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侯
第二天一早,华婕早早就背着大画板跑去老破小继续她的水彩画。
同时将地址发给了沈佳儒。
沈老师10点的时候赶过来,走进小区的一瞬间,他心里就开始疑惑:华婕是哪里找到的这么个破小区啊?
脏兮兮的还很拥挤,既不是石库门式的老上海建筑,也不是繁华的大上海西式建筑……小丫头居然跑来画这种南方式样的老排楼。
沈佳儒身强力壮、腿长的优势在小区中发挥出来,几百米的路程,不断超过买菜归来的老人家,莫名觉得自己走进这座老年人多的小区里,简直给它灌注了无穷阳刚之气。
这密密匝匝昏暗潮湿的环境,仿佛都明朗了许多。
拐过两栋小楼,沈佳儒便瞧见了华婕。
他悄悄走到她身后,静静看了好一会儿。
随着时间推移,华婕画画的很多习惯都改变了。
曾经总是小心翼翼,每画一笔都要思考很久,仿佛在竭力调动脑内的知识,去佐证自己的每一笔都是正确的,才敢画。
可现在,她有了画胆,无论是用色还是落笔,都更懂得在知识和技巧的基础上,去大力调动情绪,然后自如的挥洒和表达。
不再受某种紧张和自卑情绪束缚,就像脑子里的灵气和才华,终于从牢笼中脱困,信马由缰,自由自在。
“堆和点的技巧,薄厚不均的效果,都可以让冷暖颜色更丰富。
“许多油画、粉画,甚至国画技巧,其实都可以拉来运用。
“到你这个程度,已经不需要受这些限制,敞开怀去服务于你想达到的画面效果。
“不必再受任何东西的限制,甚至是画画的颜料和工具,你也可以尝试下各种颜料用剂,包括粗盐、鸡蛋液等等。
“如果留白胶用起来嫌麻烦,也可以尝试在最后用丙烯颜料的白色去做画面补充。”
站了近20分钟后,沈佳儒终于开口。
华婕在最初听到老师声音后惊喜了下,随即便沉浸入老师的话中,开始思考自己的创作。
沈佳儒又呆了10分钟,便回画室,留她专心画画。
接下来的2天时间,华婕早上来下午来,上午画光影,下午补造型、抠细节和做表达。
到第3天时,她便画完了。
将画送回画室,准备去利宅房产陪妈妈看看后面的流程时,忽然接到了钱冲的电话。
“你干啥呢?”钱富贵一听到华婕接通,立即莽莽撞撞问道。
“我准备去房产中介店里看看啊,我最近买房了你知道吗?5套小房子,还有1套徐汇区的洋房别墅哦!”华婕走到画室小院子里,挑着眉跟小伙伴分享快乐。
同时在词句中透出浓浓的炫耀意味。
要是跟方少珺和陆云飞,华婕肯定不好意思炫耀,万一惹的大小姐和闷葫芦不开心怎么办。
但钱冲……没事的,皮孩子可以随便操磨,就算生气了也不用在意,反正他就算脾气爆发大吵大闹,过一会儿也会忘记。
“你快别炫了,抓紧打车过来帮帮哥们儿。”钱冲嗤一声表达不满后,立即甩开她的炫耀内容,发出求救呐喊。
“咋啦你?”华婕挑眉,他好好在马场画画,难道被马踢了?
“沈老师说厚涂法是你想出来的,我现在有厚涂的想法,可又有点拿不准。
“我现在这幅画画的老tm漂亮了,我想用厚涂的方式增加增加风格感,再提升一下,深入一下,但我不敢下笔,你快点过来给我把把关。”钱冲嚷嚷道。
“你是我爹吗?你喊我过去我就过去?”华婕撇嘴。
“快点的姐姐,今天晚上、明天晚上、后天晚上我请你吃饭。要不,以后你的晚饭我都包了?”钱冲看样子是真的很急,居然都喊上‘姐姐’了。
“不知道还以为你跟我求婚呢。”华婕再次撇嘴。
“滚你的…嘛……”钱冲骂人的话已经出口,又意识到自己要求人,忙在句子后面加了个娇滴滴的‘嘛’,gay里gay气的,“我又不是找死,敢打你的主意?不怕沈墨撕了我吗?”
“别胡说,我和沈墨是纯洁的同桌关系。”华婕立即澄清。
“你别在这儿跟我撤这种弥天大谎!快点的,来不来?”钱冲急的跺脚。
“来了来了,催命一样。在上海期间所有晚饭你包了啊。”华婕。
“小意思。”钱冲道。
华婕挂了电话,撇撇嘴,钱富贵还挺需要她的嘛。
转头回到画室里便找到磊哥,请他送自己去钱冲所在的马场。
方少珺画的华婕已经差不多了,她接下来准备用4天的时间,不断的观察这幅画,深入挖掘自己的潜力,想尽办法再去将这幅华婕画像的细节度、表达厚度和完成度提升一个层次。
华婕打电话的时候,方少珺正跟老师聊她现阶段能突破的方向和这幅画还可以深入的角度,忽然听到华婕要去见钱冲,立即警醒起来。
是不是要去教钱冲画画了?
决不能错过。
于是在老师讲完之后,她快速做好记录,随即赶在华婕出门前,喊道:
“带我一个。”
“?”华婕挑眉。
方大小姐跑去凑什么热闹?
“我去看看马场,画两幅马匹写生,调剂调剂。”方少珺说的冠冕堂皇。
“行啊。”华婕。
于是,华婕和方少珺一起坐上赵孝磊租来的车,一路呼啸,直奔有钱人的私人马场。
……
……
那是一幅怎样的画啊!
怪不得马要被称为‘骏马’,它真的好俊,好骏!
一张4开大的油画布上,一只巨大的白马头颈画像。
它的面部灵性而柔婉,钱冲大概榨干了自己身体里的所有‘温柔’细胞,才画出这样的骏马面部。
真难得啊,他忍住了内心的躁动和纷繁情绪,耐着性子使用细腻的笔触去描绘。
华婕抿着唇打量,心想,钱富贵也不是不行嘛。
只是风格使然,不愿意使用常规画法而已。
目光偏转向马面之后,鬃毛从脖颈长出的部分还柔顺着,可飞扬向背景时,却逐渐魔化,变得张牙舞爪,气势诡秘狂放。
这些扭曲炸开的鬃毛和背景融到一起,狂野的线条和暗色搭配,仿佛正有魔鬼隐在黑雾里,慢慢将它吞噬。
华婕阅读这幅画,第一眼难免被马的五官和脸吸引,然后才去看画面上的其他。
那种温柔的心境,和对美的赞叹,也飞速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动荡而激烈的情绪蛊惑。
她呼吸莫名变得有些急促,眉头也慢慢皱起。
可当她又重新再一次打量这幅画时,心境又逐渐从急躁、愤怒和恐惧中脱离,仿佛打闹着发泄过负面情绪后,逐渐变得宁静。
半晌后,华婕才在钱冲的注视下开口:
“厚涂不是厚厚的颜色堆叠而已,而是要通过厚涂的方式,表现一种特殊的肌理。
“你要有规划的去突出重点,塑造质感,用颜料在画面上堆砌出一种3d效果。
“你可以用大笔触去画,也可以用刮刀。”
“嗯。”钱冲认真点头,望着华婕的眼神显示着他求知若渴。
“还有就是,如果你对厚涂的规划够好,够细致,甚至可以达到一种特殊的效果。
“比如光从左侧打过来,和光从右侧打过来,会使你的画显得截然不同。
“这是3d厚涂才可以达到的对画面变化效果的强化。
“如果你画成功了,展出的时候,可以跟展方说,上午时展光从左打下来,下午时展光从右打下来。
“那么上午欣赏你画的人,和下午欣赏你画的人,会有完全截然不同的反应和评价。
“这个是很有趣的,现在国内应该还没有人这样玩过。”
华婕回忆了下,艺术是无界限的,可以用一张纸展现,也可以用一组静物展现,甚至还可以由画者本身来展现。
不给自己设限,那么通过厚涂来达到一些特殊的艺术效果,也不过是艺术广阔疆域中一个小小的尝试罢了。
钱冲却听的眼冒金光,他朝着华婕竖起大拇指,然后抱着画就跑去马厩边,抽出一张练习用油画纸板,开始在小图上做规划和尝试。
华婕溜溜达达走到他身后,看着对方快速熟练掌握厚涂技巧,叹息的想道:不愧是天才,学东西是真的快。
待钱冲做了好一会儿尝试后,终于站起身,拍拍巴掌,转头对华婕笑道:
“我这幅画估计能夺冠。”
“你当我是死的吗?”还不等华婕应声,站在华婕身后的方少珺已经凉凉开口。
“那就到时候看吧。”钱冲骄傲的挑高眉毛。
华婕见俩人仿佛又要吵起来,笑道:
“钱冲这幅是不错啦,我没想到你骏马画的还挺漂亮的。”
“……”方少珺听到华婕夸钱富贵,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然后再次抢在钱冲之前开口:
“画人不行,只好凑合着画画动物吧。”
“???”钱冲歪脑袋、眯眼睛瞪方少珺。
方大小姐今天是吃炸药了吗?
而且……这股酸味的怎么回事儿?
怎么比华婕跟他说话时候,插话怼人的沈墨还酸?
这个念头一起,钱冲瞬间回忆起在劲松时,自己被沈墨生怼的痛苦。
再看看面前的方少珺,心里一下就不平衡了。
怎么着?
他是活在地狱吗?
这么多人欺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