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侯
“哟,现在孩子懂的可多了。电视上啥没有啊?知道的不见得比你少。”王姐撇撇嘴,“看牢了哦,女孩子这个年纪什么都不懂,就只知道看脸。你当岳母的可得把好关,好好审查下那小子人品怎么样,有没有上进心,未来能不能出息了。”
“那孩子挺好,学习也好,人品也——不是,不是这么回事儿。那男孩儿真就只是闺女同学~”华母差点被王姐绕进去。
“真的吗~~~~”王姐挑眉,一脸的她可不信。
“哎呀。”华母无奈拍拍王姐肩膀。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王姐见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还耽误华母干活,留下礼物就走了。
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身后小丽喊道:
“老板娘,咱们这个双层窗帘能定做吗?外面一层遮光窗帘,里面一层轻纱的这个。”
华母转头笑道:“可以的。”
迈着步子又转回店里,帮着小丽招呼起客人。
她全程挂着耐心笑容,脸上也不知是热的,还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始终红扑扑的。
哎呦,嗨,忽然就成老板娘了?
……
……
距离劲松一千多公里的北京市,清美双年展二筛开始。
这一轮,清美重新邀请了另一批教授和知名画家,8位评委老师,一人选5幅画,共筛出40幅。
在这一轮里,又会有20幅画被刷掉。
同样的广厅,所有画摆在地上。
老师们一副一幅认真筛选,这一次,他们比上一次更加谨慎,除非看到非常非常经典的画,不然根本不会伸手。
不少老师走过第一排,一幅画都没相中。
开始第二排的时候,评委老师们不约而同的想,是不是他们的要求太高了?
毕竟这些都还是仍在求学的学生而已,很多画家在学习绘画的过程,也是一样的基础不牢、笔触青涩,只会笨拙的模仿自己老师和画坛名家,根本没有自己的独特风格。
一位穿一身改良棉质旗袍,一头及腰长发的女评委老师率先做出表率,她抬头粗略看了眼场地上的画,然后走出一排一排的画作,绕着圈儿先简单扫了下这批画作的整体质量。
然后又转回第一排,降低标准开始重新筛选。
重走一遍,她还是没有相中的。
技术层面上都不错,但表达上全乏味可陈。
这些如果是将来要涌入市场与他们这些老画家们竞争的新人,那他们这些老东西的画坛地位恐怕还能稳坐好多年。
也不知该为没有强劲后浪而觉得高兴呢,还是为画坛后继无人而不高兴。
旗袍女老师皱着眉忍不住加快了速度,她是一位工笔画家,虽然画作尚未流出国外,但在国内的声望却也不低。
各大院校都曾向她伸出过橄榄枝,想聘请她坐镇国画系,但她尚在独自作画和寻求突破的阶段,任性的拒绝了所有官方邀请。
她一身反骨,个性矜傲不羁,面对无趣极其不耐烦。
一排一排加速,她绕过一位又一位老师,正想转头抱怨两句清美办的这个双年展实在没有水平,目光忽然被一幅乌漆墨黑的画吸引了。
抿着唇,她一步跨过一排画,站在了那幅画前。
画名叫《雪原落日》,整幅画没有落日的绚烂,却充斥着黑暗将吞没整个世界,熄灭所有火光的那种暗沉沉的压抑之感。
明明只是开阔雪原的落日风景水粉,却有种末日来袭的奇妙氛围。
旗袍女老师望着画面的边缘,仿佛也看到了城市被吞没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场景。
她微微低头,注意到画者的笔触非常有胆,层层叠叠的暗色有种压迫喉咙的厚重感。
那抹细微狭长的落日余晖,仿佛是所有生灵最后的挣扎。
整体构图其实没有多么有特色,但透视和结构ok,加上出彩的负面情绪的表达,实在令人着迷。
旗袍女老师看这幅画的过程,有种如嘶喊、摔东西般畅快的发泄体验,连今天选画半天一幅没相中的焦虑都得到了平复。
她扯唇一笑,毫不犹豫捏起这幅画,作为她今天第一张收获。
当然,在接下来好长时间里,它也是她唯一的收获。
“白老师,您太苛刻啦。”一位男评委忍不住笑,他的画外音其实是‘您的口味太偏啦’,只是没说出口而已。
旗袍白老师却只是笑笑,现状人们对‘个性’的极度渴望和追求,已经初见端倪,这些还固守平稳盘不思变通的老东西们,早晚在剧变来临时被后浪冲的要死不活。
她觉得自己手中这幅画的创作者,如果能坚持这种画风,必然在未来画坛得一席之位,甚至成就要比当场许多人都高——当然,成名是必然,卓越却需要时运。
是以她什么都没说,只暗暗记住了这幅画,想着待清美双年展的时候,看看有多少人想买这幅画。
以此也评判一下,当下有钱有艺术追求和收藏意愿的人中,有多少跟她观点一致,能体会到她方才体会到的发泄和畅快。
在第二轮筛选时,白老师发现许多之前看着觉得还不错,但对她来说缺一口气的话也都被其他老师选走了。
她再想精挑细选已经有点困难。
抬起头揉腰时,身边一位男评委老师忽然转头将一幅水彩画递到她面前:
“白老师,以您的眼光来看,这幅水彩画的怎么样?”
“啊,居然是水彩,我乍一看还以为是水粉画呢。”白老师挑眉,忽然又来了点兴趣。
她居然看到一幅用了许多水粉技法的水彩写生,真是奇妙。
“这学生估计是弃水粉而画水彩吧?”男评委老师挑眉,“怎么会有这样的学生?水粉学到一半不学了?”
他还以为这幅《木匠》是位大学生画的,一般专业选好了,怎么会随便换来换去。
“有意思。”白老师接过话,仔细打量起来。
发现画者的确在水彩画中,用了许多水粉配色和笔触,看起来不伦不类,但又有点不一样的趣味。
从画面看的出,画者对水彩的技法并没有达到炉火纯青的程度,甚至显得格外生涩,但是尤为突出的一点是配色特别鲜亮浓郁。
大多数画水彩的,为了追求清透和干净感觉,多会颜料蘸水以达到效果。
但这幅《木匠》里的许多水彩颜料用起来真是一点不心疼,画者好多地方都是蘸了颜料就往画上抹,根本一点水都没调。
但也让这幅水彩画,多了种截然不同的厚重。
那种不伦不类,在画者突出的色彩感觉,和娴熟的素描、构图、用色技巧下,就显得非常有趣,甚至有了种让白老师难以描述的艺术感。
她觉得这种画法如果一直发扬下去,说不定也会成为一种新画风,将来异军突起冲击画坛也说不定呢。
而且,从整幅画的构图看,她莫名生出种幸福感。
与方才那幅《雪原落日》截然不同的体会,是一种小溪慢流般的安宁祥和,在这种祥和中,还有暖阳缓照,温馨且幸福。
画中的厅室显然不大,但装满木匠工具的环境,在笔者手下变得充满秩序感,规整而令人舒服。
中年男人和少年的动势显示着他们的配合非常好,多人画面的那种人与人的关系,位整幅画带来了动感和故事感。
“有意思。”白老师越看越觉得有趣,心道幸亏面前这男老师跟她搭话,不然她恐怕很难发现这其实不是一幅水粉画,而是一幅最最特别的水彩画。
“我喜欢这里的处理。”男老师伸手指了指画中少年木匠的手,和中年木匠的手,“一个粗硬布满老茧,显然是做了半辈子木匠活。
“一个修长有力,却格外细腻好看,显然是一直被保护的很好。
“而且从衣着、发型、表情等许多细节看得出,少年人的日子过的非常优渥,绝不是那种穷人家早当家的苦孩子。
“你再整体来看,这样的小房子里,一位有这样一双劳动人民粗手的父亲,却把自己的儿子保护的这么好,像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
“这种父爱,没有通过拥抱啦,摸头啦,递钱啦之类庸俗的行为互动来表现,而是用如此深层的细节,融在画里,要你非常认真仔细的去看,去体会,去猜测,这个表达能力,可有点强哦。”
“……是,这是一幅值得回味的,有故事,有情感的画。”白老师认真点头,然后摸摸将这幅画揣进怀里,跟《雪原落日》放在了一块儿。
“……啊……”男老师瞧着她的动作怔了下,紧接着见她才选了两幅,抿抿唇,露出个宽容的微笑,转身继续去看别的画了。
算了算了,既然人家白老师看中了,他就割爱好了。
两位老师深情通透的将这幅画分析了半天,却不知这幅出自华婕之手的《木匠》,画的可不是一对父子。
……
……
寒冬的白天越来越短,快到五点的时候,劲松市的天已经黑了。
人们开始涌回家或者饭店去吃饭,大华家具里的人潮终于变少。
华父等人都松了一口气,崩一整天的肌肉,总算放松下来。
趁人少的时候,大家清扫的清扫,家具位置偏移的往回挪一挪,检查下东西有否损坏或者丢失。
华婕查看了下掌门,清点了下已存起来的钱和抽屉里的钱,再默默锁好抽屉时,抬起头望向沈墨,表情似梦游。
十二万八千三百六十六元……
一天时间,他们家摆着的东西几乎都卖掉了。
大大小小的订单也排到了3月底,订金收了一堆。
这么多钱???
她严重低估了千禧年劲松市人民的消费力,和市场需求。
上一世她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穷人,对整个劲松市的有钱人状况一无所知。
咽一口口水,她深吸一口气。
这么多钱,在这个年代可以做好多事情了。
好像一夕之间,她忽然不是小穷鬼了,也绝不是被同学们偷偷嘲笑的土包子了。
她……她爹有钱了!
虽然再买个大车,买了富云大厦一楼商铺,再扩大下生产什么的,可能又一眨眼就花的七七八八。
但,也好厉害的啊!!!!
要是以后每天都能赚这么多钱该多好啊……
她嘿嘿傻笑,对着沈墨探究的表情,激动道:
“沈墨,我家可能要发财了,你看我的气质,够格当富二代吗?”
说着挺直胸膛,露出个骄矜的表情。
做作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