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侯
而且,眼看着对方飞速进步,方少珺总会觉得自己前进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有一个强大的对手的确会令人热血沸腾,动力满满。
但……压力也是真的超级大。
沈佳儒带着学生们将所有画点评完,保姆阿姨的饭也做的差不多了。
他拍拍手,示意今天的课就到这里,明天上午再继续。
大家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方少珺却走到沈佳儒身边,跟他低声耳语了两句。
随即,沈佳儒带着她返回画室。
钱冲拎着画板,站在客厅里望着画室门,转头问华婕:
“她找老师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华婕耸肩,她脑袋里还有许多事要想,哪有功夫管别人的闲事儿。
“一点不关心同学。”钱冲冷哼一声。
他说罢,见陆云飞已经背着画板走到大门口了,他追加道:“别到时候跟陆云飞似的,只扫门前雪,别的事儿都不关心。”
“我专注画画怎么了?”一向从不搭钱冲话的陆云飞忽然回头,一边拉开门,一边撇嘴留下了这么一句。
“???”钱冲愕然当场,眼睁睁看着陆云飞开门关门离开,才转头对华婕抱怨:
“连陆云飞都被你俩带坏了,居然学会反驳了!”
“你从自己身上找找毛病吧,怼天怼地的,当个和平人士不行吗?”华婕拍拍他肩膀,转头看了眼他的画,又道:
“而且你的画,是不是越来越阴郁了?”
钱冲那幅思想者素描,才在造型环节,就已经能看的出笔触凛冽,构图张力过大,仿佛所有东西都会在下一刻从纸张里爆炸出来,轰观画者一脸。
他有那么多无处宣泄的情绪要表达吗?
青春期的少年,真是神秘的存在。
到底是开始觉醒的性冲动过剩,还是对没有掌握话语权的愤怒,亦或者是中二期满腔热血无处释放?
“……你不懂。”钱冲目光在自己画上停留了一会儿,转头扫她一眼,留着这么一句话,便大跨步走向门口。
将背影留给华婕后,他搓了搓自己的左手腕。
那里绑着几层纱布,即便已经过了两三天,仍肿胀酸痛难忍。
华婕盯着他离开的背影,莫名嗅到些酷寒孤寂的味道。
钱富贵同学可是妥妥的咬天咬地作精少年,怎么突然扮起忧郁来了?
他是要强行给自己改人设了吗?
钱冲的背影完全消失后,华婕回头又打量了一会儿他的画,才将目光落向沈老师一层的画室。
聊了这么久,是像上一次在雪原山庄里,沈老师跟自己聊的那样,在谈关于自己绘画人生的未来规划吗?
……
沈佳儒画室内,方少珺静静坐在小板凳上。
“老师,我的确是有些着急了。”她说。
沈佳儒点了点头,任谁跟华婕这样的人做同学,难免都会有点着急。
方少珺到这时候才绷不住,已经算耐力很足了。
“你想开始画油画,那就开始准备油画画材吧。
“等这幅4开幅素描画完,你、钱冲和陆云飞一起做油画入门。
“然后4开幅素描、各类速写、小开幅油画和4开幅水粉画,一起推进。
“多环同时深造加学习,你们三个的绘画压力会比之前成倍增加,还要考虑迎战高考,参加各类比赛等,你们承受得住吗?”
沈佳儒其实并不想孩子们的学画过程如此高压推进,如果反而消减了他们对绘画的热情,或者剥夺了享受绘画乐趣的能力,那就得不偿失了。
“我可以。”方少珺背脊忽然挺直,目光如炬的望着老师。
虽然只要讲话必吵架,但她了解钱冲,只要她开始学油画,钱冲绝对不甘落后,他一定也可以。
陆云飞虽然慢条斯理,常常没存在感,但说到画痴程度,在这画室里他不输任何人,他也绝不会拒绝向前一步。
“……好,我知道了。”他叹口气,默默点了点头。
这些孩子们的好胜心都太强了,强行压着他们的激情,也完全不可能。
既然她觉得可以,那便开始吧,到时候他再酌情对他们进行劳逸调节好了。
“明天我会跟钱冲他们商量一下,今天先到这里吧,你也回去好好再想想。”沈佳儒拍了拍她肩膀,率先出了画室。
“……”方少珺抿着唇,在画室中仅剩自己时,深深吸了一口气。
满室画材颜料的味道,是她最熟悉的味道。
这味道既承载了她的荣耀和梦想,也承载了她的焦虑和压力。
她从来不怕辛苦,她只害怕输。
又坐了几分钟,她才站起身走出画室。
路过客厅时,她瞧见穿上羽绒服正准备出门的华婕。
两位少女相视无言,只各自抿唇而笑。
在各自求索的道路上,她们都在拼命的奔跑。
……
……
2月1日早上,维斯特的产品经理张福山抵达劲松。
上午十点半,盯工厂制作的车间主任叶玉贝也从温州赶到劲松。
叶玉贝下了火车,被极北酷寒冻的直骂娘,一边跺脚一边用并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跟来接站的张福山抱怨:
“一个自己设计了一套衣裳的小姑娘,我也要亲自来见,跨越大半个中国跑过来,冻的我脚掉,没有道理!”
“这是大画家沈佳儒的徒弟,而且上了《视觉111》新刊的封面,在北京都卖疯了,所有年轻女孩子都想买她设计的衣裳,咱们不抓住这个风潮,白白浪费机会。”张福山笑着安抚,拉着叶玉贝拐进一家东北饺子馆,先点了一盘素三鲜水饺。
“老板,先来两碗饺子汤吧,暖和暖和。”他坐下后,招呼老板道。
“好嘞。”老板爽利应声,不一会儿就端出来两碗热腾腾的饺子汤,面香铺面。
叶玉贝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清甜面汤,身体稍微暖和过来了,火气终于稍微降了一点。
“怎么?你们宣传这块儿预算不够吗?非要蹭这个热度。”39岁的短发干练女人染着一头黄发,一张圆脸上却有两道竖眉,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能省则省嘛。而且她既然会设计改良版的马面裙,必然也会设计别的,我想带着你过来可以跟她聊聊具体的服装设计,如果可以的话,今年春夏季请她设计几套衣裳。
“过半个月清美双年展活动结束,她的画如果能卖出去,那么一个天才少女的名头肯定是跑不了的。
“就算《视觉111》这些时尚和图片类杂志不主动刊登她的故事,我们如果签了她,也可以买杂志出一期她的专访。就写十六岁少女对时尚的嗅觉,以及灵感来源之类。
“现在年轻人对天才这个概念非常买账,年少成名的杂志故事广受年轻受众喜欢,还有韩寒之类天才的全国影响力也非常大。
“我们维斯特服饰面向的也正是这部分受众,韩寒离时尚和服饰还是远了点,硬拉过来讲故事比较难。
“但既然消费群体会为了天才买杂志,那么现在有现成的跟我们行业搭边的天才,我们为什么不抓住呢?”
张福山乐呵呵的讲完,又说道:
“《视觉111》杂志一上销量就爆了,我立即跟老板电话沟通了这事,还是他钦点的请你跟我一块儿来呢。”
“……”叶玉贝将捧着的饺子汤喝尽,砸吧了下嘴才道:
“今天下午约了见面是吧?”
“对。”张福山笑容加深。
饺子上来后,他亲自给叶玉贝剥了两瓣大蒜,倒好了醋,态度十分殷勤。
“你不用这样,放心吧,到时候我不会态度差吓到孩子的。”叶玉贝撇了撇嘴,摆开一次性筷子便开始吃。
“哈哈哈,那我就放心啦,够不够吃?要是不够,再来一盘?”张福山问。
“够了。”叶玉贝眼也没抬,吃了两个又道:
“如果那孩子就能设计那么一套,或者我发现那一套也不是她亲自设计的,而是搞噱头别人帮设计的之类,我抬屁股就走,你也别怪我。”
说罢,她挑眼睛横向对面的男人。
事情还没有完全搞清楚,就把她从温州拉过来出差。
她是管车间,盯制作的,又不是跑业务的,到这儿来受冻,脾气大一点也不能怪她吧。
“叶主任放心,就算她不能设计更多,就那一套衣裳搭配上那孩子的天才身份,签下来我也能搞一整套设计出来。大不了都挂在天才少女名下,春季和夏季的新款设计还是能借此推广的红红火火。
“您跑这一趟,了解一下她那一套衣裳的质地剪裁之类,也不亏嘛。
“而且过来看看雪咯,这风景南方哪见得到。”
张福山仍旧乐呵呵,仿佛是个永远不会生气的人。
“鬼的看雪。”叶玉贝哼一声,却没有再开口。
张福山叹口气,这个跟天才少女画家练手推广新一季服装的策划,是他提的。
如果能成,很大概率是个事半功倍的事儿,新款推广热卖的话,他不仅奖金饱满,说不准还能升半职。
但如果不成,不仅要重新做策划,还要高价做活动、买宣传、安排推广,请代言人之类的,完全是看运气。
运气好赶上代言人舆论正热,就能带一波群体服装购买的号召力。
如果没赶上舆论,就算请的代言人很贵,无事发生的情况下,也未必有多少人关注明星代言的衣裳。
去年秋冬款他们花重金请了大明星,结果设计的新款没有很好的市场反馈不说,明星在整个半年时间里没出什么事儿,这个请代言的钱花的一点水花都没溅起。
他们市场这一块儿,压力真的大。
希望《视觉111》中大篇幅采访的主题人物,这个天才少女画家华婕,不要令他失望吧。
揣着这样的忧虑情绪,他一边笑吟吟安抚叶玉贝,一边默默为即将到来的谈话,在心里打腹稿。
……
另一边,沈家别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