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拾陆
霍以骁饮了一口,这茶叶他前回尝过,温宴说过,这茶便是夜里喝了,也不会睡不踏实。
虽然,他无所谓夜里喝什么。
该睡不好,一样是睡不好。
“听说仇羡的案子结了?”霍以骁问。
“是。”温宴说了经过。
霍以骁道:“冯嬷嬷终究是仇苒的嬷嬷,不是仇羡的。”
冯嬷嬷一开始就不是仇家的仆妇,仇珉死后,她跟着仇苒“投靠”了仇羡。
仇羡一直是“姑娘的哥哥”。
仇羡待仇苒好,冯嬷嬷就认他为主,一旦仇羡与仇苒的利益相违背,冯嬷嬷毫不犹豫会选择仇苒。
这话粗粗听着,很是寻常。
温宴的心里却是咯噔一声。
霍以骁会这么说,更多的是经验之谈吧……
所以,漱玉宫里的内侍、亲随不少,他只信任隐雷;
所以,前世他们夫妻府中有那么多丫鬟、婆子,他还是让邢妈妈来照顾她。
不是自幼伴着他的人,霍以骁总是十分谨慎。
这么一想,温宴有些心酸,虽然,谨慎极其有必要。
霍以骁已经十分谨慎了,上辈子还是吃了很多亏,狠狠跌过跟头,他这样的身份,不谨慎,能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同时,温宴又有一些欢喜。
防备心这么重的霍以骁,还是从心底里认同她,信任她。
“傍晚时候,宫里来人了,”温宴笑了笑,捧着茶盏,抬眸看着霍以骁,“皇上召我明日进宫。”
霍以骁一怔。
他从御书房出来时,皇上没有提,吴公公也没有提。
那就是等他离开后才定下的。
想来,他今儿说的那些话,对皇上的冲击有点儿大。
也可能,不是有点儿……
第145章 坦率(求月票)
思及此处,霍以骁问:“明日什么时候?”
“差不多是早朝后,”温宴说完,见霍以骁拧眉,又笑着道,“我又不是头一回面圣,骁爷无需担心,不用想着从习渊殿逃课出来顾着我。”
霍以骁睨了温宴一眼。
前面一句听着还挺在理。
温宴在宫中生活多年,礼数规矩上出不了错。
她以前很少会到前朝,但作为成安的伴读,在惠妃娘娘那儿,也能经常见到龙颜。
温宴是不可能心慌害怕得无从应对的。
可后面一句就不对了。
逃课?
怎么可能逃课。
诚然,现在与从前不一样了。
温宴的身份和处境都截然不同。
尤其是……
霍以骁抿了一口茶。
他在皇上跟前说了不少大实话。
虽然那些实话在皇上听来,可能是胡说八道。
咳——
霍以骁清了清嗓子。
“担心什么?”霍以骁道,“我若是逃课去御书房,不是更火上浇油?”
温宴支着脸颊笑了一阵。
“明日大朝会,按说会比平日散得晚些,”霍以骁道,“你在御书房外候着,左不过就那些规矩。”
温宴点了点头:“真不用担心。”
“胡说八道、顾左右而言他,”霍以骁的手指点着桌面,“你本事大着呢。”
温宴莞尔:“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茶水尽了。
霍以骁起身离开。
窗户打开,他也不要温宴送,迅速地翻出,又立刻关上了窗。
动作很快,丝毫不拖泥带水,免得外头的冷气都涌进屋子里。
翌日,天还未明,温宴就梳洗得当,准备进宫。
桂老夫人很是看重这一回面圣,一肚子话想要交代,在嘴边转了一圈,还是都咽下去了。
她都有多少年没有在贵人跟前说话了,知道的都是些老古董。
温宴年纪不大,却精明,想来会一切顺畅。
桂老夫人只看了看温宴的衣着装扮,确定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就让她出门了。
轿子到宫门外时,正是朝臣们匆匆上朝之时。
虽说,朝会要持续一阵,但要防着个万一。
以前也听说过,有一次朝会上,官员议政惹了皇上不满,皇上直接摔袖子走人,根本不管金銮殿上跪着的大臣们。
上朝的,老头子和中年人居多,年轻的只在少数,但都是男人,温宴这么个姑娘的出现就特别极了。
哪怕她离得老远,在宫门广场的这一端,还是惹了不少目光。
好在,大部分的都只看一两眼就不管了。
太远了,又受角度限制,只晓得是个闺中姑娘,根本看不清五官模样。
大清早在宫外候着,大抵是得了后宫某位贵人的召见。
只几个人,一直紧紧盯着温宴。
打头的是朱晟,他拍了拍朱茂的肩膀,道:“那姑娘,我刚瞧着侧脸,很是眼熟。”
朱茂顺着看过去:“就那小半张脸,我认不出来。行了,该进宫了,别看姑娘了。”
朱晟嘀咕了两句,见伴读和内侍都想不出来,便与朱茂一道走了。
待走到习渊殿外,抬头看到坐在窗边的霍以骁时,朱晟才想起来了。
那是温宴。
成安先前的伴读。
也是顺平伯告霍以骁状时,提起来的名字。
怎么说来着?
霍以骁和温宴勾勾搭搭,私相授受?
啧!
温宴到底是受了谁的召见?
霍太妃,还是成安?
朱晟使人去打听,没多久就知道了答案,温宴被内侍带去了御书房,是皇上要见她。
退朝后,温宴见到皇上大步进了御书房。
很快,有内侍来唤她,引她入内。
温宴把手炉交给内侍,稍稍整理了衣摆,到御前请安。
皇上让温宴起身,扫了她一眼,不由微怔。
温宴的气色不大好,嘴唇泛紫,像是冻着了。
“你,”皇上回忆了一下,道,“朕记得,你以前常陪着成安打雪仗,大冬天能玩出一身汗。”
温宴垂着眼,答道:“以前是的,以前臣女不怕冷,前年在狱中受寒,现在冬天有些难熬。”
皇上抿唇。
他没有想到温宴会主动提起前年的案子。
提得如此坦然,也十分平静。
“你后来回了定安侯府,在家中过得如何?”皇上又问。
温宴道:“臣女自幼长在京中,与侯府的亲人不熟悉,最初有些隔阂和不适应,现在处得十分融洽。这大抵就是亲人吧,血脉相连。”
“你有个弟弟,”皇上道,“如今功课怎样?”
“臣女的弟弟在玉泉书院求学,师从方遇方大儒。”温宴道。
皇上眯着眼,想了想,道:“方遇啊,方遇学问很不错,你弟弟在他门下,也不算耽误……”
一问一答,仿若真的是长辈与久未见面的晚辈说话,句句都是家常。
皇上甚至让温宴坐下了,让吴公公给她端了盏热茶暖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