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拾陆
皇上初看也没有明白,问道:“这里标了西街口,这是东兴胡同,哎,还有二皇子府,这些地方朕都知道,但你这些横七竖八的线条是什么?”
霍以骁沉声道:“这是我昨天夜里发现的,是京城底下的一个密道。”
“什么?”皇上倏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京城底下有一个这么复杂的密道?”
“是。”霍以骁道。
吴公公的心跳噗通噗通的。
他仿佛在听一个鬼故事!
更别说皇上了,要不是霍以骁如此言之凿凿,他会认为这就是天方夜谭。
天子脚下,他的京城,地底下被人挖成了这幅样子?
如树根一般,错综复杂。
粗粗一数,出口总共是二十余个,通往城中各处,其中还有通往城外的,一直联通到了城郊的山脚下。
也就是说,哪怕城门紧闭,若有人侵入,也能顺着密道轻而易举地进城。
虽说,进城不等于进宫,但这些人,现在能挖到城中,再给他们些时日,他们一样能挖到皇城之中!
也许,能直接挖到他的御书房、挖到他的寝宫!
那他这个皇帝还当不当了?
“你怎么发现的?”皇上咬着牙,问道。
霍以骁倒也坦白,道:“我们寻到了那个柒大人,昨儿晚上,徐其润带着京卫指挥司的人把柒大人所在的宅子一网打尽,我和徐其则也去出了一份力。”
皇上挑了挑眉:“你是说,你和惠康伯府的那两兄弟一块?”
“是,”霍以骁答完,见皇上示意他继续说,他便道,“我们在宅子里发现了密道,下去走了一下,发现很是复杂,后来加了人手,花了一个通宵,才把密道走遍了,而后由徐其则画了这张地图。
呈给您的另一份地图是在宅子的书房里发现的,只有刻本,不知道刻板下落。”
皇上先放下密道图,打开了另一份。
只看了一眼,他就怒不可遏起来。
这地图,即便算不上十分详备,但该有的标注都全了。
是什么人会弄出这么一张地图来?
肯定是别有用心的人!
否则,弄这么一份地图,用来有趣当消遣的吗?
再加上,还有一个这么复杂的地道。
等等……
“密道的其中一个出口,是在晟儿家中?”皇上问。
霍以骁答道:“那个口子是徐其润探的,他说是在二殿下府中的一处厢房,他以前去过殿下府中做客,记得厢房外的天井的布局装饰。”
皇上的脸色阴沉一片。
他深吸了一口气,交代吴公公道:“去,把晟儿给朕带来。”
吴公公略有些迟疑,但没有违抗圣命。
皇上突然叫住了准备出去的吴公公,叮嘱道:“都先闭紧嘴巴!”
第177章 主子们
吴公公亲自去请朱晟。
皇上也没有让其他人进来伺候,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他的脑海里,全是那各种岔口、通往京城各个角落的密道。
很多出口都位于不起眼的宅子里。
根据霍以骁说的,这些宅子里装饰简洁,没有什么人气,连左邻右舍,大部分都是空荡荡的。
所以这些密道口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存在。
可二皇子府不同。
朱晟的府邸是比不上皇城,但总共就那么些地方,被人一路挖到厢房还不自知……
几乎不可能。
也就是说,他的二儿子,极有可能清清楚楚地知道,家中有密道,城中有密道。
也许,密道的挖掘,他还牵扯其中。
皇上睁开眼睛,看了眼霍以骁,问:“你怎么看?”
霍以骁正抿茶。
他忙了一整晚,连口热茶都顾不上喝,这会儿又有些困倦,正好饮茶提神。
而且,也丝毫不用担心御书房的茶叶会有什么问题。
听见皇上问他,霍以骁从氤氲的热气中抬起头来,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把问题又抛了回去:“您问的是哪一件事情?”
皇上笑了笑:“你跟朕说话都要这么滴水不漏了?你还怕说错话?这御书房里,胆子最大的就是你了。”
霍以骁放下茶盏,垂着眼,一字一字道:“如果只是我自己,我自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若说得不对,您要罚要骂,都是我该得的。
今日这事情,与二殿下有关,且不是之前那样打打闹闹的小事,我不敢胡乱置喙。”
皇上摸着胡子微微点头:“朕知道你的意思。朕不追究,你想说什么说什么。”
“您真要问,”霍以骁抿唇,“我的想法是等顺天府把案子审明白了,昨晚上抓了那么多人,逼迫方大人家两位公子对霍以暄下手的柒大人也在,且听听这些犯人怎么说。”
皇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顿了顿,霍以骁又道:“当然,无论柒大人等人说什么,也就是听一个说法。
他们交代的事情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假的,也许真假参半。
一切还要皇上您来明断。”
听他这么说,皇上没有再问。
别看霍以骁说了好几串,其实归根结底,等于什么都没有说。
在这件事情上,霍以骁变得格外谨慎。
一盏茶下肚,霍以骁起身告退。
皇上沉沉看着他,最终还是没有拦他。
朱晟跟着吴公公过来。
自从上回被禁足起,他一直没有出过府邸,今日被皇上传召,朱晟甚至有些激动。
也许,今日就能解除禁足了。
进了御书房,朱晟规规矩矩跪下:“儿臣给父皇请安。”
“起来吧,”皇上淡淡道,“过来看看这两份东西。”
大约是皇上的语气太平稳了,朱晟没有从中听出一丝一毫地怒火,他也就毫无防备,直到他看明白了那两张图。
一张城防,一张密道,清清楚楚摊在了他的眼前。
“儿臣……”朱晟的喉头滚了滚。
皇上的声音依旧毫无起伏:“这个密道,你熟悉吗?”
“儿臣、儿臣不知道这东西。”朱晟道。
“入口就在你家的厢房,你跟朕说,你不知道?”皇上的声音猛得抬了起来,“你把朕当傻子吗?”
扑通。
朱晟跪倒在地。
“你告诉朕,挖这样的密道,你到底想干什么?”皇上厉声问道。
朱晟一个劲儿地摇头,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朕再问问你,沧浪庄的案子是不是你做的?”皇上问。
朱晟的身子抖了抖。
皇上看得清楚,没有答案,却已经有了答案。
“你想杀霍以暄,是冲着以骁去的吧?”皇上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稳住情绪,“你图什么?你和以骁闹得天翻地覆,又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的事情,你一次又一次地去做,丝毫没有吸取教训。
晟儿,朕对你失望极了。”
朱晟看着皇上,一双眼睛通红。
“失望”两字落下来,比什么斥责都沉重。
皇上又看了朱晟一眼:“让吴公公送你回去,以后,好好在府里待着,不要再生事了。”
朱晟瘫坐在地上。
这次的好好待着,与之前的,是截然不同的意思了。
先前只是禁足,这一次,是幽禁。
朱晟自己也知道,若没有那两张地图,沧浪庄的事情,他可以编造十个、二十个脱身的理由。
人证算得了什么,还不许旁人陷害他了?
真正让他没有争取可能的是地图。
没有一个君王能够容忍自己的城防被人拿捏准确,更无法容忍京城地下被人挖成了那副那样。
哪怕做这些的人是皇上的儿子。
他犯了皇上的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