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青小艾
甄应嘉却直接懵了,按他想法,林如海这样的文人见到失传已久的《洛神赋图》应当欣喜若狂才是,怎么他反倒送还给甄家了呢?
他有些小心地看着林如海:“林大人是不喜欢这幅画吗?”
林如海笑着摆手:“顾恺之的每一幅画作都是精品中的精品,我如何会不喜欢?只是此画太过珍贵,听闻老太太风雅,甄大人还是将此画交给老太太赏玩,不但能让此画找到更适合它的主人,还能凸显大人孝心,岂不两全其美?”
可是这画就是老太太让我送你的啊!
甄应嘉一脑门儿的汗,想要将画再交给林如海吧,那画却与林如海送来的《白居易琵琶行》一起放在甄家礼物的地方,众目睽睽之下,他根本不好去将画作取来。
何况如今不少人都盯着他与林如海二人,他若将林如海带来的礼物送还给他,还不知会让人如何猜想。
甄应嘉一时陷入两难。
林如海暗中发笑,当初甄应嘉送礼送得他头大,如今他还了回去,也算小小地“报了仇”,实在心情舒畅。
等到了待客之地,林如海拉着龟龄走到一处空位前,转身便对着甄应嘉开口:“今日是甄大人长子的婚礼,想必甄大人繁忙无空,我就不耽误甄大人了,还请去招待其他客人吧。”
甄应嘉茫然地点点头,只能转身离开。
旁边有人注意到甄应嘉反应,不由开口询问:“我怎么觉着,甄大人的脸色有些不好?”
林如海笑道:“许是今日迎来送往,又不能出现半点儿差错,累着了吧?”
那人表情狐疑:“以甄家在金陵的地位,除了林大人,哪儿还有人值得甄大人严阵以待?”
因为接待客人累着了?可别胡说了吧!
林如海笑道:“你许是不知道,甄家长子虽然娶的只是东平郡王家的庶女,可那庶女颇得东平郡王喜爱,如今成婚,还特意吩咐了几个嫡子庶子一起过来送嫁。东平郡王的嫡子,以后只怕是要继承爵位的,甄大人如何不小心谨慎?”
那人一听东平郡王竟然将嫡子都派过来送嫁了,表情立刻严肃许多,连话也不敢多说。
林如海笑笑,也没在意,转头与龟龄小声说起话来。
虽然对甄家不算喜欢,但甄家在金陵的地位确实超然,这次婚宴,江南一带有名有姓之人也都亲自过来了。
林如海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便带着龟龄一一分别在场众人的家世官职,朝中站队,面对甄家的种种反应背后的原因等等,也算是提前给龟龄上了一堂课。
龟龄听得懵懵懂懂,但他记性好,便干脆将林如海今日讲的话全都默记在了心里,等以后时不时拿出来咂摸一下,许是能品出点儿东西。
男宾那边因为林如海一句话,整个待客厅堂都变得安静许多,不如往日喧闹。
女眷这边却从一开始就安静无比。
贾敏带着林柳几乎是一进门,便感受到了厅堂内窒息的气氛。
她拉着林柳的手,小心地走到空位坐下,同样请甄夫人回去招待其他客人去了。
等人走后,贾敏这才拉着身边妇人小声询问。
然后,才得知在场众人这般安静,原来是之前甄家长子房内的两个丫鬟,竟然吵嚷了起来,声音太大,以至于传到了女眷这边,让不少人听到了。
婚礼当天闹出这事儿,完全是将东平郡王府的脸往脚下踩,若是不给个交代,只怕等东平郡王府的人知道此事,甄家收不了场。
于是甄家太太当场下令,将吵嘴的两个丫鬟打得半死,直接发卖了——
那两个丫鬟平日被娇养得细皮嫩肉,如今被打得皮开肉绽,本就难活,不叫大夫过来治伤,反倒当场将人发卖了,只怕刚送出去没两天就会没了性命。
如此狠厉行径,着实吓到了不少未出阁的姑娘家。
就连不少当家主母眼见此事发生,表情都郁郁地不太好看。
贾敏愣了下,也跟着沉下脸。
林柳心里也有些不适,可这封建社会就这鬼样子,她也只能装作不曾听闻此事。
她担心贾敏也吓到,小声说道:“母亲不必害怕,这不过是甄家家事,与我林家毫无关系,母亲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贾敏摇摇头,小声道:“我就是可怜今日的新娘。”
林柳愣了下,疑惑地看着贾敏:“新娘还未进门,丈夫房内恃宠而骄的丫鬟便被打发了出去,这难道不是好事?母亲为何会可怜新娘?”
真要可怜,也该可怜那两个丫鬟吧?
贾敏笑着摇头:“你还小,不懂其中关窍。那两个丫鬟能在主子成婚当天吵嚷起来,显然平日在主子面前就很得脸,许是有其他身份也说不定。”
“这两个丫鬟必然与甄家长子打小一起长大,情分非比寻常。可新娘还未进门,自己平日宠爱的丫鬟便被打了板子发卖了,等甄家长子知道,你说他是否会迁怒新娘?”
林柳愣住:“甄家太太为何这般做?”
贾敏都能想到的事儿,甄家太太总不可能不知道吧?
贾敏笑了笑:“谁知道呢?我今日将此事提出,只想告诉小麒麟,日后嫁人若是遇到类似的事,记得一定要小心防备做出这个决定的人,她不一定是为了你好。”
林柳连连点头:“我省得了。”
虽然她长大后绝对不可能嫁给这种,还未成婚,房里就放了好些丫鬟的男人,但这件事还是很有教育意义的。
她一定谨记在心!
因为这场意外变故,女眷这边一直到新娘入门,气氛都一直不算太好。
等到婚宴结束,贾敏几乎是迫不及待起身,直接让星花到去找林如海,准备赶紧回家了。
林如海想着自己送还的那幅画,也担心待久了,甄应嘉会找到机会将画再送给他,听到小厮传话后,便立刻带着龟龄找到甄应嘉告辞,然后与贾敏母女会和,一起回了林家。
不两日,果然听说甄家长子与新婚妻子闹了别扭,新婚第二天甚至都没有进妻子的屋子。
好在他还有些脑子,并未一怒之下去找丫鬟妾室,而是直接宿在书房。
但就算如此,他的行为也不吝于给了新婚妻子一巴掌。
回门当天,东平郡王的庶女便找到几个哥哥哭诉一场,然后东平郡王的几个哥哥便浩浩荡荡地带着一群人找上了甄家。
……
一场好好的婚事,闹得一地鸡毛,让江南一带的人看够了甄家的笑话。
那甄家老太太知道林家退还了她让儿子送去的《洛神赋图》,本来还有些生气,可这事儿闹出来后,对林如海生气?
不了,没那个闲工夫,她如今所有的经历都用来和东平郡王府的人掰扯去了,就连林如海那原本在她看来有那么点点不识抬举的举动,如今都显得那么省事儿,那么可爱,那么给她面子!
老太太都快要被二太太与甄家长子给气死了——
你说人东平郡王家的得宠庶女千里迢迢地嫁到江南,图得是什么?还不是甄家长子前程远大?还不是嫁到甄家不会吃苦?还不是甄家虽然在宫里有位太妃,又有一个女儿嫁给了北静郡王做继室,但本家男丁无一成器,她嫁过来也算是低嫁,可以拿捏甄家长子,不至于被丈夫欺负?
可如今?新婚当天闹事儿,第二天丈夫就不进妻子的房,人东平郡王府的人能乐意?
反正这事儿吧,闹了大半个月。
一直到东平郡王的几个儿子没法子逗留在金陵,只能回京了,这事儿才算勉强掰扯清楚。
但甄家长子房里的丫鬟,却全都被换了个遍。
就连最初闹事儿的甄家太太,那也吃了不小的挂落——
甄应嘉本就不喜欢这个夫人,如今甄家又因为她的缘故闹得鸡飞狗跳,让他在所有人面前颜面大失,他对这个夫人哪儿还有半点儿感情?
东平郡王闹事儿的这大半个月,甄应嘉愣是一次都去甄家太太的房里,每天晚上都睡在宠妾的屋子,让甄家太太肚子里憋了一肚子的火。
这事儿看着像是东平郡王家的庶女大获全胜,但以后的事儿……
贾敏摇头:“婆婆拿捏儿媳的手段多了去了,这东郡王家的姑娘还是太莽撞,以后有她的苦头吃。”
毕竟东平郡王府远在京城,她却还要在甄家生活。
以后若是吃亏,想要求助可没如今这般容易。
林柳被这事儿吓得不轻,几乎要绝了长大以后嫁人的想法——
这事儿从头到尾,东平郡王家的姑娘就没做错过,可听贾敏的意思,最后吃苦的只怕还是这位新嫁娘。
这也太可怕了些。
贾敏见林柳吓到,忙笑着说了几个她眼里的和睦婚姻。
但古代与现代的思想吧,就有非常大的隔阂。哪怕是贾敏印象中非常好的婚事,在林柳看来,那也是三妻四妾不知足,让人实在没办法对婚姻生出半点儿向往。
但她没有多说,只是一味点头,将贾敏给糊弄了过去。
因为甄家的事儿与京城荣国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林柳总担心甄家如今发生的事儿,也会发生在贾珠身上,忙让贾敏给老太太去信,打探一下情况。
好歹这两年也与她培养出了一丢丢的亲戚感情,若是贾珠婚事也如甄家长子一般,闹到如今地步,她还是会生出那么一点点的担忧的。
虽然她撺掇贾敏写信的最大原因,还是想要吃瓜……
但贾珠的婚事,却并未如林柳预料那般闹出什么事儿——
王夫人在婚礼当天倒确实给新娘找了点儿事,但也许是贾珠独自离家两年,与身边丫鬟感情不如以往,他对两个丫鬟没有那么在意;也可能是林如海在他临行前的提前起了效果;也可能是贾珠经过这两年的历练,也生了几分心机,看出了母亲的挑拨之举……
总之,贾珠与夫人李纨的感情,好着呢。
这倒也挺好的,林柳想,原著中的李纨枯木稿灰一般的生活,着实让人有些心疼,如今贾珠身体健壮,且与她琴瑟和鸣,想来应当不会再落到原著一般境地。
林柳很快便没再关注京城那边了,因为……
薛家家主在坚持了几个月后,还是在一日清晨被人发现,已经没了呼吸。
薛家在金陵这地儿也算得上是首富了,薛家家主的身份自然非比寻常,他死亡的消息刚传出来,不但金陵,就连其他几个省府都受到了影响。
薛家更是闹成了一团儿,不少人想要竞争家主之位。
有些人甚至以薛蟠年龄还小,担不起事儿为由,试图接管薛家嫡脉的所有财产。
但住在薛家的王子胜也不是吃素的,所有意图染指薛家嫡脉财产之人,全都被他强行镇压,不少闹得太狠的,甚至被他报复,连原本的家产也都丢了。
王子胜手段太狠,那些怀有异心的薛家人这才安分下来。
可王子胜到底只是外人,就算有他帮忙镇压,薛家人至多也只会在薛蟠一家为父为夫守孝的这三年安分下来,而三年之后到底如何,哪怕是王子胜也没办法干涉。
但这三年已经是王子胜能为自己妹妹争取到的,最长的安全时间了,他到底只是一个被太上皇厌恶之人,威慑力自然不如权柄在握的弟弟王子腾。
王子胜可怜妹妹孤儿寡母,便想将薛蟠这个侄儿亲手调、教一番,好让他在三年后能顶立门户,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
可等与薛蟠这个侄子深入接触之后,王子胜险些没被气死。
这薛蟠若只是调皮混蛋也就罢了,偏偏不学无术,且一见到他这个舅舅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儿。
王子胜倒是想要下狠手调、教,却被溺爱孩子的薛王氏哭着拦下,愣是不让他揍人!
王子胜在薛家那是越呆越气,最后干脆直接离开了薛家回了王家,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他仍旧给京城去了一封信,让弟弟王子腾好好考虑一下该如何安置妹妹一家——
薛蟠这个字儿眼见不成器,若是不提前筹谋,三年后那些人蜂拥而上,这孤儿寡母三人只怕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王子腾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向来不喜欢薛姨妈这个性子软弱的妹妹,也不愿为这个妹妹浪费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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