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瑟嫣
季老头刚想说季言之几句,就见季老头笑得像朵盛开的菊花一样,特别灿烂的道:“阿娘都一把年龄了,哪需要什么首饰,幺儿啊,你单独给娟子做就成。”
季言之跟嘴儿抹了蜂蜜似的,捧着季老太道:“阿娘哪里老了,一点也不老。再说了阿娘养大幺儿不容易,娟子有的,阿娘也必须有。差点忘了丈母娘了,赶明儿做三套首饰,阿娘一套,娟子一套,丈母娘一套。阿娘最慈善,首饰必须得做得最粗最亮。”
王卫娟也是福至心灵的在一旁附和:“老幺哥真有孝心,阿娘你带着大粗金链子一定十分好看。”
“你们这小两口就会说好话哄俺!”
心里乐淘淘的季老太也不去想季言之到底有没有那个本事把小黄鱼融了做首饰,一向对季言之有蜜汁自信,认为全世界都没季言之能干的季老头得意洋洋的瞄了瞄闷头抽着旱烟子的道。
“你个没眼力见的老头子,还不赶快帮着俺将这些鱼儿、虾儿处理了。”
季老头摇着脑袋,到底还是迫于季老太的淫~威,将旱烟锅子收了,帮着季老太将散落在院子里的鱼虾蟹处理。王卫娟去了厨房做饭,季言之则把沾了鱼腥味儿的小黄鱼收捡起来,堆到他房间里的木架子床下特意挖出来的洞里。
今儿的午饭,是清蒸河蟹,王卫娟做的。点上季老太自酿的酱油,那味儿别提有多好了。光是就着酱汁,季言之就吃了两大碗的红薯稀饭。
吃过午饭,季言之则带着季老太老两口和王卫娟开始继续处理鱼虾蟹。
“河蟹一会儿给你们达达几家送些,至于鱼虾,都做成酱吧,不然可放不了多少天。”季老头坐在了小矮墩上,乐呵呵的看着季老太手脚麻溜的将处理好的鱼虾用菜刀剁成烂肉酱儿,并很有心情的再一次的说起了季老太的来历。
“你们阿娘啊,做酱可有一手了。什么大豆酱、辣椒酱、肉酱甚至海鲜酱都不再话下。你们阿娘年轻时就是凭着这做酱的好手艺,进了京里面的王爷府,做了人人羡慕的厨娘子。”
“只是这厨娘子没做多久,这世道就变了。外国人打进了京,你们阿娘做事的那家王爷领着受宠的小老婆小儿子跑了。为了不被外国人糟蹋,你们阿娘就跟着难民一路逃难到了季家坝子。”
然后后续故事很明显,季老太不知怎么跟季老头看对了眼嫁给了季老头。只可惜生下长子季老大没多久,季老头就和季老三一起被抓了壮丁。后来季老头如果没有因缘际会救了GC党也成了光荣的GC党员,说不得他会和老三一样,被夹带着去了宝岛,从此和亲人隔了一条海峡,生死都不容易相见。当然也不会有季言之这么一个小儿子。
被季言之使了全力、搭上不少关系和门路弄成国营搪瓷厂正式员工的季有粮就是季老三(季三叔)被抓壮丁之前留下的儿子季铜柱长大后娶妻生的长子。
季三叔虽然生死不知,但他这一脉可比季老头兴旺了不少。季三婶子虽然只有季铜柱这么一个儿子,但自从季铜柱长大后,娶了隔壁村的马小花,那是三年抱两,五年抱三,而且还清一溜的小子,可把膝下只有不可心孙女的季老太羡慕坏了。
因为有一同被抓了壮丁,自己却中途换信仰的关系,季老头总觉得对不住季有粮一家。所以上回卖工作,明面上季言之是收钱的,但其实那点钱哪够塞关系啊,可以说季言之自个儿就垫了不少!
季有粮也是知道这点,所以跑季老头家也跑得更勤了一点。这回季言之结婚,季有粮特意请了假,通过内部用员工价买了不少在这时候算得上稀罕物搪瓷用品当做贺礼,送了过来。而临回县城上班,季有粮又来了季老头一家,结果就听到季老头又在讲古。
“二爷爷好有兴致。”
季有粮笑眯眯地给季老头问了一声好,然后凑到季老太的跟前,夸张无比的赞叹道:“二奶奶又准备做酱啊,这味儿闻起来可真香。”
季言之翻白眼:“不滚去上班,来我家干嘛!”
“来给叔叔请安啊!”原本想嬉皮笑脸的季有粮一见季言之板起了脸,赶紧正经起来。“我就是来看看有哪个地方需要侄儿帮忙的。”
“给老子滚蛋,干好自己的工作得了,叔这样的能耐人哪需要你帮忙。”顾好自己不给他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忙。
季有粮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很听话后,见季言之就连忙着剁鱼虾肉做酱的季老太也不需要自己帮忙,只得说:“那老幺叔,老幺婶,那俺走了啊!”,便麻溜的告辞离开。
王卫娟很满意季有粮临走之前的那句老幺婶,那是一整天都乐呵呵的,就连拿着纸笔在画什么房屋重建设计图的季言之也忍不住打趣。
“就那么高兴?”
“当然。”王卫娟将嘴儿咧得几乎上了天。“我是你家那口子嘛,晚辈随着你叫我婶,我自然高兴。”
季言之摇头笑了笑,却是道:“明儿回娘家的礼,你不检查一遍?”
“检查什么?”王卫娟满目诧异的道:“我家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就算回去只拎了一把菜干,爸妈也会很高兴。至于大哥,不用太在意他,量他也不敢有什么意见的。”
你这样王卫红同志会哭的。
深深为王卫红掬了一把同情泪的季言之丢下笔,微笑着对王卫娟说道:“你检查一遍,多准备点野味,我记得爸和卫红很喜欢吃野味。”
“爸和大哥只要是肉,都喜欢吃。”
王卫娟嘀咕一句,到底还是将明日的回门礼检查了一遍,然后往里又放了一刀大概有两三斤重的五花肉和一只野鸡野鸡是上山抓的,肉却是季言之拿出来的,是他利用系统空间和空间玉佩融合后、新开辟出来类似于QQ农牧场的小型空间养殖产养的大肥猪。季言之自号除了生孩子外什么都会可不是假话,偶尔客串一下屠夫,手起刀落,动物尸体就被分割成了一块一块。
季老幺本身就是个很有门路很会钻营的人,换成季言之,那自然更有门路更会钻营,即使不刻意,他的人际网络和以前相比也扩大了一倍儿有余,就算他隔三差五的拎一块肉回家,旁人看到也只有羡慕。
“娟子啊,”
昨儿忙活一宿,终于把所以鱼虾都做成肉酱的季老太扬起大嗓门喊王卫娟。王卫娟连忙应了一句哎,就凑到季老太的跟前问什么事儿。
“俺去地里走一圈儿,娟子啊,今儿午饭你做哈。”
“阿爹今天一早去了地里?”
王卫娟想到季言之婚前曾说过的事儿,忙开口道:“老幺哥不是说了让阿爹不要再下地了吗,怎么爹又跑去地里了。”
“庄户人种惯了地,一天不下地干活心里发慌。”就连季老太也是准备等明儿王卫娟回门,趁着季言之、王卫娟这新婚的小两口不在,下地干一天的活。
“而且有村里人帮衬呢,活不累的。”
王卫娟有些犹豫,“那我也跟着阿爹阿娘一起下地?”
至于去县城里工作,一刻也不想离开新婚丈夫的王卫娟才不做考虑呢。反正季言之说过的,就算王卫娟一辈子不工作,他也养得起。
季老太一听王卫娟的话顿时乐了,这妮子不愧是能看上她幺儿的好闺女,就冲这份心意,季老太就愿意把她当成闺女来宠。季老太笑得合不拢嘴的道。
“娟子啊,这地里的太阳可晒人了,你啊,就乖乖的待在家里,料理家务就成了,咱们家不缺你那点下地的工分。”
王卫娟转念想了想自己易黑体质,夏天只要一出门,没防护好的话一准会变得黑不溜秋。而她的老幺哥,却是个怎么晒也晒不黑的英俊小生。本来吧,她的模样就只能用清秀可人来形容,要是不爱护晒了个黑不溜秋,那不就是给了那些个眼红的狐狸精们说嘴儿嘲笑的机会吗。
坚定认为他们是真心相爱,而不是季言之看着她家世好,上杆子攀岩来的王卫娟立马忙不迭的道:“阿娘你真好,比城里好多婆婆,比我妈还要好。”
甜言蜜语不说则已,王卫娟一说那可是甜齁了。
季老太心头美滋滋的,交待王卫娟几句后,便出了门,往位于山脚下平缓地带的田地里走去。准备帮季老头干一会儿农活,再一起回家吃饭。
季言之暗地里融了小黄鱼,做了三套精致的首饰是来年开春的事儿。
这一年,季老大的新屋终于修建好了。
新房落成后,季老大难得大方的请了帮忙的亲戚吃饭。就连嫁出去的季大丫也是回来了的,唯独依然没打算将老房子推倒重建的季言之和王卫娟没来。
季老大很生气,觉得季言之这弟弟没有亲情观念,两三杯猫尿下肚后,居然跑到季老太面前抱怨起来。
季老太其实也不想来的,但季老头说好歹也是儿子,既然开口请了怎么也要去,季老太才来的,不然谁他妈愿意来季老大家瞧王招娣那嘚瑟的样子啊,又不是缺那口吃的。
季老太本就因为王招娣的表现而一肚子气,季老大居然还没眼力见的跑来自己跟前抱怨,使劲的说季言之的坏话,可不一下子就把季老太的怒火给点着了吗。
“老幺敢来?”季老太冷笑:“他来,万一你家的白眼狼又起歹念了呢。老大你可要明白,如今阿爹阿娘两个老东西可全靠老幺养。”
这话一出,季老大的脸当场就涨得通红。因为从分家后,除了接王招娣回来那天外,他就没再登老房子的大门。何况他现在吃的粮食都是分家分的,自然不可能给明言不用他养老的季老太孝敬。
季老大觉得你既然说了不用我养老,那我不给你们老两口孝敬很合适啊。但这样想归这样想,这样的想法一旦放在台面上来,必然没有好果子吃。季老大一直是闷在心头的,结果今儿季老太这么一说,等于直接挑破了平静,顿时坐在一起吃席的男女老少爷们,看季老大的眼神都不对了。
季二丫整张俏脸都燥得要死,明明事先她都跟季老大说了,这回新房落成请客,她那小心眼爱记仇的小叔一定不会来的。让他记着不要冲偏心眼的奶抱怨。结果席宴一开始还好,中途喝了几泡马尿就将嘱咐忘得一干二净,和着偏心眼的奶席上就闹了起来。
季二丫想到她看上的知青也在场,顿时急得上前道。
“阿爹啊,小叔他不是不愿意来,而是恰好撞上了陪小婶子回娘家的日子。”
季言之隔三差五就领着被他娇养的媳妇回娘家,这是全季家坝子都知道的事。所以季二丫的这借口倒找得可以,至少季老太忍了忍,没就着季二丫的话计较。
吃完饭,看着季老大那一家老小,早就拉下了晚娘脸的季老太可没继续待着‘受气’的想法,直接拉着季老头回了老房子。回到家,季老太将院门儿一栓,也不管季老头一回到家就坐到门槛台阶上抽起了旱烟子,径直回屋翻找出季言之给她打的那套首饰,美滋滋的又开始欣赏。
她的幺儿就是有孝心,瞧瞧这金手镯足足有小拇指粗!
可惜这年头好东西都不敢戴,只能藏着掖着,不然她准戴着四处炫耀去。毕竟谁家的老太婆有她这么好的福气,临半只脚踏进棺材里时,居然穿金戴银一把。
欣赏完后,季老太美滋滋的又把季言之给她打的这套金首饰,压箱底的藏了起来。然后摸索拿出好几块上好的灯芯绒面料,高声喊了一句季老头。
“老头子。”
季老头收了旱烟锅子,慢腾腾的进屋。
正左右比划翻看那块灯芯绒面料的季老太头也不抬的说道:“幺儿前几日给了俺几块好布,让俺琢磨着给你做一套中山装。你瞧那块合适。”
因为季言之原本的目的就是给爹妈做衣服,所以给季老太的布都是颜色比较深色的,且黑色为主。所以季老太这么一问其实有点多余,这不季老头随意一瞄,就只说了一句‘你看着办’,就出去继续抽他的旱烟锅子。
季老太白眼一翻,却是将除黑色以外的布料小心收好,开始拿着大剪刀熟练的剪裁起留下外边的那一大块黑色布料,纯手工的做起了衣裳。
季言之骑自行车带着王卫娟回来之时,季老太已经将两个袖子都缝好了。
季言之看了一下季老太的手艺,笑着道:“阿娘手艺真好,不过怎么不用缝纫机?”
“还是习惯了用手。”季老太笑了笑,却是冲着王卫娟道:“娟子啊,等明儿你踩缝纫机,给老幺也做一身新衣。”
王卫娟娇俏的应了一声哎:“也给阿娘做一身。”
“俺这老婆子就免了。”话虽这么说,但季老太显然心情是极高兴的,这点从她跑到厨房准备做饭的麻溜劲儿就可以看出来。
季言之笑笑,待王卫娟跟着进了厨房帮忙后,便压低了声音和季老头谈起了最近县城里的局势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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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章节名
第64章 第七个故事
“这么说, 季家坝子以后也要收押教育那些…需要劳动的落后分子…”季老头猛抽一口旱烟子, 几多犹豫还是选择将闷在心头很久的话说了出来。
“老幺啊,你有空多往革委会走动走动。俺老首长对俺不错,俺总不能让他和他的后人…”
季言之打断季老头的话:“阿爹,我知道该怎么办?你别担心, 幺儿的能耐你还不知道吗, 我保证会将事儿办得妥妥当当。”不就是借着王卫红这个势,将季老头以前的熟人‘调’到季家坝子来进行看守教育吗。就算季老头不说,季言之也会做的,要知道如今已经低落至尘埃,被全村人不喜厌恶的季四丫原本嫁的人就是季老头以前跟过的老首长的孙儿。
讲真, 季言之一直以来都挺好奇的, 这男主到底是眼瞎到何种程度哪能看上季四丫那种自私自利,愚蠢又恶毒的女人的, 难道是因为季老头念旧, 在特殊时期照顾了本该住在牛棚被批~斗致死的男主父亲?当时季老幺已经死了, 季老头就只有季老大这么一个养老送终的儿子, 于是男主父亲就起了报恩的心思, 让男主娶了季四丫?要知道那时的季四丫有空间调养, 算是十里八村最出挑的,从外表来看的确和男主般配。
啧,如果真是这样, 那他就更对季老大一家膈应死了。
季老头一个退伍的瘸腿老兵有那个能量改变‘造反派’的下放地点吗。没有。只有原主季老幺这个整天吊儿郎当, 看似无所事事的家伙有这个能耐, 毕竟不管原主娶没娶王卫娟,他和革委会一把手王卫红的铁哥儿情谊是做不得假的。
说不得原本季老幺被害死后,季老头就是走的季老幺的门路,将男主父亲和其他的老熟人一起下放到季家坝子的,然后到头来反倒促成了季四丫以后人人称羡的官太太生活。
季言之嗤笑,答应季老头会把事儿办得妥妥当当的同时,也准备暗中搞事,让已经低渐至尘埃的季四丫再体验一把生不如死感受。因为要真是因为季老幺的原因,季四丫才能过上人人羡慕的生活,那么季言之不会再无视,会1让季四丫每一时每一刻会后悔为什么要重生,为什么要心生歹意,为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下手谋害亲人。
明明季老幺本身就是一个好叔叔,不像她亲爹妈一样重男轻女,在他自身过得好的同时总会力所能及的帮衬亲哥侄女儿们。结果升米恩斗米仇,果真是千古流传的至理名言。
吃了晚饭,季言之和王卫娟就回屋休息了。
正房里,季老头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被吵得同样不好入睡的季老娘一下子坐起,恶声恶气的问季老头大晚上的不睡觉作死啊!
“你这老娘们怎么说话的。”季老头也坐了起来,有些尴尬的解释道:“俺心里有事,又不是故意的。”
“就今儿你跟幺儿谈的事?”季老太翻白眼:“幺儿既然答应你会把事儿办得妥妥当当,那就一定会妥妥当当的,老头子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是她喜欢吹牛,他幺儿的本事那是顶顶的厉害。远的不说,附近的村落不少人家都遭了人祸害,就他们季家坝子,因为出了和革委会一把手关系甚好的季老幺,即使批~斗教育之风刮得最剧烈之时,季家坝子也是最风平浪静的。所以偏心眼的季老太一直认定这世上就没有季老幺(季言之)办不好的事。
季老太挤兑了季老头几句,说他就会瞎担忧后就径直的丢开睡觉去了,季老头发了半宿的呆,瞎操了半宿的心,等到凌晨天明之时才转而熬不住睡了。
季老太公鸡打鸣之时就起了来,生火做饭忙碌了好一会儿,季言之才打着哈欠起来梳洗。
“阿娘,我出门了哈!”
季言之几口将一块粗粮饼子和一碗杂粮稀饭下肚,便跟季老太打了一声招呼,骑着自行车,扑哧扑哧的进了城。季言之今儿来县城里,除了找即是大舅兄又是铁哥们的王卫红办季老头交待的事,还有昨儿不好当着王卫娟面儿处理的私事。所以季言之先是去了老胖头和几个与他做过交易的人的那儿谈事情,才踩着午饭点儿慢悠悠的逛到了革委会,找张卫红聊天唠嗑。
其实认真说起来,季言之的要求对于身为革委会一把手的张卫红是小事,反正下放到他们这个县城的‘造~反’派就那么多,分谁分到哪个村,不是他们革委会的人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