔,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小皇帝的声音这一次已经趋于平稳,他问道:“如果不是朕在做梦,仙子夜半携朕登空,总不是来找朕夜游的吧?”
我发现这个小皇帝的脑子转得很快,他现在也许都笃定我有事要他去办了,还一口一个朕的,架势很足。
我不是很喜欢这种被人窥探了想法的感觉。
所以我抖了抖剑鞘,第一下没抖动,第二下终于松动,第三下,第四下……
小皇帝发出了今生最惨烈的一声尖叫!
他尖叫着掉下去了。
我在他离地还有一半距离的时候赶上,仍旧用剑鞘串起了他的裤腰带,带着他停在空中。
小皇帝瑟瑟发抖。
我善良地问他:“怕死吗?”
小皇帝哑着嗓子说道:“当皇帝的,哪有不怕死的。”
他这话说得倒很有几分道理,有权有势乃至有钱的人,日子过得舒坦了,都想过得更长一点,而像我这样无权无势还很穷的人,明明一点也不稀罕这些,却总是活得很长。
所以我又有一点嫉妒了,我恐吓他,“我要剥掉你的脸皮,代替你去当皇帝,怕不怕?”
小皇帝沉默了一下。
我以为他害怕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小皇帝虚弱地说:“仙子,想要我做什么直说吧。”
早这样老老实实多好。
我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抠了抠脸颊,说道:“你赐过婚吗?”
小皇帝谨慎地想了想,说道:“赐过三次婚,一次是嫁皇妹,两次是朝中官员谈妥后结亲,赐婚是他们求来的脸面。”
我有点不高兴地说道:“男婚女嫁的事,以后不要管了。”
小皇帝整个人向下支棱在半空,连点头都不敢,连声说是。
他没有问前因后果,我却不想就这么放他回去,于是瞎编道:“我是天上的神仙,有两个朋友思凡下了凡间,我算到你将要给其中一个赐婚,这是拆散仙缘,所以赶来给你个警告。”
小皇帝又沉默了。
我踹了他屁股一脚,他又抖了抖。
我又说道:“别的没什么了,这也算是请你帮个忙了,本来给你带了俩蟠桃,路上吃了,这样吧,你有什么想杀的人吗?我可以免费给你杀一个。”
小皇帝忍无可忍地说道:“仙子杀人原来还要给钱的吗?”
我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然而我一点都不害怕,理直气壮地又踹了小皇帝一下,“不要废话,有就说有,没有以后我就找机会随便感谢你点东西。”
小皇帝态度消极地说道:“哦,那请仙子去把辽国皇帝杀了吧。”
我挑了一下眉,有点不大理解地问:“杀了一个还会有,除非屠了皇族,但屠了皇族也会有别的权臣上位,杀来做什么?图他们乱一阵?你做好打仗的事前准备了?”
小皇帝不说话了,我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你的条件就是这样的话,我过一个月给你消息……”
“不必了。”小皇帝说道:“自我大宋开国不过四代,积累有限,虽有强邻在侧,但百姓还算安生,贸然开战,一旦有失,生灵涂炭,此非赵祯本意。”
这我就懂了,雄主和守成之君是不同的,假如站在我面前的是李世民或者郭荣,也许他们会想也不想地同意,然后立刻执行战前准备事宜,一旦辽国生乱,大军挥入,开疆拓土不在话下,但小皇帝不一样,他生来就没见过战乱,眼里见的是太平景,耳朵里听的是太平音,虽有一点帝王的野心,也被紧紧地束缚着。
还有我觉得的很重要的一点,大概是因为小皇帝姓赵,我对郭荣很有好感,所以对姓赵的有一点歧视,夺天下于孤儿寡母之手,篡夺江山的既得利益者的后代,怎么可能继承得了雄主之志,能保得百姓一世太平都算不错了,至少我觉得眼前这个怎么看怎么平庸的小皇帝,到了后世,也许可能还会是这个朝代难得的明君。
然而这跟我没有太大的关系。
我把小皇帝放回寝殿里,值夜的太监还晕着,大美人还在睡,我嫉妒地对小皇帝说:“后代丑不丑要看祖宗的美丑,就算娶再多美人回来生孩子,没有个十几代,你们家的孩子也不会好看的。”
小皇帝没有敢反驳我,我高兴了,扬长而去。
全程没有让他看到我的脸。
我不是个怕麻烦的人,但很烦无谓的麻烦。
汴京的早市开得很早,我在虹桥附近转了转,找到一家卖豆腐脑的摊子,坐下来喝了两碗热腾腾的咸豆腐脑,边上有人喝甜的,在里面加糖加奶加杏仁碎,看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吃完早饭,我慢悠悠地回到开封府,刚走到后院那边,就有一个脸生的捕头来叫我,听声音倒是认出来了,这是那位经常在外面巡逻的马汉捕头。
跟名字区别很大,马捕头长得清清秀秀高大挺拔,气质安静,竟是个只比展昭逊色一线的漂亮小伙。
漂亮小伙说道:“戚姑娘,包大人要见你。”
我点点头,跟着他去。
包大人没在比较私人的书房见我,反而是在平时审案的衙门正堂帘后的房间里见的我,展昭和公孙先生也在,见到我,包大人本就黑沉的脸色又黑了几分,我却不管他,只盯着展昭看,展昭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担忧。
包大人很有腔调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戚姑娘。”
我瞅瞅边上,四个捕头都在,护卫师爷各立一旁,四舍五入就跟审我没什么区别了,我眨了眨眼睛,第一反应是小皇帝把我给卖了,然而这时间差根本不对,我看了看包大人,期期艾艾地问道:“是、是我做错了什么事了吗?”
包大人忽然瞪起了眼睛,我差点没蹦起来。
包大人的眼睛平时看着就不小了,谁能想瞪起来更大!跟牛眼睛没什么区别,他长得又黑,一瞪眼睛就露出大片的眼白,我算是知道他为什么能断那么多案子了,凭哪个心理素质差点的犯人,被这么瞪几下,都得吓得全招了。
展昭忽然开口道:“大人,戚姑娘本质天然,并非穷凶极恶之徒,只是为救人一时失手,按律,只要那些孩童的家人愿意为她作保,最多判监禁三年,不致大罪。”
我起初很茫然,听着展昭的话才想起随手杀掉的那两个看守,说真的,如果不是忙着救小孩,按我的性子,我得屠了那一窝几十个拐子。
乱世待久了,圣君当久了,我忘记杀人犯法了。
这就很尴尬了。
第11章 论御猫的腰力(10)
包大人拿出了两个看守的验尸记录,证实我手里的剑正是杀死其中一人的凶器,那人被割了喉,另外一个被我踹碎了胆,当场死亡。
两个人的死状都很惨。
我救出来的孩子虽然被折腾得很脏很臭,但没有一个受伤生病,包大人一早上升堂问过案,由于只是拐,还没有卖,那家咬定是准备把孩子卖去偏僻地方给人做孩子,而这样的罪责只需要判三年,就算孩子数量较多,也就是多判十来年。反而是我下手太重,杀了两个人,闹出了人命案子。
我很不高兴。
包大人问完我,又拧着眉头拿出了另外一份公文,说道:“戚姑娘,两日之前的下午,你携带六颗通缉犯人的首级归案,领了四百两官府赏金,可有此事?”
我警惕地说道:“通缉文书上写明生死不论,看守的事我认账,这六个人总不能也算我杀人吧?”
包大人不语,倒是一旁的公孙先生开口道:“戚姑娘,大人便是惜你一身本事,行事亦有正气,这才不曾在大堂问案,大人问什么,你答就是。”
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正气。
韩非子说过,侠以武犯禁,我便是个中典型,触及我底线的犯事之人,我通常见一个杀一个,只是单单惹了我,不曾犯过大错的,根据惹到我的程度决定他们今后的残废等级。
但这并不妨碍我在展昭面前露出些委屈的神情。
我这个人有一点表演欲,但并不对每个人都这样,大部分的人在我眼里和鱼没什么区别,我只对喜欢的人有表演欲。
果然展昭看我的眼神里除了担忧,又带上了一些怜惜之色。
包大人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那些都是朝廷通缉人犯,本官自不会多言,只是戚姑娘,你杀人的手法纯熟至极,在此之前,你可犯过案?”
我机智地说道:“大人,我在我们村子里是负责杀猪的,人称一刀归西,杀猪无数,是以手法纯熟。”
气氛不知为何有些凝滞起来。
包大人缓过一口气,问道:“哦,不知戚姑娘家乡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