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叶似火
余思雅透过信纸,仿佛看到了他红着脸,一本正经写下这几个字。一个大男人,说好听点是腼腆,说直白点,那就是闷骚。一般人谁看得懂他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余思雅有心逗他,故意单独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到“你也是什么?”。
然后另取一张信纸,给他吐槽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这个事不好跟同学说,免得传到宿舍里其他人耳朵里,其他工作上认识的朋友,人家才不耐烦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呢,沈建东又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恰好沈跃的信来了,余思雅就顺便吐槽了两句。
过后她就将这个事忘了,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和学习当中,至于宿舍,她调整了作息,很少回去。即便回去跟贾宜兰打个照面,贾宜兰不理她,她也不理对方。
因为全县今年新增了十几家养殖场,鸭子的数量一下子上来了,目前鸭子都养到半大了。再过一两个月就要出笼宰杀了,为了早点将门市部建起来,扩大销量,一有空余思雅就去火车站那边看看工程进展,哪有心思管宿舍里的那点小事。
小元同志知道她急,多找了些工人,加班加点,很快就将地基打好了,接下来是砌砖建房子。
偶尔,楚玉涛也会过来,因为他现在兼任清河鸭省城的会计,要跟小元结算各种材料费用,还有管理门市部的账目,做好账,给余思雅过目。
有时候碰巧了,两人会一同回去。这天,一起坐公交车回去的路上,楚玉涛说:“余厂长,学校最近出的通知你听说了吗?学校团委准备成立校学生会,因为是第一届,学校的意思是让大家自己交申请表,由老师择优录取,下一届再进行选举。”
余思雅还真不知道:“没有,怎么啦?”
楚玉涛兴致勃勃地说:“你要不要去竞选?那天徐佳佳碰到我,说咱们辰山县的校友都一致支持你去参加竞选,我们都觉得没人比你更适合这个工作了。”
余思雅不怎么感兴趣:“算了吧,你要喜欢,你去参加吧。”
她工作都忙不完,等门市二部建起来,她有新的计划,月底还要抽空请一天假回养殖场查看一下工作,同时将门市二部的售货员定下来,哪有时间参加什么学生会。而且学生会所谓的锻炼对她也没什么意义,她也不需要在学校到处混资历,刷脸熟,以期毕业的时候分配一个好单位。所以这样的肥差还是留给别人吧。
楚玉涛见她不感兴趣,就没再多提,又说起了其他的事:“余厂长,咱们辰山县的校友准备找个时间聚一聚,他们都很想邀请你一起参加。你什么时候有空,大家一起见个面。”
大学里的老乡会也是一种交际活动。余思雅想着这个活动不费什么神,就坐下来吃吃东西,聊聊天,权当放松了,还能刷刷好感,多认识几个人,干嘛不去。
“好啊,你们约个时间吧,有空我就去。”她也没把话说得太死。
楚玉涛听了却非常高兴:“你什么时候有空,他们都非常期盼你去,可以配合你的时间。”
余思雅想了一下说:“你随便找个周日下午吧。”
最近还不是特别忙,半天还是能抽得出来的。
楚玉涛兴奋地说:“好,那我回去跟他们商量一下,确定了时间和地点我再通知你。我们的初步计划是去逛省城公园、博物馆之类的,余厂长,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余思雅上辈子小学初中学校每年都会组织这样的活动,这些公共场所,她早逛遍了,还是后世豪华版的,实在没什么特别想看的。可现在大家都是穷大学生,城里也没什么娱乐活动,所以只能搞这种环保的聚会方式。
“你们决定吧,我都可以。”
“那好吧,我回去跟他们商量。”楚玉涛想了想说。
“行,决定了提前通知我一声。”余思雅也没多问,她在学校的前一站下了。
今天这段小插曲,余思雅也没太放在心上,谁知过了几天却引起了一场风波。
3月6号这天,余思雅上完了课,跟着崔梅回宿舍,进门就发现大家的眼神不大对。
崔梅是个藏不住话的,抱着书,好奇地问:“你们这么看着我们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啊?”
胡雪迎像看什么稀罕物一样,上下打量着余思雅:“看不出来啊,思雅,你竟然深藏不露。”
余思雅还以为她们是知道了她的另一重身份,淡淡地笑着说:“没什么的,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胡雪迎撑着下巴嘿嘿笑着说:“你说得可真轻松,好多人都想加入呢,递了申请表都没消息。那,尤丽华,你好像是想进宣传部当个干事是吧,也没选上。”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戳人伤疤吗?尤丽华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闷闷地嗯了一声。
余思雅马上明白不是自己想的那回事。她拧着眉,看着胡雪迎:“你到底在说什么?宣传部,学生会的吗?跟我有关?”
“别装了,告示都贴出来了,还说不知道,假不假?”贾宜兰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
余思雅没搭理她,拧眉问胡雪迎:“到底怎么回事?”
崔梅也跟着说:“是啊,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天天跟思雅在一块儿,没听说这个啊。”
胡雪迎见她们俩不像是装的,纳闷地说:“思雅,你不知道吗?你被选为了学生会主席,告示都已经贴在团委外面的公布栏里,上面盖了团委的大红印章呢,这还能有假吗?”
余思雅……
从天而降一块大石头,砸得她想自闭,她能说她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看她听了这个消息,一点喜色都没有,脸色还隐隐发青。胡雪迎诧异地问:“思雅,你不高兴啊?你不想当学生会主席,那你干嘛交申请表啊?”
天地良心,她什么时候交过申请表了?她连交申请表的门在哪里都不知道好吗?
崔梅也纳闷地说:“我没看思雅去交过申请表啊。团委在东区,离咱们宿舍和教学楼都挺远的,有一千多米呢,思雅平时都没空,就中午有点时间,中午团委也没人值班吧。”
“思雅,你真没交申请表,那你怎么被选中的?”胡雪迎惊呆了,好奇地盯着她,像是在看什么稀有动物一样。
宿舍里其他人也望了过来,稀奇地看着余思雅,尤其是尤丽华。她使出了浑身解数,申请表极尽美化了,连个干事都没选上,宿舍里没什么存在感的余思雅最后却莫名其妙当上了主席,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
余思雅没作声,她现在都一头雾水,怎么跟解释?按了按额头,余思雅迅速将刚拿出来的书塞回了书包里:“我也不清楚,我出去一趟。”
丢下这句话,她就飞快地出了宿舍。
过了几秒,宿舍里炸开了锅。
白露夸张地说:“真的假的?这么大的事她不清楚,那谁给她写的申请表,她又怎么被选上的?她比咱们还小,脸跟崔梅一样嫩,能当学生会主席吗?别人服她吗?”
贾宜兰抱着孩子,嫉妒地说:“谁知道呢。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她来历肯定不简单,你们还不信。全校几千个人,至少有几十上百人投申请表,想当主席啊,结果谁都没当上,就她当上了,据说她还没投申请表,要是背后没人你们信吗?”
“可是,她就是来一个偏远的乡下啊。”胡雪迎撇嘴,“这个报道的时候大家都知道的,做不了假。”
报道要开公社、学校或单位的证明。
听到这话大家都沉闷了,是啊,余思雅就是来自乡下的。她一个乡下姑娘,凭什么不声不响地当上了学生会主席?要说这里面没什么猫腻,她们不信。
沉闷了一会儿,尤丽华嗤笑:“也就你们相信这种话。要是她的申请表没交过去,团委从哪儿来的她的名字?莫非她是什么大人物,名人不成,没见到申请表,团委老师都还能知道她的名字?”
“对啊,她肯定是骗咱们的。装作没交给申请表,要是没申请上,大家都不知道,也不用丢脸,申请上了再让咱们大家都知道就没关系了,真是好深的心机。我就说她不是一个好人嘛,你们还偏偏不信。”贾宜兰在那里拱火,自从余思雅不答应将床让给她睡后,她就非常不满余思雅。
尤丽华虽然知道贾宜兰的话信不得,但这话宛如在说她,尤其是跟余思雅这么一对比,她面子丢光了,心里自然不舒服,脸色也非常难看,重重地哼了一声。
只有崔梅弱弱地说了一声:“思雅不是这样的人,她应该真的不知道吧。”
“她不知情,那她怎么被选上的?”贾宜兰冷笑,“你们说,余思雅成绩也不算顶顶好吧,分数好像也不是最高的吧。她平时天天不知道在忙什么,宿舍不回,几天都见不到一个人影,说是回租的房子了,跟她一起住的是弟弟,但谁知道呢?你们有谁见过她弟弟吗?崔梅,你跟余思雅最熟了,你见过她口中那个弟弟吗?”
在六双眼睛的注视下,崔梅缩了缩脖子,轻轻摇头。
这话似乎从侧面印证了贾宜兰的话。
白露看了一眼说得笃定的贾宜兰:“莫非你知道什么?”
贾宜兰冷哼:“我不知道,但她天天下课就往学校外面跑,周日整天不来学校,谁知道在外面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们也是去过乡下的,乡下人能有几块钱,她哪来的钱租房,还养弟弟?这话你们信吗?要这么容易就能租得起房子,我也带着豆豆搬出去租房住了。”
好像也对哦,大家表情都有些微妙。
只有崔梅小声说:“这没证据的事,就不要说了吧。”
可她年纪最小,谁也不搭理她,完全无视了她的声音。
***
余思雅出了宿舍,直接去找楚玉涛。
到了他寝室楼下,正好看到他吃过饭跟同学一块儿回来,余思雅朝他招了招手。
楚玉涛跟同学说了一声,跑过去看到余思雅的脸色不大好看,心里咯噔了一下,问道:“余厂长,是厂子里出了什么事吗?”
余思雅摇头:“不关厂子里的事。楚玉涛,团委的公布的学生会成员张贴出来了,你知道吗?”
楚玉涛摇头:“不知道,我还没去看,怎么啦?你不是不关心这个吗?”
余思雅指了指自己:“主席竟然是我,我也是刚刚知道的,你说好笑不好笑?”
楚玉涛想起余思雅那天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的提议,知道她其实并不想当什么学生会主席。对别人而言,这也许是很好的一个平台,但对在短短两年多以内就从无到有,建成一个四五百厂子的余思雅来说,这个学生会主席真的不算什么。既然说不感兴趣,她肯定就不会交申请表。
“我,我回来跟徐佳佳他们说过了,你不想当学生会主席,后来我就没过问过这个事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去帮你问问,看是不是他们那边出了岔子。”楚玉涛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有人不经允许,自作主张给余思雅递了申请表。
余思雅也知道这个事怪不得楚玉涛,她冷静下来说:“好,麻烦你帮我问问,傍晚下课的时候咱们在二食堂门口碰面。要是找不到人,那只能去团委问问了。”
下午五点半,两人在二食堂门口碰面。
楚玉涛还带了两个有些面熟的人过来,余思雅想了一下,记起了对方的身份,红云公社的刘广平和徐佳佳,两个人都是这次考上大学的知青,前者还在养殖场工作过一段时间。
“余厂长,对不起,是我搞错了!”一走近,刘广平就道歉,“实在不好意思,上次听说要成立学生会,你太忙,我们就帮你做了一份申请表。后来楚玉涛同志说你不想进学生会,我们只好算了,我就把你的申请表随手压在一本书下面。去交申请表的那天,我吃坏了肚子,急着上厕所,就让宿舍的一个同学帮我交的。他当时没仔细看,只瞄了一眼申请表就拿走了,结果今天楚玉涛来找我,我才知道,他拿错了,把你的那份当成了我的给交到了团委。”
余思雅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事,各种巧合凑一块儿了,最后导致她这个最不可能的人当选了。这样的事,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我能问问你在我的申请表里都写了些什么吗?”余思雅深呼吸了一口气,问道。
刘广平抓了抓脑袋,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就写了你开办养殖场,给公社带来了四百多个工作岗位的事,对了,还有这次高考追查录取通知书的事。余厂长,对不起,要不明天我去找团委的老师,说明情况,这个事都怪我,是我不小心造成的。”
余思雅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团委老师会相信你这个理由吗?而且都公示了,没有缘由就撤下来,老师会答应?这可是第一届学生会,就出这种岔子,团委还有什么公信力?”
徐佳佳也说:“是啊,都公示出来了,除非有重要的问题,不然老师肯定不会答应的。余厂长,你就当呗,我觉得没有谁比你更适合当这个学生会主席了,以后你要忙不过,可以让我们跑腿,给你写报告,你只要去开会就行了。”
“这么好?我岂不是什么都不用干?”余思雅挑眉。
徐佳佳嘿嘿直笑:“你拿主意就行,余厂长,你就答应吧,咱们特别信服你。我们辰山县有好几十个人校友呢,以后需要干什么,你说一声,咱们保证办得妥妥贴贴的,不让你操心。”
事已至此,难道她还能真的跑去团委办公室,找老师说,她不干?
虽然这件事最初是刘广平交错了申请表引起的,但这个事最终还是团委老师决定的,能从几十份名单中挑出她,说明这是老师看上她了,她不干岂不是不给老师面子?
算了,干就干吧,学生会主席也没多少事,顶多一学期开几次会,组织个什么活动之类的就行了,实在不行,下面还有部长呢,她把事情安排下去就是,也不用她亲自动手,动动嘴皮子也是还是行的。
不过莫名其妙又多了一项工作这笔帐可不能不算。余思雅指着他们三:“你们把我弄上去的,我可不管你们有没有加入学生会,以后我的活你们分摊了。”
见她松了口,三人齐刷刷地舒了口气。徐佳佳兴奋地说:“余厂长,我们怎么会让你这样的大忙人来干这些琐事呢,你放心,以后这些杂事都我给你包了。我是宣传部的部长,要做什么,你吩咐我。”
刘广平赶紧表态:“余厂长,我虽然没能加入学生会,但以后我就是编外人员,有什么需要出力气跑腿的活儿,你说一声,我保准办得妥妥贴贴的。”
楚玉涛笑着说:“余厂长,我还靠你发工资呢,你让我干什么活,我能不答应吗?不想要工资了?”
这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既然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余思雅也不是那种矫情之人,很快就进入角色,主动打听:“公示期几天?”
这个徐佳佳最清楚:“三天,也就是后天,3月8号结束。”
余思雅点头明白了:“那我后天去团委见见老师,总不能等上任了,我连团委的老师一个都不认识。对了,负责管理学生会的是团委的哪个老师?”
“张老师,你还没见过吧,余厂长,后天我带你去见张老师吧。”徐佳佳主动说道。
余思雅答应了:“也好,省得我不认识人,尴尬。”
约定好了时间,余思雅就先走了。
这个事,第二天崔梅在教室里问起的时候,余思雅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我一个朋友帮我投的。”
她也没说投错这个事,太巧了,别人不一定信,还会觉得她假清高,装模做样。
“这样啊,”崔梅迟疑了一下,低声说起了昨天的事,“思雅,她们都说你有关系才当上的,是不是这样啊?”
余思雅对于背后会有议论一点都不稀奇,尤其是宿舍里还有个记恨她的贾宜兰,又有个想进学生会最后却落选的尤丽华。还有娇滴滴,说话直,不大过脑子的胡雪迎,这么多个女人,一台戏都唱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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