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从南而生
李山身后跟着的赵忠,此时也走到了邵瑜身旁。
早在发现乌县丞搬救兵的时候,邵瑜就将赵忠也跟着派了出去,邵瑜早就打听到两个巡检关系不好,因而事先准备好了一封信,放在赵忠身上,让他见势不妙就带着信出去求援。
邵瑜算准了李巡检的心思,以哗变大功为诱饵,引得李巡检出来。
陈巡检见到这一幕,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说道:“是你,一切都是你的算计!”
邵瑜没说话。
陈巡检又急切的说道:“我夫人和姓乌的没有关系,姓乌的压根没有招供,对不对?”
邵瑜笑而不语。
陈巡检听了越发着急,他还想继续问下去,但很快就被李巡检的手下拉了下去。
邵瑜朝着李巡检道:“李大人护卫有功,本官一定会随着乌县丞的审讯结果,一起上报州府,为你请功。”
李巡检忙道:“下官分内之事,不敢当一句请功。”
邵瑜笑了笑,说道:“李大人,虽是分内之事,但也要有人去做,李大人不必如此谦让。”
李巡检本就是客气两句,见邵瑜这般说,便顺水推舟应下,只是又提醒了一句:“邵大人,知州大人,与乌县丞师出同门。”
邵瑜听了点点头。
科举时代,官场上的关系错综复杂,这种师出同门的,关系比一般的同年会亲近许多。
但即便如此,邵瑜也不怕,只是他想着,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还是尽快审讯,待审讯接过尘埃落定,那时候即便是乌县丞的亲爹,也救不了他。
李巡检提醒一句后,便不再多言,他今天这一场后,也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便带着人往城外营地走去。
邵瑜回了县衙中,此时躺着乌县丞已经醒了。
他躺在榻上,此时剧烈的挣扎起来,只是他每一次挣扎,就会牵动下身的伤口,渐渐的,他就不敢再乱动了。
只是他身上包扎过的伤口,此时却还是逐渐渗出血来。
乌县丞被塞住嘴巴,看向不远处的乌英。
乌英察觉到他的视线,立马看着他咧开嘴笑了,乌县丞吓得又是身子一抖,此时他鼻涕眼泪全都糊在脸上,看起来十分狼狈。
邵瑜看到这一幕,也只是吩咐身边人再去拿点东西来包扎。
再度包扎好后,邵瑜朝着乌县丞说道:“你别乱动,越是乱动,伤口就越疼得厉害。”
乌县丞吓得不敢动了。
邵瑜又道:“陈巡检引发哗变,如今已经下了大狱,你还有别的指望吗?”
乌县丞发出“呜呜”叫声。
邵瑜似是这才想起来他嘴巴还被堵着,顺手就将抹布扯开。
乌县丞大声叫道:“我上面还有人!你这样不按规矩行事,就等着被参死!”
邵瑜说道:“谁上面没有人呢。”
乌县丞这才又想起来,总督都是邵瑜的同年,他那点关系,似乎真的不够看,一时间,他眼中的希望逐渐暗淡下来。
邵瑜准备对他进行审讯,便看向一旁的乌英,轻声说道:“你也看守了这么久,下去休息一会吧。”
乌县丞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乌英,立马大声说道:“你这个畜生,枉我还提拔你了,你居然做出这样畜生不如的事情!”
乌英就那么死死盯着他,没有半句解释。
乌县丞又看向邵瑜,说道:“这样的人你也用?这是我的族侄,他能进县衙,全靠我的提拔,他居然这样恩将仇报,你也不怕日后被他反咬一口?”
乌英依旧没有半点慌张,仿佛邵瑜是否其中,对他来说完全不重要。
邵瑜说道:“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了,还不忘挑拨离间呢?乌英怎么样,我日后自然会慢慢观察。”
乌英忍不住看了邵瑜一眼。
邵瑜朝他点点头,让他顺便将江县尉请进来。
乌英沉沉的看了乌县丞一眼后,这才出了屋子。
邵瑜似是笃定乌县丞会招供一般,江县尉到了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好了记录口供的笔墨纸砚。
接下来的审讯,江县尉并没有帮上太多忙,他就看着邵瑜和乌县丞一问一答。
江县尉原本还觉得邵瑜审问不出任何结果来,但也许是因为邵瑜出身大理寺,因而他的审问手段高超,让人防不胜防。
乌县丞原本竭力抵抗,但没过多久,他就败下阵来,邵瑜想要询问的内容,全都询问到了。
这场审讯足足持续了一整夜,邵瑜为了避免家人担心,也提前派人去通知了一声。
一整夜的时间,县衙里大多数人都回去休息,留下来的只有几人,乌英本可以回去休息,但他也倔强的留了下来,一直等在审讯的那间屋子外,就像是一个等待产房外的父亲一般。
等到天亮时分,审讯的结果已经写了两米多长。
为了将乌县丞彻底定死,邵瑜询问的内容很多,涵盖了方方面面。
不仅有乌县丞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证据,还有他欺男霸女的种种证据。
一夜下来,江县尉心中除了对邵瑜的佩服,便是对乌县丞的惊叹。
江县尉从前便知道乌县丞胆子大,但却没想到这人胆子居然这么大,就他承认的这些事,简直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尤其是乌县丞在个人私事上的表现,更是让他叹为观止,这也是江县丞不知道“人形泰迪”这个词语,一时竟然找不到一个确切的词语来形容。
“你父亲的姨娘也就算了,你的亲妹妹亲女儿,你怎么……”江县丞连话都说不出口。
相比较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什么小姨子族侄女都弱爆了。
甚至连乌县丞贪污库房银子,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
邵瑜忍不住有些感慨乌县丞的日程,一天要做那么多坏事就算了,还要去找那么多女人,简直是在胡搞的间隙找了点时间干坏事,真是个十分上进的人。
让乌县丞签字按下手印之后,这份供词算是彻底生效。
邵瑜又誊写了两遍,让他全部签字按好手印。
“大人,要写这么多遍干什么?”江县丞不解的说道。
邵瑜说道:“州府一份,总督府一份,还有一份,送往京城。”
邵瑜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没有避着乌县丞。
乌县丞一想到邵瑜竟然还要将东西送到京城,这便说明他还是有渠道将事情上达天听,乌县丞顿时心如死灰。
一旁的江县尉,此时倒越发感慨邵瑜背后人脉通天,更加坚定要跟着邵瑜的脚步走。
邵瑜忙了一整夜,也没有急着休息,而是让人快马加鞭将口供送出去,第一份是让县衙的差役送往知州,第二份派了自己长随赵忠,带着他的亲笔信和那份口供去总督府。
他刻意叮嘱那差役,让他告诉知州,这份口供已经送往总督府。
至于最后一封口供,邵瑜没有当场送出去,而是朝着众人说道:“这封口供,我会让人送往朝廷设在此处的暗哨。”
众人听到“暗哨”一词,立时全都心下一惊。
清宁县远离京师,没想到此处居然也有朝廷的暗哨,他们一想到自己往日里的表现,生怕哪里做的不好,被朝廷得知。
而对于邵瑜知道“暗哨”存在一事,他们也越发觉得邵瑜深不可测。
岭南这边确实有朝廷的暗哨,但暗哨到底在何处,如何联络,邵瑜压根不知道。
他之所以会知道这件事,还是在原身的记忆里,原身曾经无意间见到的一封密折上见到的。
将审讯的事情都弄好后,他找了几个衙门里深恨乌县丞的人,亲自盯着乌县丞,防止他逃跑。
布置完这一切后,邵瑜这才回道家人下榻的旅馆。
审讯了一晚上,邵瑜此时满脸疲惫,家人们见他如此,立马凑上来嘘寒问暖。
邵瑜将昨夜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一家人听到事情这般经验莫测,顿时全都后怕不已。
小韩氏更是捂着胸口,说道:“还好老爷赌对了,要是那李巡检不出来,那你可怎么办。”
邵瑜其实并没有将所有的筹码全都放在李巡检身上,李巡检即便不来,他也有法子劝退陈巡检。
但他却没有说出来,而是叹息一声,说道:“说起来,事情还没做完。”
小韩氏立马问道:“还有什么事?难道那乌县丞上头的人还要找茬?”
很快,小韩氏又说道:“就算他找茬也不怕,老爷在官场这么多年,认识的人比他多太多,虽然请出一位来,都能碾死他。”
邵瑜不想到了如今,小韩氏心里还怀着过去的荣光,便道:“如今不是不知道请谁,只是请不请得出来,我现在不是京城的大理寺卿,只是一个小小岭南县令而已。”
小韩氏听了心下一顿,又看着左右万分简陋的环境,但还是说道:“总归是那么多年的情谊……”
“夫人,那么多年的情谊,京城送别,也不过来了寥寥几人。”邵瑜说道。
小韩氏闻言越发低落起来,但一想到就连自己的娘家都没有来相送,倒也不好再指摘那些人的不是。
邵瑜说道:“既然都到了此处,往日的浮华,全都忘了吧。”
小韩氏沉默许久,方才艰难点头。
邵瑜接着道:“其实我忧愁的不是他在上官面前翻供。”
邵嘉善问道:“那爹爹忧愁什么?”
“我忧愁手下无人。”
邵瑜如今来到岭南,身边的人也减少许多,本就只带了三个仆人出门,一个是只会赶车的马夫,另外两个是邵瑜的长随。
这两人都会武,但赵忠此时被派去总督府,而王喜要留下来保护家眷,一时间手下无人。
“县衙里的人呢?”邵嘉姝问道。
“清宁县虽然是个小庙,但庙里菩萨却多,县衙里更是鱼龙混杂,我初来乍到,也不清楚谁是谁的人,不敢乱用。”
邵嘉姝听了这话,忍不住将视线看向邵嘉善。
邵嘉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问道:“你看我作甚?”
邵嘉姝说道:“大哥,爹爹手下如今无人可用,哪有人比亲儿子更值得信任。”
邵嘉善还没说什么,邵嘉良就自告奋勇道:“爹,你用我吧,我年纪也不小了,可以帮您分担。”
邵嘉善虽慢了一拍,但也还是跟着说道:“爹要是需要,我也可以帮忙。”
只是相比较邵嘉良,邵嘉善说话时似乎就多了许多迟疑。
邵嘉善素来爱享受,他一来怕吃苦,二来害怕自己无能会坏了事,因而才会这般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