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摩安
林蒙来不及反应,那人就自问自答道:“不。瞧你不过一稚童,若是剑法已有如此造诣,衡山派岂会放任你到华山来。”
“在我回答您前,您能不能先帮忙把剩下的马蜂赶走?”林蒙已经反应过来,来者是谁,她免不了心跳加快,可面上仍旧从容,接着她还流露出几分疑惑来,“我不是很清楚刚才我做了什么,我就只旁观过衡山派弟子和他人比斗而已。”
来人正是风清扬,他闻言惊讶道:“你是说你看过一次就使了出来?若是如此,衡山派弟子怕是要羞愤自尽了。”
林蒙无奈:“您到底帮不帮忙?再不帮忙马蜂都要飞走了。”
风清扬手持长剑落地,有那么几分见猎心喜:“你照我说的做。”
他使出一招“白虹贯日”,又使出一招“金雁横空”。
尔后就示意林蒙现学现用,去对付因为剑气惊走的马蜂。
这展现自己的大好时候,林蒙不敢考低分,且她尽管不知道刚才她到底是怎么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可她尽力回想了那种心动身至的感觉。风清扬演示剑招时,她更不敢分神。
当下略一思索,以树枝为剑,先使出风清扬演练的第二招,树枝在头顶划过,一勾一挑,圈住了马蜂,又转为第一招,树枝上挑,如长虹贯日,马蜂像饺子一样下了下来。
“你——”风清扬沉吟起来:“原来如此。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扎实的内力。心动而力发,一攒一放,自然而施,便是依葫芦画瓢,也非同小可。”
“啊?”林蒙这次是更加货真价实的疑惑了,“先等等,您说内力?”
风清扬看她表情不似作伪,心中虽是觉得这是块大好璞玉,只想到自己现在处境,也无心多说什么,只是该问的还是要问上一句的:“你缘何来此地?”
林蒙道:“我得高人指点,求高超剑法而来。”
风清扬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语气陡变:“你有此等上乘内功心法,大可不必再求什么剑法!潜心修炼个二十年,大可和天下英雄一较长短。”
林蒙听得出来他是在暗指华山派的气宗,和剑宗之争。只不过在林蒙看来,这争斗可不是表面上的争斗,归根到底,还是权力之争。但风清扬该当没想那么深,林蒙也就不会想那么深,皱眉不赞同道:“前辈此言差矣——”
风清扬冷冷道:“那你倒是说来听听。”
林蒙答:“‘道为术之灵,术为道之体;以道统术,以术得道’。”
“以道统术,以术得道。若是我……都懂得此道理——”风清扬更为心灰意冷,不愿意再徒增伤悲,收起长剑,不客气道:“你且下山去罢。”
不过他走了一步,又回过头来添了句:“恒山剑法绵密严谨,长于守御,不失为高超剑法。”以风清扬的眼力,他就算一开始因为林蒙的打扮,错认她是男孩子,可现在也从她的根骨,瞧得出她是女孩子了。而五岳剑派中,恒山派皆为女子,正适合她拜入门内。
言罢,风清扬就飞身欲走。
林蒙连忙大喊:“前辈请留步!”
风清扬铁了心不管他事,脚步不停。
林蒙卯足了劲在后面追:“我等不得二十年,前辈!”
风清扬只是一顿,仍不停。
最后还是林蒙喊“风前辈”,他才不得不停下来,但仍旧不愿意松口。
林蒙还就跟他耗上了,在风清扬隐居的山洞外长跪不起。
自从身体渐渐好起来后,林蒙很久都没有那么难受了。她只觉得膝盖下有数不清的长针,到后来她都没有了知觉。
这让林蒙一惊,她只想打动风清扬,没想自己没打动呢,膝盖先废了。
下意识地,林蒙就想起了无痴传授给她的法门。
她这期间也仔细想了,她的内力到底从何而来,想来想去,只能想到无痴身上去,且她还有猜测,那就是无痴传授给她的法门,怕不是少林的镇寺法宝:《易筋经》。
林蒙隐约记得练习《易筋经》,须得勘破“我相、人相”,也就是心中不存修习武功之念。但《笑傲江湖》原著中又不是这么说的,可不管怎么说,如今林蒙意识到了症结所在,自然是有意识地去运转法门。
此心法圜一身之脉络,系五脏之精神,周而不散,行而不断,气自内生,血从外润。连绵不断地运转下,林蒙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有精神气力勃然而兴,沛然而至。
林蒙不由得心花怒放:‘好神奇好神奇!’
只她不好表露出来,便垂下脑袋,背仍旧挺直。同时林蒙内心还产生了那么一点点愧疚感,怎么说呢,她是非常有诚心来请教风清扬的,现在这样好像她稍微作弊了一样。不过这样的念头,很快就被林蒙抛到脑后,毕竟“带艺拜师”的,也不是没有,她也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况。
林蒙渐渐地没精力想其他的了,她只剩下一个念头:‘快答应!快答应!快答应!’
终于,在林蒙于洞外跪了一天一夜后,风清扬从洞内走了出来。他盯着林蒙稚嫩却倔强的面庞看了一眼,长叹了一声。
第13章 沧海一声笑(5)
风清扬最终还是收下了林蒙。
在风清扬决定前,心树还有来了一次神助攻——在林蒙长跪一天一夜,风清扬终于从洞穴中出来后,他正要说什么时,一波村人们上了山。他们是挂念夜不归宿的林蒙,风清扬也是通过他们,知晓林蒙给他们村子带去了水车。这么一来,风清扬对林蒙的好感值,更是往上涨。
这其中呢,心树是揣测到林蒙未归,是寻到了风清扬,于是他就暗中鼓动了村人。等远远瞧见了还跪地不起的林蒙,两人还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话说回来,风清扬收林蒙为徒,却又不想再和华山派有什么瓜葛,自然不会传授林蒙华山派的剑法。他又想自己决意在华山派后山隐居不出,独孤九剑这等绝世剑法,不能在自己这儿断了传承。
再来风清扬观林蒙根骨、心性和悟性,皆是上等。
如此种种的,他便决心将独孤九剑传授给林蒙。
林蒙自然是求之不得。
至此,风清扬课堂就开课了。
这独孤九剑分别是总决式、破剑式、破刀式、破枪式、破鞭式、破索式、破掌式、破箭式和破气式。有一篇足有三千字的总诀,且第一招的总诀式,有种种变化,就是用来体演这篇总诀的,第二招是破剑式,是用来破解普天下各门各派的剑法,之后的几式亦是如此。
风清扬先将总诀教给林蒙,待到林蒙熟烂于心后,就开始教她总决式。这总决式共有三百六十种变化,如果忘记了一变,接下来的几式就会使得不对,因而这“地基”需得稳扎稳打。
风清扬回忆道:“当年我学这一招,花了三个月时光。”
林蒙不由好奇:“师父是从哪儿来的独孤九剑呢?是不是师父年轻时,遭仇敌追杀,不敌后不幸落下悬崖,机缘巧合下发现了剑谱?”
风清扬扬眉:“你都是从何处听来这样不靠谱的江湖传闻?”
林蒙撇撇嘴,当然是从金庸宇宙里听来的。
哪想风清扬接着道:“我年轻时有仇敌不假,可若说落败逃窜,倒也轮不到我。”
林蒙:“……”
林蒙若有所思道:“年轻时啊。”他们现在可就在一处悬崖边上,大前提还是风清扬在这儿穴居。
风清扬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心中有几分窘迫,还有几分黯然,只收起了题外话时间,严肃了神情道:“集中精神,接下来我演练一遍。”
林蒙:“是。”
风清扬钻研独孤剑法十数年,练剑更有数十年,他在剑法和武学上的理解,远非林蒙这个菜鸟能比的。但林蒙也有自己的优势,她因为之前并没有接受过系统教育,所以也并不会拘泥于一招一式,这倒是正和了风清扬的脾胃。
再有林蒙她根骨上佳,仅这一点就足够甩下很多人了。此外,身健则心灵,心灵则易悟。林蒙修炼的健身强体法门,着实照应着这句话,让她学习起来往往能够事半功倍。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间,林蒙就在修习第一式,从一开始的照葫芦画瓢,到后来自行领悟,接着就是融会贯通。
期间她也不止用剑,也用树枝,木叉等。
像其中的木叉,林蒙是用来在溪水中叉鱼。风清扬对吃穿坐卧看得很淡,但林蒙还是个孩子,每日运功量又大,在吃上更不能马虎,所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而利用叉鱼来练习剑法,并非风清扬直接提点的,他只是教导林蒙需要懂得活学活用,剑招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另外,林蒙觉得她也需要试炼对手,所以就自己开动了脑筋。
不止是溪鱼,还有飞禽走兽。
像丛林深处的蟒蛇,就没少遭殃。
林蒙还有心尝一尝蛇胆,但她闻着腥臭味,到底没下去口。那些遭殃的蛇和蟒,无毒的多成了林蒙和风清扬的下酒菜,剩下的林蒙都送下了山,让村人们看着料理了。
因为她捕蛇这一举措,林蒙还迎来了短暂的敌人,一只雄鹰。
林蒙总觉得这走势,好像有那么点熟悉,不过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就接受了一波来自雄鹰的袭击。
飞鹰的抓力不是开玩笑的,何况它还有着空中优势。
猝不及防下,林蒙差点被它抓瞎眼睛,得亏林蒙用手中做剑的木棍格挡及时,但那截坚韧的松树树干,都被飞鹰抓出了深深的痕迹。
林蒙心有余悸之余,还就和它杠上了。
林蒙一来是想出口恶气,也有跃跃欲试拿飞鹰练剑的心思,所以飞鹰不来她这边夺食时,她反而会主动找上门去。没过几天,她连飞鹰的巢穴在哪儿,都摸得一清二楚。那儿危崖对峙,不远处涧水下奔而成瀑,怎么看对林蒙来说,都怎么凶险。
反观那只飞鹰,雄壮有力的翅膀张开,在地上都形成了一道可怕的阴影,危崖对它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林蒙并没有因此气馁,怎么也要攀爬过飞鹰这道坎。
刚开始的时候,林蒙还会吃亏,一次手背还被叼去一块肉,弄得血肉模糊的。
风清扬知晓后,提前教了她破掌式——天下的拳法、腿法、指法、掌法繁复无比,这一剑破掌式将长拳短打、擒拿点穴、鹰爪虎爪、铁沙神掌,诸般拳脚功夫尽数包括内在。只是从前都是对付人创下的招式,眼下却是要对付一只货真价实的飞鹰。
林蒙从中获益匪浅,后来再和飞鹰对战时,它就屡屡落于下风。
说来也是奇怪了,那只飞鹰似是感受到了林蒙的汹汹战意,竟也不躲,有时候还会主动迎战,哪怕后来受了伤,也战意不减。
林蒙其实对它已生出几分喜爱,否则她也不会只用树枝,也不曾往树枝中灌入内力,不然那飞鹰早就被她穿膛了。当然了,林蒙本身在剑法上,在和飞鹰的对决中,有了长足的进步。
也不仅仅是剑法。
在又一次人鹰大战时,飞鹰退避后往上飞起。林蒙竟是身随剑起,犹如神助般,纵身凌空直上三尺,内息循环于周身,再借一次力,又同飞鹰翔空般,再往上纵身了一段距离。尽管事后林蒙自己回忆的时候,她都觉得非常玄幻,可等那之后找到感觉,她还是能够再次做到的,也算是无师自通了轻功这一门。
再说眼下,林蒙这次是彻底把飞鹰打懵了。同时,林蒙的总决式,也更进一步,风清扬在验收时,尽管努力绷住脸,可心中的满意是怎么都藏不住。
经过和飞鹰的连环战,林蒙的好胜心这次尤其强烈,为了迫使风清扬主动露出破绽,林蒙还拿出了她好久没用的袖炮。不过在使用前,林蒙有主动出声提醒,风清扬并没有觉得不可,相反他一边使用破箭式来应对疾射而去的石珠,一边还给林蒙做了解说。
这破箭式中的“箭”,则总罗诸般暗器。连这一剑时,须得先学听风辨器之术,不但要能以一柄长剑击开敌人发射来的种种暗器,还要学会借力反打,以敌人射来的暗器反射伤敌。
风清扬这么解说着,手上也不停,亲身给林蒙演示这一剑。林蒙现学现用,她可是很清楚袖炮威力的,所以分毫不敢大意,所幸配合着轻功身法,林蒙没被反射回来的石珠伤到,而是将石珠击到不远处的地上,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砰砰声。
风清扬扫了一眼,转过来目光炯炯地盯着林蒙。
林蒙:“?”
风清扬道:“我倒是不曾见过此等暗器,看起来有几分袖箭的意味。”
林蒙举起一只手来,乖巧道:“这是我自己制作的。”她看起来很是自豪的样子。
风清扬冷道:“你倒是不怕旁人说你不走正道,行事不够光明磊落。”
林蒙放下手来:“师父你这么说,小心暗器大家知道了骂你歧视。毕竟在我看来,暗器无好坏,端自在人为。我又没有用暗器偷袭,怎么就不光明磊落了,更重要的是,我自己制作的暗器,我怎么就不能把它当寻常兵器用了。”
风清扬大喜,朗声道:“好,好!我早该知道你有这样的觉悟,不是那等明明做了伪善之事,却还是要给自己套上高尚名头的伪君子之辈。看来我也不用担心,日后你行走江湖时,被那等劳什子正派作风戴上枷锁,失了变通!”
林蒙笑着应是。
风清扬心情大好,加之林蒙在修习独孤九剑上进展,远超风清扬预期,所以在林蒙说她要回家一趟,参加兄长婚礼时,只嘱咐她不要懈怠,便大手一挥就放她归家。
林蒙简单收拾了下包袱,就要下山和心树汇合。这两个月林蒙在山上练剑,心树其实也没有闲着。林蒙她在这边发现了杜仲,茅塞顿开,因为杜仲胶在很大程度上可以等同于橡胶,而有了橡胶,她能做的事那可多了。因而她就把这件事交给了心树,顺带又听了一耳朵的彩虹屁。
下了山,无脑吹心树立刻迎了过来:“小师叔。”
他早已收拾妥当,马也给备好了,林蒙只需要翻身上马即可。只不等他们策马出了村口,就听得上方有清亮的鹰啸声传来,接着一只神骏的飞鹰落下来。
林蒙福至心灵地伸出一只胳膊,它随即落到了上头。行吧,古有独孤求败有雕兄,她退而求其次有了鹰兄。
心树张了张嘴。
林蒙狠瞪他:“你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