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侯
“嗯。”华婕跟爸爸妈妈又聊了两句,才挂上电话。
方少珺已经从浴室里出来,换好衣裳,将长发梳成马尾,正坐在床边一边整理领子,一边喝水。
华婕捏着手机再次深呼吸。
父母的鼓励,是热血,也是压力。
更是幸福。
有人看着她,期望着她,以她为傲着。
将手机放进小包里,她走到衣挂前,拎上长款羽绒服,转头对方少珺道:
“我们下去吃早饭吧?”
“嗯。”方少珺点了点头,跟在华婕身后拎上自己的东西和棉服。
她望着华婕的背影,目光充满了艳羡。
不知是羡慕华婕的漂亮裙子,还是羡慕华婕的三幅画今天都参加拍卖。
……
……
陈安通整了整自己的西装,喝口温水润了润喉,闭目等了一会儿,才走出宾馆房间。
走出宾馆大堂时,两个人站在他身边等车。
其中的青年举着一个大大的保温杯问:“乔总,喝口茶吗?”
“到了拍卖会在喝吧,现在不渴。”一脸憨厚相的大叔讲话有种垮垮的口音,看着亲切又朴实,眼神中却有种常人没有的威严气势。
察觉到陈安通的注视,憨厚大叔转眸与之对视。
两人互望几秒,订好的车前后脚抵达。
上车时,陈安通仍忍不住转头去看那憨厚大叔,隐隐间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让他觉得,那人说不定是自己的竞争者之一。
抵达拍卖行时,他果然发现那憨厚大叔与他一道。
在礼仪人员处登记并领取了拍卖会资料、拍品目录后,由礼仪人员领到座位上。
接过礼仪人员最后递过来的叫价牌后,他稳稳坐好,看到了只隔四个座位的憨厚大叔。
对方也再次看到了他,两人对视几秒,不约而同朝对方微笑点头示意,仿佛骑士决斗前的绅士礼。
……
……
华婕一行人坐赛制组的巴士车抵达拍卖行,下饺子般一个一个下车。
她站在路边,望着拍卖行高大古旧的门亭,呼吸间沁冷的空气令她清醒又振奋。
钱冲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抬头,同样深吸了一口气。
他悄悄摸摸手腕上被绷带缠绕着的伤口,那里只剩些微的刺痛,晚上睡觉时会有些痒,疤痕在愈合。
转头与华婕对视一眼,他忽然挑起一边嘴角,露出了个他要开始搞事情的表情。
“真没想到哦,你这个突然冒出来跟我们一起画画的家伙,居然也能画出可以进入拍卖环节的画。”钱冲撞了下她肩膀,语气格外骄傲。
一脸得意洋洋的欠扁表情。
“真没想到哦,你这个画出的画像曝光过低的照片一样的家伙,居然也能画出可以进入拍卖环节的画。”华婕学着他阴阳怪气道。
“……”钱冲愣了下,瞧着她歪着嘴瞟他的样子,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他现在的表情就是这样的吗?
“哼!我可是才开始画画,就卖出过过万画作的天才。一会儿让你学长我给你上一课,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前辈的光芒万丈。”他说罢,在她头顶拍了下,结束张狂宣言,昂首阔步走进拍卖行。
这时,又有一只手搭在了她后脑勺上,甚至还戳了戳她头顶的角。
以为是沈墨,转头时她便扬起了笑容。
“啊,沈老师。”她脸一红,笑容忙收敛了些。
“紧张吗?”沈佳儒又捏了下她的角,心情很好的样子。
“有一点。”华婕点了点头。
其实是有很多。
“不必紧张。我第一次参加拍卖活动的时候,比你大好多岁,那时紧张的甚至搞不明白6000和5000哪个数字更大。”他又拍了拍她肩膀,眼中含着欣慰的光:
“你们未来会比我更强。”
“沈老师,您也到了。”边上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热情的声音。
沈佳儒转头与那人握手寒暄。
华婕在老师身后,小声道:“谢谢老师。”
沈佳儒松开那女人的手,转头看了她一眼,扯出个格外温柔慈祥的笑容,才跟着那女人走向王建,与熟人们叙起旧。
“我们也进去吧?”站在边上看着她的沈墨这时才走到她跟前,轻轻拢了下她肩膀,低头小声道。
“嗯。”她点了点头,与他并肩往里走。
“你说,三幅画会卖多少钱呢?”华婕拳头攥的紧紧的,踏进大门时,有些压不住心底的紧张。
“一百多万吧。”沈墨答的特别快,仿佛早就想好这个数字一般。
华婕挑眉,抬头看他,不自觉笑出声。
这个数字也太美妙了吧?
她两辈子都没赚到过这么多钱。
低头对上她的傻笑,他用肩膀撞的她一个趔趄。
“别多想了,尽情享受你的第一场拍卖会吧,看看别人是怎么为了抢你的画争的头破血流。”他一边说,一边朝着礼仪人员点头,拿出证件后认真登记。
华婕微笑的将目光从沈墨身上,挪向他身后的诺大阶梯式拍卖会场。
请看好了,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第111章 《等待乘车回乡的青年》
【“17岁的钱冲说, 他的画《雪原落日》表达的是青少年面对社会感到无力时,以一个需要被保护、不得不被支配的弱者,对父权的咆哮。
晨星酒业的老板朱晨以三十八万高价竞标拍下了这幅画。
朱老板受访时曾提及, 每个人的童年都有一个不愿向任何人提及的记忆片段,深深藏在心里,怕被人识破,怕脆弱时突然冒出来吞噬自己。
从这幅《雪原落日》中, 他读到了少年画家钱冲稚嫩笔触中, 浓郁的情感表达,那种宣泄般的痛快,正是他所需要的。他要将这幅画好好收藏在屋子里,正如他将自己不愿提及的事,深藏在记忆深处一样。”
——城市日报】
激烈的第一轮竞拍结束, 《雪原落日》由朱晨拍走。
所有人都朝着坐在第三排的男人望去, 穿着黑色唐装的35岁男人看起来像是只有二十多岁,但那双幽冷的眼睛沉沉的显出他的成熟与沧桑。
他朝众多投射过来的目光点头示意, 手指捏着根未点燃的烟, 抿着嘴唇既没有笑着表达喜悦, 也没有透出因竞拍成功而激动的蛛丝马迹。
待主持人兼拍卖师继续推进拍卖流程时,朱晨将目光转向坐在右后方第四排的钱冲。
他果然没有猜错,那天在宾馆大堂看到的短毛少年,就是《雪原落日》的创造者。
少年进门时意气风发,眉眼都是桀骜和张狂, 完全是得意洋洋的中二模样。
是不懂得掩饰自己的青春期少年。
可此刻, 钱冲参赛画作的拍卖结束了,38w高价。
朱晨以为这个少年会按耐不住的狂笑,会得意的跟前后左右的朋友炫耀。
但他显然并不了解这个年轻却才华横溢的孩子。
昏暗座椅上, 钱冲坐的很直。
他面朝着前方,仿佛在专注盯着台上的主持人。
但少年目光并没有对焦,他显然什么都没看,只是正襟危坐而已。
少年满面泪痕,眉心耸着,嘴唇因为哭泣中情绪波动而微微抽搐。
眼泪划过他年轻的面孔,流过他嘴唇,又淌过他棱角分明的下巴,落在前襟,融进毛衣纤维中。
像是受尽了这世间委屈,终于突破樊笼。
曾经的愤怒和难过,曾经的恐惧和卑微,都顺着眼泪流走,蒸发。
然后留下个一身轻松的少年人。
单薄,但是已经无所畏惧,更无负担和犹豫。
朱晨嘴唇抿成直线,收回视线,眸光垂在指尖夹着的未点燃的香烟上。
吐出一口气,他浅淡的、快速的笑了下,又恢复成古井无波的模样。
怪不得他一看到那画就如获至宝,那少年果然不止拥有才华,不仅仅是别人口中的天才而已。
他相信,那是一个能与他情绪共鸣的人。
他想,或许那少年便是这世上,不需要交流,就能理解他的人。
他也能理解那少年。
从画中沉重的笔触,和幽闷的用色中,他看到了。
将烟塞回兜里,拍拍身边的秘书,他嘱咐对方留下处理后门的交接环节,便站起身离场了。
门口等候的另一个更强壮的助手点头与他打招呼后,默默跟在朱晨身后,两人先后离开拍卖会场。
会场中并不算很明亮的光,洒在朱晨离开会场的背影上,也洒在坐在会场中,咬着牙默默流泪的少年背上。
……
……
主持人老道的把持着节奏,两个拍品之间,用各种小环节给大家一个情绪的缓冲,才开始第二幅画的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