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连城雪
妇人见了她,反倒大喜:“小人是孙公子请来向小姐提亲的。”
“孙公子,哪个孙公子?”
“就是那个孙子楚公子啊。”
少女微愣,顷刻间,反倒扑哧笑了出来。
“阿宝小姐,这孙公子可是才高八斗……”
“行了,行了,我是知道他的,”少女乌溜的眼睛一转:“婆婆你回去告诉他,若想娶我,除非……他砍下那根手指。”
妇女脸色大变。
少女却不以为然,调皮过后,婷婷袅袅的回房去了。
——
阿宝何以要孙子楚割下手指当作聘礼,说起来倒是不经心的玩笑。
这孙子楚可算是粤西名士,长相俊朗,可惜生出来就是个六指,而且口齿不清,脑子迟钝,打小人家骗他他都能信以为真。
有时公子们设宴,邀了他来。
酒过三巡,难免要有歌姬唱曲。
凡让他看到,那定然是逃一样躲开,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无趣了,公子们便故意找乐,卖了□□去调戏她,每每都让孙子楚脸红脖子粗,大汗淋漓,抱头鼠窜。
一起取笑多了,大家便道,孙痴。
形容描绘他的傻样,竟成了全城人传播的笑事了。
而阿宝可是富甲一方的大商人的掌上明珠,家庭堪比王侯,亲戚多是显贵,自己又是美貌绝伦,冰雪聪明,自然成了许多大户人家争相巴结的联姻对象。
可是这家人眼比天高,阿宝更是谁都瞧不上眼。
竟没有一个说成的。
可知,当她知道孙子楚向自己求婚,会感到多么荒唐,又是多么可笑。
又是一个自不量力的贪财好色之徒。
不经意的,就开了个玩笑,以绝他的妄想。
——
说起来孙子楚可是痴傻成性,前些日子刚丧了妻,年纪正轻,那帮时常戏弄他的人就钻了空子,劝他不如向阿宝求婚,这阿宝貌美如花,知书达理,定是配的上他,原来也是有点羞辱之意,可没想孙子楚二话没说,立马着了媒婆前去提亲,惊得这群人是笑都笑都不出来了,简直目瞪口呆。
阿宝的父亲早就听说过这个人,不仅名声不好,而且穷困潦倒。
连个好脸色都没给,就把媒婆赶出了门。
没想到正好遇见阿宝。
媒婆听了她的话,饭都没顾得上吃,直奔孙宅。
——
几日之后,阿宝正于后院赏花,小丫鬟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花瓣似的脸沁着细汗。
“慌什么。”阿宝见她气喘吁吁的说不上话,不由好笑。
小丫鬟一急,更是没声,只得把手里的锦盒递了上来。
阿宝接过,疑惑的打开一看,脸变得煞白。
血红的锦缎上,竟躺着一个白皙的手指。
“那……那孙公子他……”
见过不要脸的,这次遇到不要命的了。
阿宝定了定神,颤抖的合上盖子,又把锦盒扔回去:“告诉那婆婆,若想娶我,他还得把痴病治好。”
“是。”
小姑娘哪敢捧着这东西,又风风火火的往前堂跑去,没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
孙子楚当日听了媒婆的话,硬是没有半点犹豫:“这有何难。”
待她走后,找了斧子,回到卧房,抬手便是一砍。
十指连心,疼痛岂是书生可以抗的?
当场就血流不止,溢了满地都是,昏死了过去。
数日后,孙子楚清醒过来,又找到媒婆,把手指拿给她。
媒婆也没怠慢,立马去了阿宝家。
结果,她并不意外。
回孙宅把话捎到。
子楚急了:“我哪里痴了。”
老妇人无奈:“公子这话,跟我说又有何用?”
说完,便离了开,再也不想管这等傻事。
孙子楚无处分辩,起初郁闷得很,闲了几日又想,这阿宝未必就跟天仙似的,凭什么拿把让他做这做那,心善女子岂能做出这等事来。
想开了,心也就静了。
无人提起,便渐渐忘掉此事。
——
次年清明,却是天朗气清。
按照城里的风俗,女子是可以出游的。
久居闺中的人儿高兴,那些轻薄少年,可以一窥芳色,品头论足,更是高兴。
孙子楚昨夜读书晚了,晨间睡意正酣,却被人唤起。
原是同文学社的学友。
“干什么?”
“今天是清明节,还睡。”
子楚文言又睡了过去。
学友使劲摇晃:“起来,起来。”
“干嘛……我不去了……”
又进来几个,见状大笑:“不想见见你的意中人吗?”
孙子楚迷迷糊糊的想起阿宝,知道大家旨在戏弄他,可当时受到阿宝的揶揄,断掉一指,也真想见见本人是何模样。
磨磨蹭蹭起了身,床周又是一阵大笑。
收拾妥当,倒是高高兴兴的一同前去了。
——
绿草初露,人间正是芳菲。
随意走走,踏青,赏花倒也不错。
一行人说笑玩闹,快活至极。
忽然一学友指着前方。
望去,隐约有位少女在树下休息,铺了锦席,随意而坐,周围满是男子,极为壮观。
“子楚,那边是阿宝。”学友们嬉笑。
他鬼使神差的走上前去,仔细一看,不由呆在那里。
闲云散鬓,肤如白玉,全然无视恶少的无礼,明眸善睐的俏丽,岂是世间能求。
不过多久,人更多了,为了看阿宝,把此地即了个水泄不通。
阿宝实在厌烦,站起来让婢女收了东西。
几个姑娘快步离去了。
阿宝一走,人群里轰然报出声音,个个兴高采烈,评头论足,欣喜若狂,把这清静野外闹得鸡犬不宁。
只有孙子楚,默默无语,立在原地。
没了热闹可看,人流渐渐散去。
学友们也打算回社,往前走了一会,才觉不对,回头一看,这子楚还是一动不动。
“子楚,孙子楚!”
毫无回答之声。
一个少年拽他的袖子:“快走,你的魂被阿宝招去了吧?”
还是没反应。
无奈孙子楚平日就呆傻狂癫,大家也没太惊异,有的拉,有的挽,费了好大劲给他弄回了家中,便一哄而散了。
孙子楚入了家门,木然的景致上床躺下,终日不起,昏迷如醉。
一时间急坏了家人,却怎么叫也叫不醒。
老祖母疑是掉了魂,孙父忙请了道士去招,也不见效。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拽起来便狂晃,是近郊他的名字。
子楚终于闭着眼睛开了口,含含糊糊的几个字。
“我在阿宝家。”
再问,却又默默无语。
弄的人是惊慌失措,完全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