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女厂长 第159章

作者:红叶似火 标签: 穿越重生

  梅书记将一旁的报纸递给她:“你看看。”

  余思雅打开省报,从头版开始看,一目十行地扫过,大致浏览了一下。头版是省里领导讲话,要务必保障秋收,号召大家尽快抢收,完成今年的任务,接着是一些地市级举行抢收的誓师大会之类的,还有个别地方说今年的产量增加了多少。

  几乎一半的版面都在讲秋收,就连第二届大学生即将入学这个消息也只得了个小豆腐块的版面。

  “省里领导很重视秋收啊。”余思雅看完后说道。党媒是政府的喉舌,很多时候代表着政府的态度,这样大篇幅的报道秋收,可见省里对秋收的重视。没办法,这差不多一个月的收获,关系着几千万人接下来一年的口粮,怨不得大家如此重视。

  梅书记低头喝了一口水,笑着说:“是啊,我看过最近这几天的报纸,也听了广播电视新闻,很多地方的秋收成绩,跟咱们县比起来,差距不小,但都已经很振奋人心了。余厂长,你觉得咱们这个成绩能上报吗?”

  余思雅到这会儿才算是明白了梅书记的意图。

  她笑着说:“当然能,咱们这项改革创新的举措,可是大大促进了农村生产力,如果能在全省推广开来,明年的粮食产量岂不是能翻倍。这样大家都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余思雅是真这么想。小岗村要明年才开始偷偷摸摸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到明年秋天才能看到成效,正式在全国推广是在82年以后去了,晚一年就得少收多少粮食,农民又要多饿肚子一年。

  他们省先这么搞集体小队奖励制,不冒进,又能提高农民的积极性,等小岗村彻底解放农村劳动力,粮食产量跨越式增长,让上面的领导看到改变农村生产关系的好处,中央肯定包产到户这一大胆举措,下发文件,他们就能顺利地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转变。中间这几年过度,能多收粮食,也能让大家逐渐意识到更公平的分配方式的合理性和必要性,总归不是坏事。

  梅书记很满意余思雅这个答案:“跟余厂长你说话就是痛快。你这话让我吃了颗定心丸啊。”

  余思雅笑着说:“梅书记,我跟省报、省台的记者同志们倒是认识,可以请他们过来。不过我建议,咱们县的成绩还是先报到市里面,不然市领导先从报纸上知道咱们的成绩,多不合适。”

  领导也会觉得没面子啊,尤其是省里问起,市里一问三不知,像什么话,这不是给市领导没面子吗?

  梅书记作为老干部显然也明白其中的弯弯道道:“这是自然,就是水稻还没收割完成,没法统计数量。咱们县的水稻收得相对比较晚一点,等收完了,统计出数据,得一个月后去了,这个事再提好像也不是很合适了。”

  哪里不合适?只是到时候临近国庆,举国欢庆,各种媒体都会争相报道国庆的事,秋收就没这么高的热度罢了。梅书记虽然不会用后世的词来精准地表达这个意思,但他已经有了这个意识,知道现在该蹭热度,所以说啊,不要小瞧领导的智慧。

  “确实,要不咱们就先把玉米报上去吧。回头我跟省报省电视台的记者沟通,让他们来采访的时候,顺便也提提稻谷增产的事。咱们到时候可以找一个先收获的大队,统计出他们大队去年今年的稻谷产量,做个对比,也能反应一定的情况嘛。”余思雅笑着道。

  梅书记激动得一拍手:“我就知道,余厂长你肯定有办法。这个方法可行,咱们就这么定下来了。”

  余思雅含笑道:“好,过两天我去省城就跟路主编他们沟通,有了消息我再联系胡秘书。”

  梅书记赞许地看着余思雅,这小姑娘有能力,而且执行力强,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了,她一门心思扑在养殖场上,不然倒是可以调来做他的帮手。

  吃过饭,余思雅就跟杨会计回养殖场了。

  随着时光的流逝,八月已经接近尾声,过几天就要开学了,实习的同学们也该要离开了。

  送走这批人之前,余思雅决定给他们举办一个欢送会。

  这些人可都是天之骄子,以后各行各业精英,搞好关系,对养殖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多的都做了,也不差一顿饭,临走的时候煽煽情,让这些人对养殖场有个更好的印象,以后想起这段实习的经历,满满都是回忆。

  现在物质贫乏,大夏天远道而来实习的同学一般都是家庭比较贫困的学生,一年都吃不了几次肉。余思雅也不搞其他花里胡哨的,干脆来点实惠的,让人去肉联厂购买了两头大肥猪、杀了,一顿全做了。

  养殖场职工加上实习生,总共有七百多个人。两头大肥猪有四百多斤,去掉下水、猪血等,光是肉都有三百多斤,平均下来每个人能分到差不多半斤肉,很多人过年都吃不了这么好。

  这一天,厂子里热闹得跟过年似的,不少有家有口的职工舍不得吃独食,打了饭菜,端回家,跟家里人分享了。剩下实习生和知青还有一部分本地没家累的职工,都挤在食堂,大口吃肉,大声唱歌,还有不少年轻人上去表演节目,唱歌、朗读诗歌、表演口风琴,热热闹闹的,特别喜庆。说道动情处,还有人上台即兴演讲。

  刚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很辛苦,被工人师傅们说笨的时候很委屈,但两个月下来,每个人都在工作中得到了成长和锻炼。现在想起来都是满满的不舍,就跟军训一样,训练的时候哭爹喊娘,天天嚷着累死了,等军训要结束了,再回忆起来,这点苦算得了什么?大家更多的是不舍和留恋。

  欢送会在众年轻人的恋恋不舍中结束,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分别坐上了两辆货车,赶在中午前回省城了。

  送走了实习生,红云公社又迎来了一对新的客人,贺中华教授和他的妻子林淑。

  潘永康将实习生们送到省城后,顺路将贺教授两口子接了回来。

  为了避开中午下午的高温,潘永康特意留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才带着他们出发,到了红云公社,时间才上午十点多。

  余思雅亲自去公社接了贺教授两口子。

  他们的行李不多,就两个箱子,一个箱子是两口子的衣服,还有一个箱子全是贺教授当年藏起来的手稿和书籍。这些可是不可多得的财富,现在国内想买都不一定能买到,也难怪贺教授将它们当宝贝一样藏起来。

  “贺教授,林阿姨,你们辛苦了,请跟我来。”余思雅微笑着说道。

  林淑还是有些怕生,尤其是到了陌生的环境,更是不安,躲在贺教授身后,双手紧紧攥着贺教授的衣服,两只单纯漆黑的眼睛,怯怯地看着余思雅。

  怕吓到她,余思雅没多看她,甚至跟他们两人保持了一段距离。

  贺教授点点头,拉着妻子的手跟着余思雅穿过刚刚建成的饲料厂厂房,往后面的小院走去。

  这栋独栋小院是七月的时候余思雅探亲之前就让王书记帮忙建造的。已经建好了二十多天,最近又是高温,太阳天天火辣辣地照射着房子,蒸发很快,房子里的墙壁水泥都干了,看起来干爽清净。

  前阵子,余思雅又让马冬云找了木匠做了相应的家具,现在都已经安放好了,只要拎包入住就行。整座房子坐北朝南,三间砖瓦房,一间是客厅接待客人的地方,一间是书房,一间是卧室。一侧还建了两间瓦房,分别是厨房和厕所浴室。

  院子外还用竹子扎了一圈篱笆,将房子围了起来,院子的周边移植了一些本地容易成活的花花草草。这会儿,篱笆上爬着星星点点的紫色牵牛花,被太阳晒得闭上了喇叭,没精打采地耷拉在叶子上,篱笆旁开着一圈热情似火的串串红,还有花瓣掉了一地的指甲花,让小院看起来漂亮又精致,若不是几百米远外就是几栋楼房,这地方看起来颇有点世外桃源的感觉。

  贺教授看着这个温馨一应俱全的院子,知道余思雅是上了心的,紧绷的唇线稍微缓和,哑声道:“谢谢余厂长,这安排我们很喜欢。”

  他看着妻子盯着盛开的花瓣那雀跃的眼神,心也跟着放松,也许在这个全新的地方,妻子会忘记从前的伤痛,慢慢走出来。

  余思雅含笑道:“贺教授你们喜欢就好。明天我就要去省城上学了,以后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找马冬云同志,她是我们的办公室主任,以后负责你们的生活安排。”

  马冬云连忙笑着冲贺教授和林淑打了个招呼。

  贺教授点头,抿了抿唇,有些不自然地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余思雅指了指离小院最近的那栋建筑:“这就是以后我们的饲料研发中心,现在还只有贺教授你一个人。如果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推荐,可以联系对方,我们饲料厂非常欢迎有志之士的加入。”

  现在国内饲料业还是一片空白,余思雅也不知道去哪里挑人。她有两个方案,一个是贺教授找以前的老伙计过来帮忙,还有一个就是贺教授带徒弟,饲料厂自己培养自己的研发人员。当然,这两者并不冲突,可以同时进行,因为现在厂子里最缺的就是人才。

  贺教授以前就是搞这个的,对现在这个情况并不意外,他点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余思雅也没追问,笑着说:“需要什么器具、材料,你尽管跟马冬云同志提,她会帮你准备好。另外,我们会派六个高中生过来,你可以从中挑几名做你的助手。”

  虽然是草台班子,但也不可能什么都指望贺教授一个人干,打下手的总得有两个吧。为了避免贺教授反感,余思雅也没指定人数,留多留少留谁都由贺教授自己做决定,毕竟说是助手,其实相当于贺教授的半个徒弟,总得他投缘满意才行。

  这条件不算过分,贺教授没反对。

  余思雅看得出来,他们两口子对外人还是很戒备,说完了正事,没有多留,带着马冬云走了。

  出了饲料厂,余思雅吩咐马冬云:“选六个高中生,不拘知青还是本地人,就一个要求,文化知识要比较扎实的那种,做事踏实勤快。”

  其实这都有些委屈贺教授了,但没办法,能考上大学的谁不去上大学,放弃前程来做个落魄教授的助手。如今只能矮个子里拔高的了,希望这些人能好好把握住机会,提高自己。

  马冬云点头应是。

  余思雅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在饲料厂正式开工之前,还没有食堂,辛苦你每天给贺教授老两口送一日三餐,让食堂做清淡点。我答应了他们包食宿的。”

  贺教授一看以前就是醉心学术的人,估计不擅厨艺,林淑如今这状态,也不适合做饭。

  马冬云看出余思雅对这个老教授的重视,连忙郑重地表示:“余厂长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贺教授夫妻的。”

  “嗯,你办事细心,我很放心。有什么事搞不定的,打电话给我。”余思雅最后叮嘱道。

  说完了贺教授的事,余思雅又回厂子里交代了其他情况,并找施立平单独谈话。

  今年施立平又落榜了,连续两次高考落榜,眼看着比他年纪小的同志,有高考离开的,也有找关系回城的,就他还没着落,施立平的状态明显有些差,眼窝深陷,眼睛没有光泽,像只身陷囹圄的困兽,比之三年前初见的时候状态还差。

  “余厂长,你找我?”施立平局促地站在余思雅面前。

  余思雅指了指椅子:“坐,咱们谈谈。你跟叶梅是当初第一个找上门来要工作的知青,也为咱们养殖场拉来了不少订单,是咱们厂子里的老员工了。你对咱们清河鸭的发展有什么想法?”

  施立平张了张嘴,斟酌了一下说辞:“余厂长能力出众,清河鸭在你的带领下,发展非常迅速,我想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辰山县最大的厂子。”

  余思雅含笑点头,又说:“我听说上次火车站门市部招售货员,你也报名了,但没有通过。你怨不怨我?”

  施立平苦笑了一下:“余厂长,我已经下乡13年了,不是十几年前的愣头青了,我知道你们招的售货员都是在省城有一定人脉,对养殖场发展有帮助的职工。我不符合这个要求,养殖场要发展,要扩张,要养活这么几百张嘴,这么做没错,这样才能将养殖场的利益最大化。是我自己没办法提供养殖场需要的价值,你不选我,我也没意见。”

  余思雅点头:“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施立平同志,你有没有想过长期留在红云公社,建设红云公社,践行你当初下乡的初衷,将红云公社打造成一个富饶、美丽的小镇?”

  施立平下乡那会儿,还没有强制要求知识青年下乡,他是听从了号召,抱着建设广大农村的梦想自愿下乡的。但等到了乡下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一切跟他想象的不一样,想回去却不容易了。

  他这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城市年轻人到了机械化水平极低,主要以手工劳动为主的农村,根本没用武之地,只能日复一日的蹉跎青春。

  现在余思雅忽然跟他提最初的梦想,他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万般滋味涌上心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余思雅也不要他现在就给答复,笑着说:“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也可以写信了解一下想办法回城的知青、老同学们的近况,仔细衡量之后再给我答复。如果你还想回城,我也尊重你的想法,甚至可以给你透露点信息,照以后的发展来看,你们回城是迟早的事,应该等不了多久了。”

  施立平眉心一跳,震惊地看着余思雅:“余厂长,你……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余思雅笑着说:“不管你是决定留下来,还是决定离开,我都希望这是你发自内心做出的选择。”

  是走是留都得他心甘情愿才行,强扭的瓜不甜。但选择了就不要后悔,不然她可不放心将饲料厂交给他。所以余思雅才会开诚布公地跟他谈谈,让他仔细衡量清楚再做决定。

  施立平若有所思地走出了余思雅的办公室,脑子里乱哄哄的,但他是个差不多快三十岁的青年了,不是不更事的毛头小子,自然知道余思雅找他谈这些不会是无的放矢。

  这很像是要重用他,否则一个普通的销售员,余厂长何必跟他谈这么多!那她准备将他放到什么位置呢?

  有很多个想法,在答案公布之前,施立平也不好找人求证。他想了半天,决定给以前交好回城的知青和同学写信,又给家里人写信,了解这一两年回城知青的近况。

  既然余厂长特意提了这个,总不会毫无意义,兴许这能帮他找到答案,下定决心。

  余思雅找施立平谈完这件事后就不管了,只要施立平写信去了解知青们回城的状况就会清楚,留在蓬勃发展的红云公社并不是什么坏事。

  最近一两年才回城的知青,大多是家里有点关系,但关系又不是那么给力的那种,所以会拖到现在才弄到工作岗位回城。他们回去后,绝大部分人从事的也是最普通的工作,很多都会像父辈那样在流水线上当一辈子的工人,发展前途可以说是一眼能望到尽头。

  而且这已经算是好的了,很多明后年大规模返城的知青,连工作都没有,那才更惨呢!有一部分人直接成了社会不稳定因素,成为被严打的对象。

  城里除了比他们红云公社更发达,生活更便捷以外,论前途这些去做了工人的知青未必比得上他们养殖场的职工。施立平但凡没被回城这个执念冲晕头就该知道怎么选才是对他最有利的。

  这也算是对施立平的一种考验,如果这关他都通不过,那饲料厂交给他管理也不合适了。

  ——

  安排好厂子里的事,次日余思雅就回城了。

  一回省城,她没有先回家,而是直接去报社找路明惠。

  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路明惠看到余思雅挺意外的,笑着调侃:“怎么,又要给我送新闻?”

  余思雅含笑点头:“还真被你说中了。路主编,我这里有一条新闻,保准你感兴趣。”

  “哦,说来听听。”路明惠把水杯推到她面前,挑了挑眉。

  余思雅笑道:“我给你看一组数据。”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翻开,推到路明惠面前。

  路明惠看了一下,上面誊抄的内容是“辰山县1977年和1978年玉米产量数据表”,六十多个公社,去年今年的数据一目了然地罗列出来,最后一排弄了个总计。

  路明惠扫了一圈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们这数据差别未免太大了,今年整整比去年高了一倍还多,真的假的啊?”路明惠怀疑地看着余思雅。

  不是她不相信余思雅,而是他们报社已经报道了多地粮食丰收的情况,最大增幅也没超过40%,而且那个市去年还遭受了洪灾,产量特别低,所以今年看起来涨幅特别高,但要是跟十年内的平均值比较,这个增幅会低很多。

  余思雅笑看着我路明惠说:“这还能有假啊?这种事情,你下乡转一圈就知道了,我没必要拿这种随便就能戳穿的谎言骗你。而且这比往年多出来的粮食,都被我们养殖场收购了,虽然还没装进咱们的仓库,但定金都付了。我整整付了十几万的定金,你算算得多少粮食,那个本子我没带,但县里面有备份的数据,你可以去查。”

  路明惠知道余思雅并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见她说得这么笃定,顿时信了几分。

  “你们县里怎么弄的,今年粮食怎么增产这么多?”

  余思雅笑着将他们的策略讲了出来:“……这样一激励,为了多挣点钱,农民都比以往积极多了,种庄稼也精细了许多,粮食的产量自然也就跟着上去了。不光是玉米,我们的水稻今年也明显比去年产量高,具体高多少,现在还没收完,数据没统计出来,我也不好乱说,但肯定在50%以上。如果路主编有兴趣,我可以跟县里通个气,找个已经快收完水稻的大队,你去对比一下去年和今年的产量,咱们就可以大胆做个预估了。”

  路明惠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余思雅。她还在思考这个事情的真实性和可行性。

  余思雅也不打扰她,端起杯子慢慢低喝水,等一杯水喝完,路明惠总算有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