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侯
“哇,这个真的画的好厉害啊,这个线条我临了半天,还是手抖,人家这手稳的,啧啧。”
“那个颜色怎么调的?我怎么调了半天也调不出一样的颜色?”
“我艹,怎么越临摹越难了?这些笔触压上去,我明明是照着画的啊,怎么就是不一样?”
“哎,我学会了,这个地方要留口气,你把那边画死了,两个颜色完全压住了,显得闷。”
“这么厉害的吗?画画tm的是侦探才能干的活吧?”
“啊啊啊啊,那个颜色到底是怎么调的啊?你们这调的也都不对啊。”
画画的何必为难画画的?
这位亚军选手,何必画的这么难,呜呜。
“算了吧,差不多得了,别这么追求完美。人家画了一辈子画能调出那个色,做出那个笔触,我们才高二,差不多画画就可以了。能临摹出一半水平应该就能过艺考了,难道你们还追求画出来跟书上印的似的?”
一位男生见身边同学们越临摹越痛苦,简直一个个都要崩溃似的,忙开言安抚。
“这是清美院高材生画的吧?”赵老师忍不住好奇,他既没有每个月购买《视觉111》的好习惯,也没有提前了解一下清美双年展参赛者的状况,是以对华婕一无所知。
在她想来,这位画者,一定是美院即将毕业的大学生吧?二十郎当岁,每年的画作都能成为大学校园里被追捧的优秀展品,是同学间的‘别人家学生’,这个样子。
王建转头与站在身边的乔百万相视一笑,目光扫过所有孩子们和赵老师,看似不认识,实际上非常坏心眼的道:
“不,不是我们学校的大学生。
“实际上,这个亚军华婕,画这幅画的时候才15岁,是北方小城劲松的一位高一学生。”
“……”
“???”
“!!!”
“what???”
“我艹!”
“天啊——”
正埋头专注临摹华婕画作的学生们,忽然齐齐抬头,异口同声发出独属于自己的惊叹(愤怒)之音。
“比……他们还小一岁???”赵老师看了一眼自己的学生们,然后不可思议的望向王建。
这……到底是他这个老师教的不行,还是他的学生们太过愚笨?
怎么人家孩子才15岁就能画出这个水平,而他的学生们都十六七了,临摹都临不像?
一瞬间,赵老师连同她的学生们各个面如死灰,无法接受现实。
打击太大,侮辱性还贼强。
摔笔!
宝宝们不开心,宝宝们不想画了!
……
乔百万站到这三幅画前时,就知道自己一定会买下它们。
第一幅《等待乘车回乡的青年》,的确如围着画的老师和孩子们所说,略显匠气。
但他没办法不为画面动容。
看着画上的青年,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家里生活太艰难了,娶不到媳妇,打不到好工,又失去了接班的资格,不得不离开家乡去外省打工。
奔波着一毛钱一毛钱的攒自己的财富,穷困潦倒,好像四处奔波着挖找食物的野狗。
那时候,他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寻找出路时,大概就是这样的神态吧。
茫然的等待,除了疲惫和倦怠,一无所有。
他的手也是那般满是老茧,脏兮兮的甲缝和指纹里全是泥土污黑,仿佛这辈子都洗不干净。
身边许多跟他一样的人,就那样有一天每一天的过,浑浑噩噩。
大家一起经历绝望,痛苦,被人当老鼠一样轰赶,也被人狠狠欺负压榨,过的不像个人。
后来,身边不少人慢慢停在原地,被生活压扁了,不再挣扎。
可他却不甘心,他什么苦都能吃,什么活都能干,拼了命的苦熬,发誓一定要赚到钱。
他很幸运,抓住了人生中最至关重要的机会,一点点攒到最初的资本,活下来,然后慢慢变成一个受人尊重的老板。
别人只看到了他现在的暴富,却不知道他也是苦命人家的孩子,也是咬着牙挺过来的。
王建站在乔百万身边,刚才还一直跟对方聊两句,这会儿却噤声不发一言。
他看到了乔百万泛红的眼眶,看到了对方沧桑眼角含而未下的泪水。
他不知道华婕的画作到底触动了乔百万怎样的过去,但很能明白这种与画作表达的情绪共鸣时,那种情难自已。
这就是画作的魅力,没有只言片语,却能表达浩瀚无边的情感。
不同的人会在同一幅画里产生截然不同的体悟,也会有各不相同的情绪反应。
王建的情绪也变得感伤起来,受乔百万影响,表情庄重站着,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乔百万悄悄揩去眼角的晶莹,又将目光转向《木匠》,这幅画不再是对劳动者的同情,但仍有对劳动者朴实勤劳的赞叹,还有一种贴近生活的细腻情感在表达。
这些劳动的人,无论是木匠还是谁,他们可能是你的父亲,可能是你的兄弟,可能是你的母亲,也可能是你自己。
总之,劳动人民就在你身边,融入到你的生活里,那样亲切又温暖。
乔百万被那种‘父子’一齐劳作的融洽气氛所感染,想到了自己的家人和孩子。
然后,他又望向最后一幅《冰晶中的无数个我》。
乔百万没有那么多精神层面的困境与挣脱,他的人生就是闯,拼了命的闯,死扛着闯。
所以他没有如陈安通那般的震颤,但乔百万却从画里读到了‘解脱’。
那种从痛苦中解脱,从过去中解脱的自由。
乔百万闭上眼,默默吐出一口气,就是觉得舒服。
看这三幅画,他看过了自己的人生,看到了自己的成功。
那些永远忘不掉的过去,所带来的怨气和痛苦也得到了解脱。
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怎么能在画中做出这么多表达呢?
乔百万睁开眼,转头对王建道:
“这三幅画,我想买。”
“乔总,一幅10万,您确定有购买意向吗?”王建问。
“是的。”乔百万认真点头,眼神都透着坚毅。
“是这样,那请您跟我到贵宾室做一下登记,交一下定金。
“这三幅画因为有多人表达购买意愿,必然会在画展结束后进入拍卖环节了。
“到时候要价高者得,您确定愿意参与竞价吗?”王建再次询问。
乔百万摇头苦笑,又觉得不出所料:
“果然会喜欢这三幅画的人,还不止我一个嘛。”
“是的,还有一位上海的老板表示想一起买下这三幅。
“另有一位流学归国的女士愿意买第三幅作为收藏。
“还有一位白手起家的南方企业家,想买这幅《等待乘车回乡的青年》。
“一位来我国做投资生意的法国人,想买这幅用水粉画法绘制的水彩画《木匠》,他觉得这种画法代表了孩童般不受拘束的绘画理念,在画展满室皆巧的环境中,是难能可贵的‘拙’,绘画求拙不取巧,他认为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品……”
王建一边讲着,一边引乔百万往贵宾室走。
“我一定会来参与竞价……
“真没想到,这么多……”
乔百万的声音逐渐变远,也变得模糊不清。
留在原地临摹的学生和赵老师都还回不过身来。
“一幅画10w?还是拍卖前的价格?”
“10w是什么概念?我的天……我爸我妈加起来要干好几年!”
“我……我也能有这么一天吗?”
“别想了,看看自己跟人家的差距。”
“那我卖个一幅1000行不行?”
“你是傻子吗?画画这一行,只有10w和0的区别。要么是顶级画作,无数人追捧,要么就是普普通通,哪怕是‘还不错’级别,也无人问津。艺术品跟生活必需品可不一样,人们只追求最强的少数作品!”
“……那我还是学学设计之类的吧,我听说现在国外许多人做电影做游戏啥的都需要美术强的人,以后说不定也能往那个方向走走呢。魂斗罗、超级玛丽的人物和场景不都是需要画出来的吗?”
“啊……一幅画10w啊,好羡慕啊……我……我觉得我又能画了!”
“让我画!我还能进步!我要赚10w!!!下一届双年展等我!!!”
……
半个月后,乔百万接到画展结束、邀请他参加拍卖的电话。
带着自己的一位秘书、一位保镖,和一皮箱现钞,他再次踏上飞往北京的飞机。
“乔总,您带这么多钱,对那几幅画是志在必得咯?”秘书坐在乔百万身边,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好奇开口。
“嗯,几十万带上,总归要买点什么回来。”
“您是说,如果买不到那三幅画,也要买到别的画吗?”
“不,如果买不到那三幅画,就买抢走画的人的头。”乔百万道。
“!!!”秘书愕然瞪圆了眼睛,不自觉看向乔总另一边的保镖。
怪不得这一趟带了保镖吗?
啊……这……他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乔百万转头看他一眼,“我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