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拾陆
但他知道是真的。
他所在的地方很是陌生,季太医来给他诊了脉,他似乎听见了毕之安和温子甫说话的声音。
这些都在告诉他,他昨夜遇险了。
“暄仔,”霍以骁叹了一声,“长点心。”
霍以暄看着霍以骁,嘴上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他清楚,霍以骁也清楚,那什么柒大人,目的根本不是霍以暄。
对方是冲着霍以骁去的。
也许是和霍家有仇,也许是霍太妃与霍家挡道,也许是某一位殿下寻事。
可他们现在,无法断定对方身份。
把整个沧浪庄挖了烧了,也没有用。
那些打手,就是小喽啰,能知道些什么。
毕之安审了,一个个的,只晓得柒大人是自己的东家,他们是听命行事。
昨儿柒大人交代了,不管这楼里发生了什么,都不许过来。
因此,虽然看到了烟火上天,他们也犹犹豫豫着,留在楼里的人,等听到楼上打得不可开交之后,才上去帮忙的。
要是一早就安排好了,他们不至于赤手空拳,就举着个火把冲过来。
那一胖一瘦两打手,瘦子眼睛瞎了,胖子脑袋上一窟窿,两个人都只剩了半条命,抵死不吐露消息,被毕之安扔进大牢里,等着之后继续审问。
顺天府又查了沧浪庄的地契。
从契书上看,主家姓陈,是个关中商人,五年前买下了这块地,他接手时,庄子就已经初具规模。
上一任的主人是他的同乡,上了年纪,返回关中养老,这庄子就转了手。
而这位陈姓商人,听说是一直在外做生意,没有人知道他和柒大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案子就此陷入僵局。
毕之安只能先整案卷。
温子甫暗悄悄与他商量,温宴在场的消息肯定无法删去,但是不是能少提几句,一闺中姑娘,策马挥几子、横冲直撞,这传开去了,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毕之安哭笑不得,把案卷送到了御书房。
这么大的事儿,皇上天一亮就收到了消息,以至于一整个上午,阴沉着脸。
他一手翻着案卷,一手死死按在茶盏上,可见其心中怒火。
“查,继续查,”皇上与毕之安道,“天子脚下,如此胆大妄为,还不留活口,这等穷凶极恶之徒,掘地三尺也要抓到!”
毕之安自是恭谨应下。
示意毕之安退出去,皇上留下霍以骁,问道:“你怎么看?”
这话问出口了,他自己先失笑着摇了摇头。
霍以骁会说什么,皇上一清二楚,实在问得没有什么意思。
皇上靠着龙椅,按了按眉心,道:“你怎么会找过去?你急匆匆找人,是你知道霍以暄会出事?”
霍以骁抿唇。
他不知道,温宴知道。
可这话显然不能这么说。
“我若知道他会出事,就不会带着温宴过去了,”霍以骁答道,“温宴昨天没受伤是她运气好。”
皇上微微颔首,这听起来确实没错。
他又问:“那你说说,大晚上的,你带她出门是做什么?”
霍以骁笑了声,道:“夜游。”
“什么?”皇上以为自己听错了。
霍以骁道:“前回,温宴真在车上,只是徐其润没有发现她而已,我老老实实跟您交代了,您没有信我,我昨晚上就继续带她夜游,特意想让徐其润看一看,有个人证,您就信了。”
皇上:“……”
他信个鬼!
谁要信这种东西!
头痛!
霍以骁被皇上打发出了御书房。
他眯着眼看了看日头,加快步子往宫外走。
衙门里无法断定那柒大人的身份,但小狐狸肯定知道一些。
他得想想,怎么让温宴开口。
第166章 以鱼换酒
西跨院里,温宴窝在屋子里睡觉。
她昨晚上梳洗干净,又把事情和温子甫说明了之后,已经是四更天了。
岁娘原本以为温宴会睡不着,经历了这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哪怕是已经脱险了,心情亦不可能毫无起伏,可能一闭上眼睛,都是拼杀场面。
而事实上,温宴往床上一躺,就睡过去了。
或者说,昏睡了过去。
上午时,曹氏过来探望,听说温宴未起身,也没有把人叫醒,确定她只是睡得沉、没有起热,便先回去了。
温宴这一觉,睡到了下午。
睁开眼睛,浑身骨头都酸痛极了。
她起身下床,试着活动一番。
黑檀儿趴在博古架上头,见温宴眉头紧锁、一副伸胳膊伸腿都费力的样子,它“喵”了一声。
温宴听懂了。
黑檀儿嫌她没用。
温宴笑了笑,她的确没有正儿八经地练过武。
她就是比寻常的大家闺秀有力气,能爬树爬墙,胆儿也大些,敢发狠,真要跟人比拼真功夫,她就是只小羔羊了。
昨儿是配合得好。
那瘦子被黑檀儿两爪子弄瞎了眼,而胖子因此投鼠忌器,被温宴抢占先机,挨了一顿几子。
最后能横冲直撞,马儿居大功。
毕竟,那么多人里头,只有温宴有坐骑,还是很听话的坐骑。
温宴抬着头对黑檀儿道:“黑檀儿最是厉害了,昨儿真是威风凛凛。”
黑檀儿很满意地叫了声。
岁娘替温宴梳头,道:“它是厉害,已经问二夫人要了两条鱼了。”
黄嬷嬷在一旁笑着道:“它建了大功,鱼也是应得的。”
温宴莞尔:“二叔母被我吓得够呛吧?”
她昨晚过去,身上是收拾干净了,看起来丝毫不狼狈,但沾了血的外衣是要交给温子甫作为证物的,当时,曹氏的脸都白透了。
黄嬷嬷刚要说什么,曹氏就已经寻过来了。
小宅子就是如此,一点儿动静,家里谁都瞒不住。
以前在侯府时,做长辈的还要端个姿态,轻易不会往熙园来,有事儿要说,就打发嬷嬷丫鬟走一趟。
如今地方小了,曹氏也不拿那乔,几步路的事儿而已。
曹氏上下打量了温宴一番,念了声“阿弥陀佛”:“人没事就好。”
温宴冲她笑了笑。
笑容一点都不勉强,甚至可以说从容且坦率。
曹氏的心落了下去,话匣子也打开了。
“叔母跟你说实在话,”曹氏在边上坐下,絮絮道,“我以为吧,去年在天竺寺,我亲眼看到老夫人和你三叔母浑身是血、生死不明的样子,那已经是我见过最可怖的事情了。
胆子,吓着吓着就吓大了,按说是再遇上什么状况,我也能冷静一些。
可事实啊,还是不行。
明明亲眼看着宴姐儿你活蹦乱跳,就那几件血衣,我都辗转反侧到天亮。”
温宴认真听曹氏讲述。
曹氏叨叨着,可见是操心坏了。
也是,寻常妇人,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那等血淋淋的大场面,曹氏已经算开过眼了的。
当然,若是可以,谁也不希望开那等眼。
太太平平过日子,才是最实在的。
话说回来,那样子的太平,他们定安侯府是捞不着了。
若说在临安城时,她还有一些“天真”的想法,觉得温子甫能接着霍家在顺天府大展宏图,温宴和霍以骁能定下来,那自家儿女将来也能有个倚仗,可经过昨天半夜的事情,那些天真一下子散了大半了。
出众的身份,会带来利益和好处,但也伴随着风险和危机。
他们定安侯府要跟着霍家走到底,之后也会面临更多的凶险。
桂老夫人那儿,虽是一句话都没有明说,但曹氏惯会看老夫人脸色,自然也明白老夫人的想法。
这天下没有平白得来的好处。
凶险时避得快,得益时想分一杯羹,人生没有这样的好事,做人也不能如此厚颜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