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拾陆
算起来,哪怕是前世,她都没有好好看过这里。
南下临安时,她的心思定安侯府、在温章身上,对这暂住之处,心存感激,也仅此而已。
后来,她嫁到京中,意外得知了庄子的主人身份后,霍以骁把邢妈妈调到了府中,温宴没有再来过庄子上。
这还是头一回能细细看看。
虽无法登高看全貌,但庄子的确很大。
屋舍造得并不紧凑,甚至有些松垮,风格也十分朴素。
温宴记得,当时她住的那院子,里头的物什虽全,但也不是多富贵的东西。
只有一两样摆件,造型不似京中常见的。
她问过邢妈妈,好像是洋人的东西,不知道是走海路从哪个大港口送抵的西洋货,也可能是走的陆路,从西域关外运来的。
邢妈妈还嘴了她一句,说她明明是宫里出来的,跟着受宠的公主,也是见多识广,怎么还会不认得这些稀罕玩意儿?
温宴还了邢妈妈一个鬼脸。
现如今,温宴不记得那些东西的样子,却升起了一丝丝好奇。
按说,如今的她可比当时“见多识广”些了,不晓得能不能认出来。
温宴琢磨着找机会回去看看,她们便先走到了马厩。
这里养了十几匹马,从体型看,大部分都是骑乘马。
黑檀儿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头一个冲了进去,隔着马栏,一匹一匹观察。
邢妈妈道:“姑娘会骑马,除了最里头那匹黑的之外,自己挑匹顺眼的就好,那匹黑的太凶了,骁爷有时候都制不住它。二姑娘、四姑娘,就先看看这两匹,个头小,性子温顺,适合初学的。”
温慧和温婧自然都听邢妈妈安排的。
温宴左看右看,选了匹棕色的马。
她伸手拍了拍马脖子,捋了捋马儿的鬃毛。
转头看去,黑檀儿已经跳到了马栏上,它沿着栏杆走,一双眼睛直直看着黑马。
那黑马不耐烦地刨着蹄子,鼻子哼哧哼哧喘气。
热气全喷在了黑檀儿的身上,味道有些重,它却没有丝毫的不喜。
甚至,黑檀儿还很喜欢。
只听这呼吸的声音,这鼻息的热度,和这浓重的味道,就足以证明,这是一匹很厉害的马。
它喜欢厉害的!
黑檀儿冲马儿喵了一声。
黑马甩了甩脖子,眼神里满是轻蔑。
黑檀儿又叫了两声。
“黑檀儿,”温宴唤它,“刚才邢妈妈说了,这匹很野。”
黑檀儿眨巴眨巴眼睛。
就要野的!
不野的,不要!
温宴忍俊不禁:“你再喜欢,也就是借,最后都得还,你想要自己的马,那得去苑马寺。”
黑檀儿歪了歪脑袋。
苑马寺的马,有这一匹厉害?
若没有,它要回来干嘛?
养着费马草吗?
温宴最知道黑檀儿的心思,道:“只有骁爷能管一管这马,万一你今儿把马带出去,它不听你的,横冲直撞起来,我们谁也擒不住。”
黑檀儿龇了龇牙。
它会管不住一匹马?
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马看着确实凶,在没有磨合好之前,没有人兜底,还是容易出事。
黑檀儿叹了声,朝黑马又哇啦哇啦叫了一通,最后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从栏杆上下来,跃到了温宴怀里。
罢了。
它不挑了。
就温宴选的那匹棕的马,勉强可以入眼。
温宴和姐妹们先去换了骑装,然后把马儿领出了马厩。
庄子宽阔,跑起来完全没有问题。
温宴要先看顾姐妹,就让黑檀儿自己骑马去。
黑檀儿跳上马背,也不知道嘀嘀咕咕了些什么,那马儿就窜了出去。
速度快,却也平稳。
邢妈妈看得啧啧称奇,便来教温慧和温婧。
从最基础的,如何和马儿建立信任感,如何安抚马匹,如何让它们愿意这个人的接近。
待她们习惯了之后,再试着学踩马镫上马,再下马。
邢妈妈教得很是耐心,与她凶悍的外表不同,所有细处,她都讲得很清楚。
这样的学习方式,为的不是让两人能坐在马上,有人牵着时能走一走,有一个花架子,而是更长远的,让她们真正会骑马。
虽然看起来进展不快,但只要基础都打扎实了,后续的进步就会很快。
教的人仔细,学的人也很是认真。
也许是两人对此也有兴趣,一点儿没有喊累。
等温宴抱着黑檀儿也去骑了两圈之后,回来一看,两人上下马的姿势已经是有模有样了。
中间休息时,邢妈妈准备了些点心茶水。
温宴与黑檀儿道:“换上骑装,上马看看?”
黑檀儿抬起头,舔了舔爪子,认真想了想。
温宴只看它的神色,就知道这只黑猫有了什么新主意。
她也不催,等着黑檀儿开口。
第265章 猫爪印
温慧给黑檀儿做的这身骑装,玄色为主色,印有暗纹,领口袖口绣了祥云纹。
她动手的时候还有些可惜,若是能用金线来绣,效果更好。
如今选用的线虽不含金,但也是这个色,在阳光下灿灿,倒也能以假乱真。
黑檀儿咕噜咕噜了两句。
温宴险些笑倒,扶着温慧才站住了。
这黑猫儿,也不知道从谁哪儿学来的,还学会了配色。
它说,黑皮、玄衣,往棕色大马上一站,不协调、不好看,没有那个威风凛凛的味儿!
能与之相匹配的,唯有马厩里那匹黑马。
那样的搭配,站在这宽阔的草地上,不远处是连绵的山景,头上的闪着金光的天空,那画面才叫出色。
温宴一面笑,一面连连点头,不得不说,黑檀儿这番话,竟然还十分的有道理。
可道理说得通,黑马也不能给它。
温宴的拒绝让黑檀儿很是失望,转过身去,拿屁股对着温宴。
“你先将就将就,”温宴蹲下身,手掌揉了揉黑檀儿的脖子,“四妹给你画像时,让她把马儿画成黑色的,肯定不损你半分威仪。你真喜欢那黑马,下回等骁爷在的时候,让你试试。”
黑檀儿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
试试有什么好试的,试完了还得还回去。
它记得,霍以骁有一匹坐骑,名唤骓云,他去江南时,骑的就是它。
温宴说过,骓云产自西域,是当年平西侯次子赵叙从关外带回来的,无论是血统还是能力,都极其优秀。
霍以骁已经有了骓云了,那匹黑马便是驯服之后,也只能暴殄天物。
这是对上等马的蹉跎。
温宴笑得肩膀都抖了。
“你什么时候还知道’蹉跎‘了?”温宴轻咳了一声,笑着道,“你想讨,你自己跟骁爷去说,他答应给你就行。马是他的,他说了才算。”
这个道理,黑檀儿很是理解。
它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最多,它只要马,不惦记着把西花胡同里的大鲤鱼给捞起来了。
它就只看看。
黑檀儿自己拿定了主意,穿衣裳就很是配合,温慧让抬前爪就抬前爪,让踢后腿就踢后腿。
温宴在一旁看得有趣极了,顺便还想了想黑檀儿会怎么和霍以骁开口。
她很愿意给这一人一猫传话。
倒不是要帮着讨马,而是,温宴知道,霍以骁很喜欢和黑檀儿讨价还价的过程。
讲道理也好、胡搅蛮缠也罢,哪怕是最后一人一猫你来我往的过招,都会让霍以骁放松下来。
霍以骁喜欢骓云,也喜欢黑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