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侯
见华婕眉眼间隐现不安,梁萍才悠悠笑道:
“今天上午你们美术老师还跟我说你画画好,不学可惜了。”
面对班主任忽然转移话题,华婕攥紧双拳,脑海中一边想着如何应对,一边还在纠结着万一自己的提议被拒绝,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劝服老师。
“还是不想朝报考美术专业努力吗?”梁萍又问。
华婕转头与廖珊珊对视一眼,便见对方正朝自己挤眉弄眼,点着头用口型说‘考啊考啊’。
当下,她已不排斥画画本身了,甚至在逐渐有意识的寻找画画带给她的最纯粹的快乐。
但高考考美术院校?
不,她才想定了,作为重生者,她要考清华!!!!!
她不想将画画当求生赚钱的工作,一门心思要将画画藏在最不染尘埃的净土里,仔细呵护这个爱好。
“我想再考虑考虑。”她道。
自己心里的想法如果宣之于口,一定会被嘲笑。
她想默默努力到目标并非遥不可及,再向他人提起。
而且现在没必要把话说死,毕竟准备报考美术的学生,可以不上自习,改去画室画画。
常去画室画画也有其诱人之处,华婕准备认真做过时间规划,再做决定。
梁萍微微一笑,不是直接拒绝,就说明有转圜余地。
一个成绩只能上大专的学生,如果是美术生,说不定就能念本科美术院校。
华婕学美术的话,有机会提高她班级的升学率。
“放学后你把后排空着的桌椅搬到靠窗最前的光荣座那儿吧,空着的那套桌椅是给转校的新同学坐的,你正好跟他当同桌,到时候好好相处。”
“……”方才班主任转移话题到画画上,华婕本以为自己是碰了软钉子,忽然得偿所愿,她有些惊异,双眼亮起,激动不已。
廖珊珊倒比她更先反应过来,连声道:“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谢谢老师。”华婕忙红着脸应和。
“嗯,也不用擦黑板了,好好学习就行了。”梁萍道。
“我一定好好学。”华婕认真点头,眼神坚毅。
“这次可考的不怎么好。”
“期中考试我一定考好。”华婕眼神炯炯。
梁萍见她不像是说场面话,忽然又道:“期中能不能科科都及格?”
“能!”华婕果断道。
“……”想也不想一下就说‘能’?
梁萍唇角挑起又抹平:
“那这样……如果做不到科科及格,就往后挪两排?”
“好。”华婕一秒都没犹豫,直接答应。
“!”廖珊珊想阻止都没来得及。
“……”梁萍也有些愕然,但转瞬便收起诧异,换成鼓励的笑容,“行,那加油吧。你们俩回去,把景年叫过来。”
“谢谢老师。”华婕再次道谢,与珊珊并肩离开。
待孩子们走了,边上坐着的化学老师才对梁萍道:
“她化学考了19分,半学期努力就能上及格线?这孩子数学考的怎么样?”
梁萍看了眼入学测试成绩单上已经填上数字的科目,只有英语及格了,摇头笑笑道:
“也没真指望她能及格,激励一下吧,有个目标,好好学学,能进步就行。”
“我看够呛。”化学老师嗤了一声,她教书十几年,对这种学生从来没抱过不切实际的期望。
把精力放在这种学生上,还不如多盯一盯中上水平的学生,对于提升班级升学率更有效。
她看了眼梁萍,忍不住想:到底是新毕业的老师,过度天真。
梁萍没多说什么,脑海里回想着方才华婕那双澄澈又漂亮的大眼睛,她手指在成绩单上点了点,敛目叹了口气。
……
……
“据说转校生念初中的时候,欺负同桌是出了名的。曾把同桌椅子丢出窗外、每天打同桌后脑勺、拿铁格尺抽同桌脸和手等等等等。”
“那还不如跟景年一座呢。”
“对啊,新同桌才是火坑!华婕真可怜。”
晨光明媚,早到的同学开窗透气,看到靠窗一排新填的两套桌椅,忍不住聊起八卦。
卞颖在进校园时与余同霖相遇,二人一道进教室,隐约听到同学的讨论声,都不自觉看向靠窗多加的两个光荣座。
余同霖眼神涩了下,没停顿便要越过。
卞颖却不放过机会,轻声道:
“华婕怎么不跟老师说换到与你一座呢?我都听说新来咱班的转校生很可怕了。她宁可跟个不认识的混混一起坐,也不——”
她欲言又止,眼神落向余同霖,瞥见他神色不愉才抿唇叹气。
“关我屁事。”余同霖火气在积蓄,因为长身体而瘦削的俊脸绷的死紧。
“你别生她的气嘛。”卞颖歪头哄。
余同霖容色稍霁,两人又聊了两句,才各自回到自己座位。
卞颖坐下后,撑腮看了眼顶在教室最前方,格外特殊的位置——
那里一向是给班里最难管的问题学生坐的。
因为老师推门进来,直视到的便是坐在那里的学生。
老师讲课时,第一时间捕捉到的也是最靠近讲台的那个位置。
把差生放在那儿,完全是为了方便老师盯人和管教。
‘光荣座’完全是个嘲弄戏称。
那位置实在不怎么光荣,哼。
尤其传闻中要跟华婕当同桌的转校生,风评烂的彻底。
卞颖扯唇笑了笑,眉眼轻蔑。
……
华婕却觉志得意满。
重生以来,换座是她干成的第一件‘大事’!
早上洗脸时,她对着镜子抚摸眉眼——
眉骨较之眼睛是清浅的峰,一双大眼睛虽不若外国人那般深陷,却也在浅谷之中。
睁眼时,睫毛的影投在浅谷中的黑白潭上,这样没有变形的眼睛炯炯有神。
睫毛因刚才洗脸而湿漉漉的,映着卫生间的灯光,眸底现出星河,闪闪烁烁,似雨夜微光下的小动物。
她这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陷在眼窝中,掌心贴上时,能清楚的感觉到它们舒服惬意的姿态。
它们再也不会因为戴近视眼镜而鼓秃变形——
她决心要悉心保护它们。
怀揣着刚收获的喜悦心情,她坐在邻居小哥哥边鸿的自行车后座上,裹着围巾,笑意盈盈抵达学校。
边鸿发现,这小姑娘每天上学时,好像都可开心了。
还真是爱上学。
……
跨过教室门时,华婕的好心情终于冻结。
只见景年从讲台上高高跳起,落在华婕新课桌上。
她桌上还工整摆着几个本子和书。
痞痞的少年哈哈笑着蹲在她桌上,恶劣的留下两个脚印后站起身。
边上的男同学摆手似在劝他,他才嗤一声从华婕桌上跳回地面,转头正对上站在门口的华婕,愣了下,他脸上有一瞬间露出不自然神态,很快又撇嘴皱眉,显出凶恶模样。
教室里方才看热闹的同学全都噤了声,盯着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少女。
她会作何反应?
大哭大闹?
转头跑去教师办公室告状?
害怕的含着泪水默默坐回去,当无事发生?
同学们逐渐感受到教室里因华婕的沉默而紧绷窒息的气氛,正兀自猜测着她接下来可能有的反应,便见少女忽然动了。
华婕将书包往边上书桌随手一丢,一步跨到讲台边的洗手台前,捧起半满的洗手铁盆,便大步飒然走向景年座位。
一室视线都追着她,逐渐有倒抽凉气的声音在四周响起。
景年还没意识到她要干什么,直到她半盆水全泼在了他桌面和桌堂里。
“你干什么?”景年大喝出声,三两步跑到自己桌边,只见桌上的书和桌堂里的本子杂物全都灌了水。
他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抬头瞪向华婕。
少女短发微乱,面上带着怒,一双眼睛含着火焰,右手拎着铁盆,似乎随时准备抡起来跟他决一死战。
她站在那里气势汹汹,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华婕也很担心景年真的扑过来跟她打架,她一个瘦弱的高一女生,怎么可能打得过皮猴子一样的高一男生。
但她到底比他多长了十几岁,懂得‘心理战’的重要性。
她已捕捉到景年眼中的震愕和退却,于是气势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