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拾陆
吴公公:“……”
把事情做漂亮是一种能耐,把好话说得这么难听,也真是一种本事!
连他吴公公听了都一口气接不上,更不用说皇上是什么心情了。
皇上气得头晕眼花,挥了挥手:“越说越不像话!出去出去,朕迟早被你气晕过去!”
霍以骁起身告退。
吴公公忙不迭送人走。
皇上吃茶压了压火,待想起来让霍以骁遮一遮那道红印子时,人早就走得没影了。
吴公公把霍以骁送了出去。
他倒是没有忘了点心,让徐公公去装了一匣子。
等点心的工夫,吴公公放低了声音,道:“四公子,皇上有皇上的考量,今儿这事儿……”
他原要说温子甫上状纸,想了想,还是作罢,只点了点脖子。
“这真不是存心的,”霍以骁笑了声,手指在红印处按了按,“下回若还露出来了,我就说是猫挠的?”
吴公公:“……”
还不如不说!
刚巧,徐公公捧着匣子回来,吴公公一把塞到霍以骁怀里,道:“四公子回吧,皇上那儿还需得伺候。”
霍以骁打开匣子,拿了一块桃花糕,边吃边走。
怡然自得,像是在逛园子。
吴公公失笑着摇了摇头,回到御前。
见皇上靠着椅背养神,眉间郁气未散,吴公公又劝起了皇上:“皇上,四公子说的话,虽然不中听,但也确实有他的想法。”
“他的想法,就是变着花样气朕,”皇上说了句气话,末了,又叹道,“朕有朕的不得已,以骁知道,他只是不喜朕这般慎重。”
“是,”吴公公轻声道,“四公子年轻,即便知那些道理,也无法完全体会这些心境。”
皇上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吴公公又道:“也许不该说是年轻,而是阅历不足。没有坐在龙椅之上,谁都体味不到这种艰难。
小的日夜跟着您,十余年了,看您辛劳勤勉,才能稍稍地明白这椅子难坐。
娘娘们也好、殿下们也罢,他们没有小的这样的机会,自是越发体会不到了。”
皇上喟叹:“是啊……”
最理解、最认同历代帝王心境的,只有同样掌权天下的人。
他当年亦有不认同的时候,他的父皇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他顺从地应了,心中却不以为然,直到他登基为帝,十余年过去,那种体会才越来越深。
真不是什么好滋味。
可既然坐在这把椅子上,那就得好好品味、好好感悟。
“让太医院去看看沈家人,”皇上交代吴公公道,“该诊治就诊治,不能随随便便就死在牢里,哪怕是吊命,也得吊住了。沈家抄出来这么多药材,只管用下去,不用省着。”
吴公公应下,仔细安排下去。
第564章 闹了个笑话
另一厢,霍以骁回到兵部衙门。
朝会上和完稀泥的黄卜庆坐在位子上,精神不错。
袁疾出不了顺天府,兵部事务又需得有人统筹,尤其是,定门关增固物资的调运不能有一点儿纰漏,黄侍郎的停职解了,能上朝、能坐衙了。
当官呢,出事不可怕,怕的是出事后没有亡羊补牢的机会。
现在,黄卜庆万分珍惜,办好政务不说,还得揣度各方心意和稀泥,若是能如覃尚书一样将功补过,就越发踏实了。
想折罪,并不容易。
覃政老狐狸跑得飞快,嗅到一点儿味就往北境去了。
黄卜庆留在京城,除了按部就班地给前头配合、除了和稀泥,他还得再加把劲儿。
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透过氤氲的白气,黄卜庆看了四公子一眼。
北境那处,霍怀定人在那儿,若能有收获,他大抵早就发现了,倒是岭南,去办事的官员不及霍怀定敏锐……
京中调查远不及身在当地方便,但黄卜庆以为,深挖深挖,未必没有斩获。
当然,黄侍郎也清楚,岭南那儿,除了不够敏锐之外,更麻烦的是“束手束脚”。
因为林场的翁管事的婆娘是俞家放出去的家生子。
是,俞家能有今日,能出一个中宫皇后,依靠的是沈家。
从这条线索来看,倒也能算是沈家从源头上就与运输木料里的那些弯弯绕绕有关。
随便换一家旁的,只怕早就是全揉在一块,作为沈家的罪证,追着查到底了,可偏偏,那是俞家,是四殿下的外家。
三司官员们就怕查着、查着,查出俞家与沈家同流合污,查出四殿下对沈家行径心知肚明、甚至参与其中……
这案子最后怎么算?
皇上想收拾沈家,并不意味着,要把皇后与儿子都牵扯在内。
真查成了那样一个结果,不说四殿下与皇后娘娘怎么收场,查案的官员们十之八九得倒大霉。
因为,连皇子都私运铁器了,最后被束手束脚、无法定案的反倒成了皇上。
碍着这一层,三司在林场,是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
真要寻个破解,那就是管事仗着妻子,搭上了沈家的关系,这些年全为着沈家出力,与俞家毫无往来。
能不能办成,得看那些官员够不够活络。
京中想出些力气,还是需得从“铁”下手。
林场产木,不产铁。
铁是从哪里来的?
若是矿石,得提炼;若是别的东西熔的,能定型成规格统一的铁棍,也需要地方。
与铁打交道,说粗犷是真粗狂,支起了土坯炉子、十来号人,也能弄出些东西来,可说精细,也是十分的精细,怎么去掉更多的杂质、怎么让铁更加稳定……
从截获的数量看,整个流程,步步成熟。
那是整批的铁棍,不是什么形状千奇百怪、大小不一的铁石头。
黄卜庆沉思了一番,站起身来,与朱桓、霍以骁道:“三殿下、四公子,我去一趟都察院,想再仔细看看查获的铁棍。”
“黄大人请便。”朱桓颔首。
霍以骁道:“我随大人一块去吧。”
朱桓转头看他,视线落在霍以骁的脖子上,下意识地想说“不太好”,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算了,霍以骁自己都不介意被人看到。
黄卜庆把朱桓的微微迟疑看在眼中,以为他有话要单独与霍以骁交代,便先一步去了廊下,避了一避。
黄侍郎如此积极、主动,朱桓不说什么,反倒是不承情。
轻咳了一声,朱桓硬着头皮道:“下次,你不如说是猫抓的……”
霍以骁愣了一下,复又忍俊不禁。
他刚这么逗过吴公公,现在风水轮流转了。
“殿下,”霍以骁道,“猫抓的,和人抓的,痕迹不一样。”
朱桓本就说得为难,说完后就抿茶掩饰,被霍以骁这么一解释,险些就叫茶水呛着。
他的脸红了,连耳朵尖都红。
他确实不知道一不一样。
身边倒也有一两个侍奉的,他身份矜贵,哪个也不敢在他身上留印子。
旁人便是有,也都是遮着掩着,偶尔露出来,朱桓非礼勿视,如霍以骁今日这般、让人想不看见都难,他看到归看到,不会去仔细观察。
不知道人抓的是什么样,猫抓的,就更不清楚了。
他又不养猫!
结果,闹了个笑话。
不一样,还用来当借口,不是欲盖弥彰嘛!
幸好,书房里没有其他人,霍以骁说完就去寻黄卜庆了,只他一个人在,朱桓捂着脸尴尬了一会儿,这一茬就算过去了。
霍以骁和黄卜庆一起往都察院去。
既是主动回避,黄卜庆当然也不会再问三殿下说了些什么,只与霍以骁说案子想法。
三司官员在归德府查验三船物资之后,木料、石块暂存库房,在覃尚书提出调运之后,才装船北上。
而那批铁器,早早就已运向京中,由都察院保存着,待案子结束之后,再来处理。
铁器运达之初,黄卜庆被停职,待在家中,没有机会接触它们,重新出来做事之后,只去都察院看过两眼,留了个印象。
“还得再仔细看看,”黄侍郎道,“制铁不是容易事,匠人再好,没有合适的场地、用器,也出不来规正的铁棍,多观察观察,兴许有收获。”
霍以骁听黄卜庆讲解制铁,从开采到制成兵器、用具,各个环节,黄侍郎说得头头是道。
黄卜庆为了表现下自己并非庸碌之辈,这些年在兵部也不是光领俸禄不干事,哪怕他一个官员不需要进矿洞,他对其中门道依旧了如指掌,起码,知识丰富。
两人一直说到了都察院。
陈正翰正忙着处理沈家事情,听了黄卜庆来意,就让人带他们去库房。
铁棍在里头堆叠整齐。
霍以骁拿起一根,照着黄卜庆的讲解,观察了一番,道:“如黄大人说的,这样的算做工不错了的吧?”
黄卜庆又是抚摸又是掂量:“不粗糙、不割手,每一根的份量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