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摩安
现在看他们家这样子,她也不好再张扬,只好悄悄地带走那两幅画,当做自己的报酬这样子。
·
·
巴黎
时间来到了一八八四年。
林蒙翻看着从英国寄来的《海滨杂志》,还有她在其他地方订阅的杂志,发现了有名科学家在前人基础上首创了指纹分类编码技术。林蒙感兴趣地仔细看了一遍,认为这个指纹分类编码技术虽然在当下并不实用,可这在西方称得上是个创举。她仔细回想了下,在西方最早提出可以用指纹鉴定罪犯,也就在这几年,但迄今为止仍旧未有系统的应用,甚至警方还没有对指纹有正确且系统的认知。
像之前林蒙被苏格兰场羁押,她可没有被录入指纹。
林蒙“唔”了一声。
她的管家史都华德·霍尔站在旁边,粗略看了下那篇关于指纹的文章,问道:“莉莉小姐,您不会是想将这篇文章分享给您那位侦探朋友吧?”
林蒙刚想给予肯定回答,就发觉到史都华德这么说有他的深意。她支起脸颊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史都华德·霍尔问道:“您是怎么看待那位福尔摩斯先生的呢?”
林蒙想也不想地就说道:“值得敬佩的对手,志同道合的朋友——你好像不这么认为?”
史都华德·霍尔如实回答道:“我只是觉得您过于沉迷这个交朋友的游戏了。”
“这不是好不容易找到个聪明过人又观念超前的同伴嘛,唔,他有些观念也不是那么的超前,比方说他认为女人——等等,等等。我的天呐,史都华德,你不会认为我对他产生了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那种好感吧?”林蒙忍不住斜眼看他。
史都华德·霍尔微微弯了下腰:“诚实来讲,莉莉小姐,无论您有或没有,我都无法单方面地去评判。”
林蒙挑眉。
史都华德·霍尔道:“请恕我直言,像您和福尔摩斯先生这样的大龄单身男女,实属难得一见。”
林蒙无法反驳这一点,可她有自己的理由:“我是宁缺毋滥,而且我的身份也是个问题,你知道的。”马甲太多,秘密也不少。
史都华德·霍尔闻言指出:“这么一看的话,莉莉小姐您在您的交友游戏中,反倒是有所收敛的了。”
林蒙扁扁嘴:“可怪盗VV就是我啊,我们是超越性别的友谊不行吗?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那种。”
史都华德·霍尔表示他不太能理解,可又觉得如果这段友谊经得起考验的话,那还真是不错的,至少对自家莉莉小姐而言。
说起怪盗VV的真实身份来,外界普遍认为‘他’是法国人维克托·维萨里,但经过那么起案子后,各国又知道‘他’会变装,能够完全变装成另外一个人,所以维克托·维萨里是不是他的真名,以及又是不是他的真实长相,大家还不能完全地确定。尤其是法国这边根本就没有维克托·维萨里这个记录在案的公民,但他却在巴黎生活了那么多年,想来还有他的隐藏身份。
之前也不是没有警探或私家侦探,想要查出来他的隐藏身份,可他们都无功而返。
这种情况下,福尔摩斯有被赋予厚望,尤其是成功关过怪盗罗宾汉一次的苏格兰场那边。
福尔摩斯也确实在持续不断地关注着怪盗罗宾汉,怪盗号飞艇在福尔摩斯看来,就是个明晃晃的线索。
能制造出那样性能飞艇的工厂,在欧洲都实属罕见。
不过这些调查,都是私下进行的,平时福尔摩斯主要还是接手各种委托。
他现在的业务范围不仅局限在伦敦了,其他国家的官方侦探也有邀请过他,这其中很少有来自法国的委托,那边怎么说都是怪盗罗宾汉的地盘嘛。
可“很少”,不代表没有。
这日,福尔摩斯就收到了来自法国内政部的邀请。
福尔摩斯还没说什么呢,华生就兴奋起来:“法国!巴黎!我很早之前就想去一趟巴黎,去参观下怪盗罗宾汉多次关顾过的卢浮宫。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倚靠在沙发扶手上,抽着他的石楠根烟斗,懒洋洋道:“我在想我要不要答应。”
华生完全没听到一般,激动不已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去收拾行李。”
福尔摩斯:“……”
反正,他们最终乘坐火车过了海峡,抵达到了巴黎。福尔摩斯准备去当地报纸发一则留言,如果怪盗VV看到,他就会知道自己来了巴黎,这是他们俩之前的一种常用联络方式。
林蒙此时正用她的另一个马甲,利蒂希娅·文森特(Letitia Vincent),一名在巴黎声名鹊起的女画家,在开她的个人画展。值得一提的是,这个马甲她用了她的真面容,而之前的女仆莉莉也只是在她的真面目上加了点修饰而已。
第158章 番外篇(4)
即便是到了十九世纪的艺术界,女性也往往被视为艺术品,而不是作为艺术家本身。
这种性别偏见是根深蒂固的。
在这样的大范围下,利蒂希娅·文森特却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横冲直撞般地杀出了一条血路。她还来势汹汹,动静大到想让人忽视都不行。两年前,她的艺术作品得以在官方沙龙上展出,这标志着她在画坛站稳了脚跟,这一次她的回归,巴黎报纸纷纷进行了报道,遣词造句上至少表面上没有那种呼之欲出的贬低,仅仅因为她是一名女性。
《新闻报》上还刊载了她的一张照片。
即便因为技术原因,那张照片看起来有点失真,可有着敏锐观察力的福尔摩斯没有错过其中某些端倪。
就像之前亚尔维斯子爵‘自杀’案,在事后福尔摩斯还是察觉到了其中违和之处,制止了华生想要将其整理并发表出去的动作。
华生见福尔摩斯一直盯着《新闻报》看,他忍不住凑过来瞄了一眼,就看到人家女画家的照片,毫无疑问那是一位标致可人的佳人。华生大感惊奇:福尔摩斯这是开窍了嘛?
福尔摩斯问道:“华生,你看出了什么?”
华生没发觉到哪里不对,只赞叹道:“这是一名才貌超群的淑女。”
毫不意外地华生被福尔摩斯嘲笑了,华生觉得委屈:“那你又是为什么一直盯着人家看?”
福尔摩斯没有回答,他示意华生跟着他出门,然后两人直奔展览所在地而去。
华生还当他是不好意思直说,揶揄地看着他。福尔摩斯仍不承认,他还说这可能涉及到一桩旧案——因为福尔摩斯还没有彻底确定他的推论,所以他并没有轻易地下结论。
华生:“我懂我懂。”
等到了目的地,华生还义不容辞地帮福尔摩斯分散了守卫的注意力,让福尔摩斯成功地混进了展览厅。
展览厅内,利蒂希娅·文森特再一次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即便她已经声名鹊起,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可就是有人明明心中很清楚这一点,却仍旧抱着那种“女性就应该从事家庭的琐碎工作,男人才应该追求光荣伟大的事业”的思想,来从她的性别上贬低她、看轻她。
这些人当中同性也不少。
利蒂希娅·文森特偶尔还是被他们弄得心烦意乱,她也不是隐忍的性格,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一名男宾客的“高谈阔论”:“先生,我不得不打断你了。你是说得慷慨激昂,可在我听来太乏味了——你除了嘲笑我的性别,还有其他可以攻击我的观点吗?我真希望你能绞尽脑汁地想到我其他的缺点。”
对方显然气得不轻,脸色难看地离开了。
利蒂希娅·文森特倒也没多高兴,她只想得到真正的尊重。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想起了福尔摩斯。
下一刻,她目光一转,就和站在不远处的人对上了眼。
顶着自己的真容,用着利蒂希娅·文森特这个名字的林蒙并没有任何的心惊,她没有刚才的怼人有失所谓礼仪而尴尬,更没有因为对方乍然出现而觉得心虚。
她穿着一件金黄色丝质透明硬纱制作的外衣,里着一件袖口带着蕾丝的白色丝绸裙,腰间系着一条枚红色的丝绒长腰带,一双眼睛灼灼生辉,眉宇间有着令人心折的张扬,这让她有着独特又动人心魄的风采。
下一刻,她反而落落大方地冲追寻真相而来的侦探先生一笑:“福尔摩斯先生,你来了。”
她这算是默认了什么。
即便之前福尔摩斯已经有了推论,他觉得不可能的推论,可这一刻她的默认,仍旧像是重重给了他一击。错愕、懊悔和惊异等诸多情绪,让他脸色有点发白。
林蒙自然而然地走了过去,真挚地看着他,没有任何挫败了他一次的沾沾自喜:“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向你介绍我的一幅画,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冷静了下来。
林蒙挽着他的手臂,带他来到她最近饱受赞誉的一幅画前。
这幅画灵感来源便是亚尔维斯子爵‘自杀’案,主题自然是赞颂马丁内兹夫人为了子女,反抗了她命运的主宰者。他人对这幅画的解读,有认为她在歌颂母亲的伟大的,有认为她是在表达乌云背后总会有阳光的……现在福尔摩斯看清楚这幅画,他立刻就明白了这幅画背后的寓意。
福尔摩斯用英语低声说道:“马丁内兹夫人为了让她的女儿免受丈夫的侵害,开枪射杀了他。”
“是的。她那一步走得很艰难,也很伟大。”林蒙并不意外他勘破案件的本质,“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不对的?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在通过报纸看到我的照片,才恍然意识到不对的,时间肯定比这要早得多——对于你卓越不凡的能力,我从来不会有任何怀疑,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自嘲道:“但是我当时没有发觉到任何不对,还为我的小伎俩而暗自得意——”
林蒙笑着说:“叫我莉莉就行。”
福尔摩斯:“——莉莉小姐。”
林蒙不以为意,她转而好奇道:“我可以知道你是怎么推翻你既定结论的吗,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感到惊奇了:“你不需要遮掩你为何改换身份,潜伏进马丁内兹家之事吗?”
林蒙认为自己行得正站得直,她理所当然地反问道:“为什么?难道你会去为亚尔维斯子爵翻案吗?”
福尔摩斯沉默了片刻,才重新开口道:“不。我不是法官。”
林蒙并不意外,她转头看向面前的那幅画,画中象征着菲丽丝·马丁内兹的新枝生机勃勃,然后她郑重道:“我也可以向你保证,福尔摩斯先生,今天我向你提供的证词皆属实,菲丽丝小小姐会毫无阴霾地长大的。”
福尔摩斯忍不住看向她。
林蒙恰好转过头去,语气变得轻松起来:“至于我为何会出现在肯特郡?即使我想维持下我的神秘感,可我想福尔摩斯先生你会忍不住去探究的,不是吗?”她还俏皮地眨了下眼睛,这让她看起来越发灵动可人了。
恰这时,有个年轻淑女朝着这边走过来:“利蒂希娅小姐。”
林蒙还没做出反应呢,福尔摩斯就顺势行了邀请礼,用流畅的法语扬声说道:“不知我是否有那个荣幸,请你为我介绍你更多的杰作,文森特女士?”
“我很乐意。”林蒙把手放到他手中,顺理成章地避过了来找她的勒布伦小姐。
“谢谢你。”等他们来到另一边,林蒙对福尔摩斯道了谢,并陈述道:“你的法语说得很流利。”
福尔摩斯道:“我的祖母是法国人,我幼时曾随她在法国住了两年。”
林蒙直接跳过了通常的社交套路,话题跳跃极了:“你都从她身上观察到了什么?”
福尔摩斯慢条斯理道:“她出身艺术世家,父亲和兄长都是画家,她会在自家作坊中帮助父兄完成一些作品,遵从传统的观点,即认为女画家公然抛头露面进入公开市场是令人羞耻的,更不用说挂画出售了。也就是说她喜欢你的画作,却无法赞同你的作风。”
林蒙扬了扬眉:“离经叛道——这个展厅中多得是像她这样这么评判着我的人。”
福尔摩斯快速观察了一周后道:“我会说总共有十二个这样的人。”
林蒙闻言一本正经地说道:“竟然比我以为得还要少。”说着说着她实在没崩住,笑了起来。“你的反应真可爱,寻常人可不会是你这样的反应,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转了下自己的手杖,把华生拉了出来挡这一波在别人听起来轻浮,可他丝毫不那么认为的赞叹:“我的朋友兼同事华生,一直认为我是一个骑士气概的反对者。”
他不喜欢对人尤其是女人献殷勤,但他并不是一个粗鲁的野蛮人。
换句话说,他对女性的看法不咋样,但对她们的态度却是谦和讲理的,而且如果他认可了某个人,那他就从不会吝啬给予对方真正的尊重,尤其是现在他对待女性的固有认知,被狠狠打破了。
林蒙笑得越发灿烂:“我觉得这样很好。骑士气概无论看起来怎么样值得推崇,可存在于它底蕴里的一些东西,却不是建立在智力与知识上,而是武力与野蛮上的。”
福尔摩斯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对她的说法不能更赞同了。
华生:“!!!”
等等?华生医生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原来华生是一直在外面等着的,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福尔摩斯出来,他还以为福尔摩斯是出了什么事,所以就想办法偷溜进了展览厅,哪想到福尔摩斯什么事都没有不说,还和那名女画家谈笑风生——华生敢肯定,福尔摩斯绝对心情不错,他什么时候和女士相处时这么放松惬意了?更不要说那名女画家真人看起来,可比照片上还要美丽动人得多。
所以说,有案件什么的,都是福尔摩斯找出的借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