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戏多嘴甜 第414章

作者:玖拾陆 标签: 爽文 HE 穿越重生

  春捂秋冻,他的衣裳还很厚,只露出了一小截脖子,一眼看去,脖子被气得都红了。

  他到底是年纪大了,气血上涌,从唐云翳手中接过了茶盏,强压了压心头反复,才哑声开口:“四年前,竟然被他蒙混了!”

  沈沣微怔,摸着胡子,若有所思。

  唐云翳跟在沈临身边久了,很快领会了他的意思:“您是说,尤岑的死……”

  提起尤岑,屋子里的众人,总算都反应了过来。

  永寿长公主咬了咬牙关。

  在扶着皇上登基之后,沈皇太后大刀阔斧,强势地让沈家在朝堂上更进一步。

  只是,她的命数很快走到了尽头,瑞雍四年的元月二十四,沈皇太后薨逝。

  在她病重之时,与皇上的关系十分紧张,连带着,皇上与沈家之间,也紧巴巴的,皇太后的薨逝突然间缓解了这种状况。

  皇上要孝名,场面上的事儿,办得很漂亮,沈家当时也收敛了些,属于各退一步,重新计算平衡关系。

  再之后,他们有了小公子。

  状况一下子就变了。

  为了小公子,沈家需要做得更多,图得更深。

  而这么多年,他们一直无法深入的就是兵部。

  覃政十分精明,行事又小心,强硬动他,恐另生麻烦,黄卜庆油滑,尤岑耿直,这三人皆是不好拉拢。

  于是,沈家一直耽搁着,没有来个狠的,但这条路必须拓出来,握不住兵部,也难以捏住兵权。

  瑞雍七年,永寿长公主从朱钰那儿得来的灵感。

  朱钰说,习渊殿里,尤侍郎讲西域骏马,说得是十分厉害,那些马儿雄壮,非中原马匹能比,可他们几兄弟都有西域来的马,也不见得有多出众。兵部与苑马寺一块研究怎么养马,别被西域那一套给带偏了。

  那些马,是瑞雍六年,平西侯次子赵叙从西域带回来的。

  “平西侯府的人,和西域打了这么多交道,总不至于不会挑马吧?”

  永寿几乎是顷刻间想到了一石二鸟的办法。

  杀尤岑,陷害平西侯府,兵部和西军,就多能拽一拽了。

  这几年间,永寿总以为,那就是朱钰随口说起来的,直到此刻,被沈临一提,她才意识到,是朱钰借刀杀人。

  若是现在的朱钰来做当年事,他应该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夹带铁器。

  可那是四年前,他年纪小,本事不够,事情办得不够隐蔽,他被尤岑察觉出了端倪。

  尤岑不是个好糊弄的,他追查下去了。

  永寿长公主不知道尤岑彼时追查到了哪一步,但朱钰察觉了,他不敢让尤岑继续查,便借了沈家的力,绝了尤岑的命。

  尤岑一死,私运之事被隐瞒,无人知晓。

  这一瞒,瞒了四年。

  “他没有骗过尤岑,可能也没有骗过韦仕,”沈临斟酌着道,“韦仕兴许是自保,兴许想拿着线索替二殿下谋划,总是他闭嘴了。只是,他最后还是死了。他若在工部留下什么,李三揭那么翻,翻出来也不奇怪。”

  这么一理,便更顺了。

  霍以骁出京之前,和李三揭在工部甚至翻了一个通宵。

  御书房里,尚书、侍郎挨骂时,李三揭坦诚自己看出了端倪。

  “那现在,我们是找四殿下参与的证据吗?”沈烨问道。

  永寿长公主看了他一眼,刚要说什么,就被沈临打断了。

  沈临道:“你们先退出去吧,我和长公主商讨商讨。”

  他发话,自是无法反对,沈沣带头,背着手离开,其他人鱼贯而出,唐云翳走在最后,替他们关上门,然后守在了外头。

  “把四殿下揪出来,你以为呢?”沈临问。

  长公主冷笑了声:“答案我们都知道。”

  沈临也笑。

  撇不清了。

  朱钰以沈家的名义胡乱行事,沈家要如何自证?

  让那些人站出来说“我们被糊弄了”?

  这能取信谁?

  谁都不会信。

  皇上更加不会信,皇上只信对他有利的证词,而皇上想要沈家亡。

  哪怕朱钰跟着一块死,都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而沈家,这一次无论退多少步,都无法和皇上取得暂时的平衡了。

  若事情因韦仕而起,倒还可能有收场的机会,但……

  起因是尤岑,是平西侯府通敌案。

  有这个前提在,霍以骁一步都不会让。

  思及此处,沈临叹了一声:“没想到,四年前埋下的伏笔,现在浮出来了,与尤岑有关,那就只能认了。”

  永寿长公主抿唇,想说什么,又顿住了,只是一瞬不瞬看着沈临。

  沈临道:“沈家很难了,但殿下您,还有路。”

  永寿的眸子倏然一紧。

  沈临道:“沈家撇不清的,殿下可以撇清,您身份尊贵,哪怕皇太后娘娘不在了,您也不会跟着沈家沉下去。”

  永寿端起茶盏,想喝一口缓一缓,又觉得咽不下口。

  “真就到了这一步?”她问。

  沈临笑了笑,捻着手中佛珠:“做事嘛,总要想到最差的那一步,然后,再在其中找活路。”

第503章 最坏的打算

  沈家入仕许多年了。

  虽然没有爵位,但也不是什么轻易能忽视的,从旧都到新京,经历过的事情多了。

  沈临这个岁数,也尝过甘甜苦辣。

  最苦的是什么?

  是沈家出了一个皇后,皇后嫡出两位殿下,殿下们一年年长大,习文练武,资质不凡,还兄友弟恭,再然后,接连早亡。

  正妃侧妃,没有留下一个儿子。

  沈家让自家皇子承继大统的心愿,就这么断了。

  若是,沈皇后当初只有永寿一个女儿,怎么也生不出儿子来,那也就罢了!

  可偏偏,曾经有两位殿下。

  在他们先后早逝之后,沈家内里,从上到下,心中的起伏、不甘,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明白的。

  有沈家血脉的皇子走了,沈氏一门还得继续,所以他们选择了当时的八皇子、现在的皇上。

  回忆起那些往事,沈临抿了抿唇,开口时,声音不重,却很坚定:“殿下您看,那才是沈家最难的时候,我们都走出来了。眼下困境,虽棘手,却不似当年那般没有希望。”

  永寿长公主道:“可你在做最坏的打算。”

  “多思多虑,”沈临把佛珠套回手腕上,年纪摆在这儿了,身体也全是老态,手上皮包骨,腕骨亦突出,没有什么肉,佛珠一套,松松垮垮的,“把事情想顺了,也好过跟这次似的。”

  永寿长公主又道:“今儿放榜,我让人去看了一眼,与沈家关系近些的,差不多是四个在上头,其中有沈鸣。”

  沈临听了,笑了起来:“我可不敢信皇上。”

  有沈鸣的名字,并不能代表什么。

  天家手段,制衡之道。

  皇上能在不久之前与他们虚以委蛇、让霍以骁到归德府暗度陈仓,那现在,皇上一样可以留着沈鸣的成绩,甚至让沈鸣去参加殿试,等事情出了决断,再砍了就是了。

  到了那时候,什么光禄大夫、荣禄大夫,都得夺了,何况一个功名呢?

  沈临深吸了一口气。

  他天生笑颜,五官如此,便是怒气冲天,也一样可以轻松的笑脸迎人。

  可这会儿,他脸上笑意全收,余下的是严肃与沉重。

  “只我与殿下,便是为了多交代几句,”沈临道,“皇上现在还克制着,但他轻易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霍怀定去北境,最多两个月消息就会传回来。

  您跟我一样清楚,水至清则无鱼,地方上就没有经得住查的,端看都察院的尺子划在哪儿,这一回,霍怀定肯定是往严苛里划。

  话说回来,他松些手也没有用,四殿下既然真的动过那两批增固物资,定门关、封口关就必然会亏,都察院一查就显了原形。

  彼时传回京里,沈家不死都得蜕层皮。

  我们这些年占了多少好处,吐干净不算,彼时落井下石的,恐也不会少。

  若要翻盘,时间不过一两月,但十分困难。

  这案子接下去,便是翻尤岑的死,四公子会继续翻平西侯府的案子,一连串的,不会停下来。

  真到了那时候,殿下千万记得稳住,不要来蹚这浑水。

  小公子还年幼,他的将来才是殿下最头等的事儿。

  沈家败了,会让小公子往后孤立无援,路难行,但只要将来事成,我含笑九泉,沈家必有再起之日。

  您若也被牵连了,被困住了手脚,那就无人再能替小公子谋划了。”

  永寿长公主死死攥紧了掌心。

  看吧,沈临还是在做最坏的打算了。

  哪怕被她打断了几次,最后出口的,依旧是这些仿若是托孤一般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