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拾陆
霍以骁活动了下脖子。
朱桓看了他两眼,淡淡道:“叫你喝酒就一块来。”
霍以骁垂眼,应了声“是”。
朱桓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始终觉得这样的应对很是奇怪。
若霍以骁是寻常伴读,那就是吩咐什么就做什么,便是朱茂每旬都叫人吃酒,只要朱桓自己赴任,霍以骁就不该、也不能拒绝。
哪怕,其他皇子的伴读都没有被叫上。
可事实上,霍以骁推托的时候很多。
以伴读不参与为由来推拒,可他敢拒,也是因为他不仅仅是伴读。
两种身份,都占着了,弄得前不前、后不后的。
想归想,朱桓嘴上没有再说。
离夜里吃酒还有些工夫,朱茂先去御书房谢恩,又要去给他母妃许德妃请安,众人约定了时候,各自前往他的府邸。
夜幕低垂时,霍以骁跟着朱桓一道过去。
朱茂在后花园设宴。
这宅子引活水入园,为了看水景,水边的花厅皆是落地的大扇门,只要全打开,就能把一池水都收入眼底,不临水的一面种了一片梅花,正是好景色。
朱钰已经来了,指挥着人把那些大扇门全部闭上。
“冷死了!”朱钰见了朱桓,抱怨不已,“大冬天的看什么水景,我刚一进来,差点就叫风给吹走了。”
朱桓笑了笑,问:“大哥与二哥呢?”
朱钰挑眉:“大哥好像还未从宫里回来,二哥、二哥哪次来得早了。”
主人未到,朱钰也一点儿不客气。
朱茂府上的管事自不敢怠慢他们,朱钰要什么就给什么,等朱茂回来时,朱钰已经喝上了。
“头一个醉的肯定还是你。”朱茂无奈地摇了摇头。
朱钰笑道:“我醉了就醉了,以骁酒量好,让他陪你喝。”
“也是,”朱茂哈哈大笑着,冲霍以骁举了举酒盏,“今晚上不醉不归,别来辞酒的那一套。”
府邸外,朱晟从马车上下来。
他的伴读、工部尚书的孙儿董文敬跟着下来。
董文敬压着声儿与朱晟道:“殿下,婕妤娘娘说得很是在理,我越琢磨越对。”
朱晟睨了他一眼。
先前他们没有过来,是在商量冯婕妤说的那些话。
董文敬又道:“娘娘让您别跟四公子过不去,别去寻他麻烦,这一点,我倒有些不同的想法。”
“你说。”朱晟道。
“您以前和四公子的纷争不少,”董文敬斟酌着用词,“突然之间改变态度,那实在太刻意了,反倒是会引人侧目。
我以为,您还是跟以前一样,该怎样还怎样,寻麻烦嘛,不大不小的就行了。
如此一来,谁也不会多想。”
朱晟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挥了袖子,大步流星地往朱茂府里走。
董文敬在后面追,一脸想要再劝,又不知道要怎么劝的样子。
朱晟脚步飞快,脸色越来越沉。
什么叫不大不小?
他去年跟霍以骁打架,可是断了一条胳膊!
一整个秋冬,不敢叫胳膊受一点凉。
他在京里受罪,霍以骁下江南自在,在临安城,那是要多威风有多威风。
他的胳膊,现在才勉强养回来,能发力了。
就这,他还跟霍以骁不大不小?
第151章 没什么不敢打的
花厅里,酒香四溢。
霍以骁喝了两盏,之后便是抿得多,咽得少了。
朱晟大步进来,面无表情跟朱家几兄弟打了声招呼。
“来迟了,自罚三杯?”朱茂笑着与他道。
朱晟掂了掂小酒盏,哼了声,笑道:“看不起谁呢?就这么大小的酒盏,你让四弟一个人慢悠悠喝去,其余人都换大碗吧。”
朱钰喝酒上脸,这会儿,年轻的脸庞上已然是红通通的:“二哥这是看不起我!换换换,都换大碗!”
朱晟懒得跟朱钰讲酒量。
说了也白说,朱钰在喝酒这事儿上,没有半点自知之明。
反正最后都会趴下,随便他去。
“行了,都换。”朱晟大手一挥,也不管朱茂怎么说,催着管事去换。
管事看朱茂。
朱茂微微颔首。
很快,酒碗端上来,又送上来七八坛子酒。
朱晟自己先倒了一碗,闷头干了,再满上,道:“我罚过了,现在可以开始喝了吧?”
朱茂给他鼓了个掌。
朱晟心里憋着火,酒不能散火,等他看到霍以骁手边的酒碗依旧满满当当时,他啧了一声。
“我听说,”朱晟抬高了声音,引得众人都把目光聚在他身上,“那天,成安以前的伴读,叫温宴那个,被父皇召到御书房了?她是不是临安人?先前顺平伯进京告以骁状时,说以骁因为一姑娘争风吃醋,说的是那温宴吧?”
原本还一道说话的几个伴读都闭嘴了。
董文敬的筷子正伸到一半,突然间不知道是进还是退。
朱桓抿着唇没有说话。
霍以骁抬起眼皮子看着朱晟,神色未变,没见怒也没见急,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位平时就这样,便是要发火时,也是这样。
朱茂清了清嗓子,似是想打了个圆场,还不及开口,就被人抢先了。
“温宴啊,说的是温宴啊,”朱钰已经喝得大舌头了,摇头晃脑地,“好像太妃娘娘还遣了太医给她吧?”
“还是以骁厉害,走一趟江南,媳妇儿都相看好了,”朱晟忽然转向朱桓,“你看看,以骁比你还小几个月呢,都要越到你头上去了。也是,你自己都不上心,难道还指着以骁找好了他媳妇、再来替你找你媳妇?”
朱桓坐直了身子,拧着眉,道:“这才喝了多少,就说胡话了?”
“胡话?”朱晟盯着朱桓,道,“我可不觉得我在说胡话。”
“来来来,跟我喝,”朱茂伸手去揽朱晟,“我是寿星,你今儿让我喝痛快。”
朱晟不肯,朝霍以骁抬了抬下颚,对朱茂道:“你是寿星,你去找他,他满满一碗都不喝,是个什么意思?大哥你把人叫来,让人来干坐着?”
朱茂用胳膊压着朱晟,冲霍以骁打了个眼色,嘴上道:“一起喝,一起喝!”
霍以骁的手扶着酒碗,却没有动。
若是朱晟不找事,朱茂叫他吃酒,他也就喝了。
可朱晟找事找得毫不顾忌,朱钰也不知道是真醉了还是假醉……
朱茂想做老好人,老好人会硬叫他来吃酒?
什么兄友弟恭,从来不曾有过。
“不想喝,”霍以骁道,“酒太冷了,喝不了。”
他近来喝温酒。
倒也不是叫温宴念出来的,而是,温宴当时备的温酒,当真适口。
朱茂府上的酒,自然差不了,但总觉得不对味。
先前,酒壶配酒盏,因着天冷,也稍稍温过,霍以骁勉强喝两盏,现在换了酒坛子,又冷又凉,他连勉强都不想勉强了。
朱晟嗤得笑出了声:“酒冷?你要喝热的?以骁,你学那些老头子呢?看不出来,年纪轻轻,毛病不小。”
霍以骁往后一靠,道:“毛病是挺多的,那天还让太医给诊了诊,又给开了一张方子,也不知道有用没用。”
朱晟想说,竟然有人以“有病为荣”,话没出口,酒碗被朱茂塞到了嘴边,他只能咽下去一碗。
他喝得岔气了,捂着胸口一阵咳嗽。
朱茂在一旁交代管事:“以骁要喝热的,你让人温些酒送来。”
朱晟好不容易缓过来,越想越不得劲儿,粗声道:“那温宴,跟着成安那么多年,以前看着也就那样,现在果然是女大十八变,那小模样小嘴,有点意思。
可惜出身上差了些,侯府到头了,爹娘又死了,这要是往皇子府钻,顶天了也就是个美人、侍妾。
也就跟了以骁,能正儿八经谋个身份。
不愧是宫里调教出来的,会钻营。
就是不知道这钻营,有没有福……”
哐——
朱晟的话没有说完。
霍以骁忽然发难,端起酒碗直直朝着朱晟的席面砸去。
瓷碗碎裂,瓷片四溅,一枚碎片从朱晟的眼睛前飞过去,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一道口子,血珠子泌出,顺着眼角划下来。
“你!”朱晟跳了起来,抬手抹了一把,他不觉得痛,但掌心的红色还是刺激到了他,“你竟然敢打我!”
扬手,他把面前的酒碗也砸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