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拾陆
霍以骁走上去,从温宴手里抽出了话本子。
看就看,又不是没有看过。
翻开的那一页,应是温宴故意的,从头到尾,大段描写。
温宴踩着榻子站起来,下巴抵在霍以骁的肩膀上,道:“给你解释一下,四公子在蓬莱寻宝,好不容易寻到了宝物下落,最后却被一女仙捷足先登,两人打了个平手,女仙带着宝物消失了。于是,四公子夜里做了个梦……”
霍以骁:“……”
看出来了,是个旖旎的梦。
他把话本子往榻子上一丢:“看着是比不上那本什么《玉娇娘》。”
温宴就是逗霍以骁玩,把人逗急了再哄,乐趣无穷,却没想到,霍以骁今儿的反应与从前都不相同,反倒叫温宴愣了愣。
霍以骁占了上风,揽着温宴的腰让她坐好,与她说昨日之事。
听说朱桓给朱茂、朱钰一人盛了碗老鸭汤,还说什么“补身子”、“补个子”,温宴笑得险些岔了气。
霍以骁端了盏茶给她。
就知道她会笑成这样,没让她站在榻子上,是明智的。
温宴这一笑,把话本子都暂且忘了。
霍以骁借机,把榻子上的话本又塞到了榻子底下,免得她待会儿又想起来。
至于他,回头去书房里看。
小狐狸说得对,不看完,回头想气皇上时,都寻不到话。
外头传来邢妈妈的声音。
若无要紧事情,这个时候,邢妈妈他们是不会来打搅的。
霍以骁让她进来。
邢妈妈问了安,道:“刚收到的消息,找到狄家人的落脚之处了。”
“谁?”温宴一时被反应过来,再一想,不由睁大了眼睛,“是狄察的家人?”
邢妈妈颔首:“是。骁爷先前让盯着狄察的老家,两个月前,狄察的小侄儿被接走了,一路跟着他们,才找到了人。”
温宴和霍以骁交换了一个视线。
可以啊。
这个时候还敢跟老家联系,狄家人胆儿真不小。
第382章 下落
狄察是自尽的。
换一个明确点的说法,他被逼自尽。
诚然,以当时状况,哪怕永寿长公主的人没有逼到他跟前,狄察也一样无路可走。
他彼时死路一条,死得利索些,自己少受苦,还能给家中老幼争取到生机。
作为一颗保不住的棋子,狄察在死前还摆了永寿长公主一道。
嘴上应得好好的,请求长公主看在他听话、顺从的份上,请长公主看顾自己的家人,转头,暗悄悄地把人送走了。
永寿长公主再是气急,一时之间,也抓不到狄家人的踪迹。
这天地太广了。
只要不入城池,一家子人想方设法在村子、庄子中生存,并非不可能。
再过几年,风头没有那么紧了,改名换姓,亦是一种路子。
毕竟,狄家手里还有些银钱。
祖上行商,攒了厚厚的家业,狄察送家人避难,定然也让他们带上了足以吃喝不愁的银票。
有钱开道,许多事情都能周旋。
因此,要寻这么一家子,极其不容易。
霍以骁知道这个道理,先前也就是死马当活马医,让人盯着狄察的老家。
人这一辈子,都是念着“根”的。
狄家的祠堂在那儿,祖坟在那儿,狄家亦有些没有被牵连到的亲眷在,平日里不一定有什么联系,但年节、清明、中元、腊八这样的时日,也许会有割舍不下的人回去看一眼。
霍以骁是守株待兔,本来做好了兔子五年八年不撞树的准备。
没想到,这才第一年的年节,兔子就咚得一声,撞了个七荤八素。
邢妈妈道:“听说是因为狄察的老母亲,老人家失了儿子、背井离乡,身子骨扛不住,越发想念孩子。
狄察当日送走的是他在京里的儿女? 在他老家,还有个胞弟。
前几个月,那胞弟从山上摔下来咽气了? 留下个小子。
老人家得了信? 更是挺不住了? 把那小孙儿接了去。
我们的人就跟着,一直跟到了保安城治下一村子,狄家一家老小? 都在那儿住着。
跟着的人手吓了他们一下? 狄家人敏锐地又搬家了,现如今住在保安城西郊的一处庄子里。”
霍以骁颔首,想了想? 道:“让阿贵去一趟? 动作快些? 安排他们再换个住处。”
邢妈妈没有追问缘由? 立刻去办了。
温宴看向霍以骁? 问:“你怕长公主也顺藤摸瓜?”
霍以骁抿了口茶:“你不怕?”
温宴支着腮帮子? 笑了一通。
当然是怕的。
永寿长公主锱铢必较,若是没有立刻还手,一定是在等后招。
当日,她被狄察摆了一道,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狄察把家人转送得“下落不明”? 以长公主的性子? 岂会善罢甘休。
霍以骁会想到盯着狄察的老家? 长公主又如何想不到?
甚至,狄察那胞弟从山上摔下来的事儿,温宴都不惮盖到长公主身上。
比起选择守株待兔、等着兔子发昏的霍以骁? 永寿长公主会直接点火熏兔子窝,逼兔子慌不择路地撞树。
眼下,永寿长公主大抵也收到狄家的线索了吧。
“阿贵能赶在长公主之前?”温宴问霍以骁。
霍以骁嗤得笑了声:“不好说。总得给她寻些事儿,让她顾不上狄家人。”
温宴亦笑。
狄察的自罪书被她交给了桂老夫人,就收在老夫人床头的匣子里。
那只能定狄察的罪,却与尤侍郎的案子无关。
当然,狄家的妇孺,可能也对官场上的事情毫不知情,但她们的存在就是价值。
一旦用得上的时候,这些人与事结合在一起,就能有所收获。
“保安城……”温宴喃了喃,“原来,狄察让他们往西跑了。”
阿贵辛苦,寒冬腊月,顾不上年节不年节的,一路向西。
在京城的霍以骁则彻底“懒散”了下来,他去京郊庄子上跑马。
他给皇上的理由时,忙碌了这么久,总算有工夫操练操练了。
那么一匹好马,本就该撒开蹄子跑,而不是被拘在马厩之中,整日里啃着草打瞌睡。
如此下去,再彪悍的马也会失了能力。
“我向来惜马,您知道的。”
就这一句,把皇上哽了好一阵。
霍以骁岂止惜马,他根本就是拿马儿做文章呢,这些年连骓云都带在身边。
皇上真不至于为了一匹两匹的西域马跟霍以骁计较。
当日平西侯府出事,霍以骁以马为名,在习渊殿里说的那番话,虽然难听,却也是一番道理。
皇上被他讲得烦了,也不留他在御书房,由着他去庄子里。
霍以骁与温宴,在庄子上一直住到了大年三十。
这期间,最最高兴的是黑檀儿。
那么大的庄子,那么多的雪,最最有意思的,自然是那匹高大英俊的大黑马了。
黑马性子烈,不好驯服,霍以骁前阵子是真的抽不空来,这回接连几天折腾它。
从早到晚,黑马再是野,也慢慢地,肯听霍以骁的一些话了。
得益的是黑檀儿。
虽然,霍以骁还是不肯让它单独驾驭大黑马,但霍以骁跑马时,它可以蹲在前头。
马场宽敞,积雪也不及清扫,大黑马全速奔跑,马蹄子扬起一片白雾般的雪沫子。
那股子劲儿,让黑檀儿雀跃不已。
得劲儿、太得劲儿了。
它的眼光可真好,一眼就相中了最厉害的马儿。
大黑马的野劲儿,比骓云都足。
这也并非是骓云不够强,而是,骓云被带到京城已经四五年了,认了霍以骁为主,乖了那么久,性子自然不比这未被驯化的大黑马。
年三十时那天,大黑马总算听话了些,肯戴上马鞍了,成为一匹有主的坐骑。
温宴裹得严严实实,抱着手炉去看。
黑马哼哧哼哧的,看着老实,其实还有些不耐,蹄子一直在扒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