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侯
她刚才是被叫妈了吗???
……
……
孙霖的老洋房地下一层,被他改造成了藏品室。
而上海老洋房油画展的赛制组,则临时在这里支桌开会,进行20日颁布排名前最后的争论。
即便是午饭时间,处于饥饿状态中的众人,仍讨论不休。
人说草绿代表困惑,那赵丹英现在就是草绿草绿的。
“一个老师,怎么能教出风格如此迥异的四个学生呢?”
他忍不住感慨。
“你怎么知道那三幅画都是沈佳儒老师学生的?”一位生活在上海的上一代油画家手指点着桌子,开口询问。
他知道赵丹青说的四个学生,是大家之前讨论过的方少珺、钱冲、陆云飞,以及这间别墅顶台孙霖那间茶室墙上挂着的《上海田子坊》的作者华婕。
可是,怎么就判定了《骏马》《向往》《上海女人》这三幅,正对应着方少珺他们三人呢?
“没看出来吗?”赵丹英挑眉,笑道:
“那三幅画有一个‘商标’密码啊,应该就是沈佳儒老师的恶趣味标识吧?
“《向往》画的华婕,左眉上方一颗红痣。
“《上海女人》画的女模特,左眉上方一颗红痣。
“那匹《骏马》,画的是匹白马,孙霖孙总马场的马,我可亲自跟孙霖确认过,那马的左眼睛上面,绝对没有小红毛簇组成的小红点,人家就是纯纯的白马,干干净净的脸上全是白毛啊。
“这不明摆着嘛,一个师门里出来的学生啊。
“一共3幅,不就正好对上沈佳儒老师的三个学生嘛。”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拿手指头戳自己左边眉毛上方,示意‘就是这里’。
“……”老画家挑起眉毛,不敢置信。
他还真没注意到。
于是立即站起身,蹬蹬蹬爬楼梯,上去求证去了。
“老当益壮啊。”另一位从北京受邀而来的浸淫油画多年的前辈赞叹道。
受邀而来的鲁美油画系主任易南昇赞叹道:
“听说他们四个人中,华婕是个开拓性极强的天才。
“四个孩子互助互利不藏私。
“我听孙霖说,钱冲在画到后期时,专门喊华婕到马场商讨画法。
“好像钱冲的厚涂法,陆云飞的写实入髓画法,方少珺充满魄力的金纸泼洒,都是华婕提出,又跟沈佳儒老师深入沟通,最后一起带着大家过度及融合的。”
“捕风捉影的事情,不要随口说啊,这不是抹杀钱冲这几位创作者自己的努力和才华吗?”一位油画家忍不住摆手,这种事,即便当事人亲口说,他也未必会信,除非自己亲眼所见,但也绝不敢随便判断和开口断言。
“嗯,是,所以我也强调了只是听说嘛,就‘好像’,不敢确定哈。”易南昇忙谨慎发言。
“……”赵丹英却没有在意两人关于这件事真假的探讨。
他皱起眉,忍不住想,沈老师如果能将孩子们整合成这样,1+1不仅大于2,还可能大于20,那还真的挺惊人的。
“画画的人谁都不服,难得这帮孩子们愿意互相取长补短。”另一位来自南方的老油画家忍不住赞叹。
“如果国内画坛气氛能跟沈老师门下气氛一样好,说不定发展会更快。”受邀来到上海的国美协会会长,一直认为画家们都太过自我,太过孤芳自赏,不喜欢参加他们协会组织的探讨交流活动。
此刻忍不住借题发挥起来。
正当其他人想就他的随口一扯,好好探讨探讨时,方才离开的老油画家忽然推门走了回来。
老先生扶着扶手,蹬蹬蹬走下台阶,坐回自己椅子后,喘匀了几口气儿,喝了一口茶,挑眉道:
“还真的是,那三幅画的人……恩,还有马的左眉……嗯,左眼上方,真的都有一颗红痣。”
“那这……沈老师的三个学生都在我们的备选项里?”易南昇微微皱眉,这样选出来,会不会有人觉得是暗箱操作?
他话音一落,所有人都陷入沉默之中。
“不如我们先去吃饭,饭后回来,再把画展细细走一遍?”赵丹英建议道。
跟这些老家伙们争论了一上午,他又累又饿,现在脑袋都疼,还是先去补充补充糖分吧。
“……行。”
第175章 逛画展 一个艺术家的蜕变,哪有那么容……
7月底的上海, 的确比劲松热的多,但相比后世的上海,还是凉快的。
大概是因为昨天刚下过雨, 今天天气一热起来,蒸腾着水汽,俨然是个小桑拿天。
沈老师下午要先去拜访一位国画前辈,于是让最靠谱的华婕带队, 等下午三四点的时候, 他会返回来跟孩子们在画展汇合。
在此之前,华婕他们大概有2个多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于是,在去画展前,钱冲先拉着大家拐到了边上的冰淇淋屋,请大家一人吃了几个球的冰淇淋。
最后拖无可拖, 才被华婕拽到画展门口——
大家终究还是很害怕, 不太想直面画展,万一走进去后, 发现一堆比自己画的强的, 那要怎么办。
方少珺在门口抢着付了票钱, 随即四个孩子在‘导游’华婕的带领下,组成一列走进画展。
穿过两人看守的检票口后,华婕便被眼前的大别墅惊呆了。
上一世她也路过这里过,但私宅不开放,始终没机会走进来, 没想到这间几乎成为上海经典文物建筑的大别墅, 居然曾用来开画展。
踩在小石板路上,她从左到右扫过,忍不住想:这一套, 即便是在这个年代,价格也得过亿吧?
“你好,请问喝什么饮品?”门口服务区的漂亮姐姐探头询问。
华婕点了杯橙汁,然后被递了一张画展导览图,和一杯用高脚杯盛的橙汁。
道谢后,她轻品一口橙汁,觉得自己有点英伦淑女参加宴会那个味儿了,再往前走时,迈出去的步子都优雅了几分。
结果回头一看,便见钱冲和陆云飞齐齐将点的饮料仰头一口闷,然后在服务区漂亮姐姐震惊的表情下,将杯子还给对方了。
这俩孩子嫌捏着个杯子逛画展累赘。
华婕和方少珺对看一眼,想了想,也站在门口就把橙汁喝了,先后还杯子后,只背着小书包,拿着一张导览单,清清爽爽逛画展。
放在院子里摆着的画架中的油画,都用小亭伞等遮阴的东西罩着,避免油画被阳光过度炙晒,同时也为观画的人遮阳。
赏过几幅画后,华婕便发现,放在室外的画多半都是风景油画,或者背景为室外的人像画等。
鼎鼎大名的印象派,就起源于室外创作和写生,以氛围感著称,靠实眼实景的观察来进行真实风景及人物等的创作。
如莫奈的系列画《伦敦议会大楼》,就是在同一的位置进行连续作画,然后创作出不同时段、不同光线的同一场景。
清晨,议会大楼灰蓝朦胧,黄昏,议会大楼被金色笼……
不同时间,光影不同,静物的清晰度、对比度不同,光色不同,影子的方向不同……
在这样的写生创作中,人们发现,原因室外的阴影不是纯黑色的,原来人的皮肤可以在环境色下变成绿色,原来凌晨的黄色建筑可以呈现为蓝色……
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发展过程中,随着风景画派巴比松画派和印象派的发展,也有越来越多画家走出画室,写生自然。
如此多年下来,这一个大类的发展达到了相当高度,要做突破并不容易。
华婕一路看下来,发现画的好的的确不少,但总能调出一些毛病,或者是看起来的确没什么毛病的,但也难以评价说有特别突出的地方。
“这幅是我走一圈儿下来,觉得风景里画的最好的了。”方少珺走回华婕身边,面朝着华婕正望着的风景画道:
“构图非常好,整个画面关系也极其舒服,水平很高。”
“是的,这部分的留白非常非常大胆,但跟整体构图和用色组合起来,真的太寡欲了,审美很到位。”华婕点头。
“不过可惜,它的色彩使用太保守了,细看、深看、久看,终究还是会觉得有点陈旧,缺少一点活泼的元素。如果是你来做这幅画的色彩,一定能让这幅画活。”方少珺道。
“别别别,让我画,又未必能做出这样的构图和大胆的大区块留白了。”华婕不好意思的看看四周,还好被夸的时候边上没什么别人,不然多不好意思,跟砸场子似的。
而且,什么时候开始的?
自己在方少珺眼中这么厉害了吗?
“走吧,进屋看看。”钱冲拉着慢慢腾腾的陆云飞从另一边拐回来,有些不耐烦道。
在他眼中,满场油画都是庸脂俗粉。
对于他这个画起暗部挥毫如狂剑的野性派来说,这些人连阴影都不敢大开大合的涂抹,算个屁的画家。
“走吧。”华婕跟方少珺也跟上,四个少男少女直奔别墅而去。
拐进一楼后,他们直接从左手边的大课堂开始看,然后,在壁炉上方的最大一面墙的最正中央,他们看到了马良那幅画。
被挂在这样重要的位置,的确有其独到之处。
曾经那幅吓到孩子们的半成品油画,已经彻底完成,画面上的女人柔和的目光与众人相对,仿佛一位好客又温柔的女主人,正礼貌招待客人。
“画面的明暗过渡真的做的太舒服了,马良在技术层面,真的扎实的有点过分。”方少珺抿唇赞叹,在这个层面上,自己显然也要逊色许多。
“用色、用笔的状态,整体感极强。画面上所有内容的思考,都围绕着整体关系去做。一眼望过去,真的就是舒服,经典。马良是很强。”华婕说罢抿唇,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但,他也到瓶颈期了吧?”一直沉默着的陆云飞忽然开口。
华婕几人回头望向陆云飞,沉默的少年在面对自己的爱好时,难得的多了几句话:
“我仔细分析过他画室里的画,最初时是很有风格的。
“早期画作里,马良在画人时,喜欢将头发画的非常柔顺,非常细,那些画给我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
“但是后期他画的越多,对成长的需求就越强烈,而在成长过程中,为了提升这种画面的整体性,他不得不牺牲了自己对人物头发的迷恋。
“像这幅画,大概就是一个进步的体现,它的整体性极强,舒适度极高,头发完全不会喧宾夺主。
“因为他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和情绪,将头发画成面,揉过去了,只有面部周围距离观者最近的头发,是有发丝和细节处理的,远景的头发则被迫只画出块和面。
“虽然在技术层面,的确是提升了吧,但他的画作曾经给我的那种强烈的舒服感,和柔顺头发带给我的视觉聚焦及趣味性,也消失了。”
说罢,陆云飞深吸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一个月的话都一口气说完了,接下来他可能只能用点头摇头来表达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