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拾陆
除非是,俞家十恶不赦了,俞皇后想不开要害皇上了……
申嬷嬷道:“娘娘,我们只要小心谨慎,不叫人钻了空子,一定可以撑过去的。”
俞皇后沉沉颔首。
她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隐忍与等待。
她娘家并不显赫,比起沾亲带故的恩荣伯府,相去甚远。
幼时,她常常去恩荣伯府,因为俞家需要她和出色的亲戚往来,伯府也要一个搭理“穷”亲戚的声誉。
她每次去小住,都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靠表姐妹的施舍度日。
她咬牙坚持住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她是皇后,表妹是婕妤。
她的儿子好好的,表妹的儿子是个活死人,活着还不如死了。
恩荣伯府上下,在嫡亲的外孙不行了之后,转头就来投奔她和朱钰。
熬,只要熬过去了,胜者就是她。
俞皇后咬着牙应了声“是”,坚定着自己的信念。
这一厢,吏部衙门里,霍以骁垂着眼看手中文书。
朱桓就在他自己的位子上,时不时看霍以骁两眼。
他并非不想问,而是始终就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能按捺到了中午时,请霍以骁陪他去看望唐昭仪。
霍以骁知他心思,也就一块去了。
经过一上午,后宫各处,陆续知道了早朝上的变故。
唐昭仪自己分析了好一阵,各种想法不少,正想与儿子商量,外头通传朱桓与霍以骁一块来了,她便赶紧使人请他们进来。
“来陪母妃用午膳,”朱桓道,“想吃母妃这儿的甜羹。”
“这有什么难的,让小厨房拿井水镇一镇,我们先用午膳,待你们要回衙门去了,再用甜羹就正正好。”唐昭仪笑着道。
午膳不是重点,待撤了桌,唐昭仪顺便把人手都打发了。
朱桓这才问:“怎么牵扯上柳总督了?没有一点儿征兆。”
“那什么有征兆?”霍以骁问。
朱桓道:“蜀地那儿,你很留意他们的官员档案。”
“确实如此,”霍以骁道,“最初是听江绪说了些涪州事情,恰逢大伯父回京,我提了一嘴。
都察院一直想查蜀地,只是他们铁板一块,多年没有收获,就想让江绪从里头看看端倪。
谁知道看着看着,蜀地和柳总督起纷争了,一开始也确实没有想到,现在会成这个样子。
这事儿没有与殿下提过,亦是为了保护江绪,都察院安排他去涪州,若走漏了消息,他就得出事了。
况且,我原以为,起码得好几年才会有些进展,没有想到事情这么快……”
朱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和他自己猜得差不多。
他问:“柳总督这案子……”
霍以骁道:“都察院做事儿,自有他们的章法,与我们无关。”
两人说了一会儿,定了个大体想法。
他们观他们的政,都察院查都察院的,毕竟与朱钰有关,若掺和进去,没事儿惹一堆麻烦。
唐昭仪就坐在窗下的罗汉床上,看似压着声儿与嬷嬷讲话,实则竖着耳朵听那两人说事。
待他们说得差不多了,她交代嬷嬷去取甜羹来。
霍以骁用了一碗,先一步起身:“我去给太妃娘娘问声安。”
朱桓知他是留出了时间让他们母子说话,便应了声。
霍以骁走出大殿,对外头刺目的日光一照,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刚才那些话,半真半假。
倒不是他存心诓朱桓,而是,他无法解释,为何一开始就知道是柳仁沣的小舅子在蜀地为非作歹。
当然,真话是,霍以骁也没有想到,江绪和华师爷办事这么利索,不仅摸明白了涪州那些官员的心思,还在短短时间里,就煽风点火着,让蜀地三司咬上了柳仁沣。
兴许是,华师爷前头在京城憋了一年,憋了一身劲儿吧。
又或许是,江绪一心要把蜀地官场拧过来,想了太多年了,更何况,此功业办成了,他才好回京向定安侯府提亲。
合在一块,也就该柳仁沣倒霉。
殿内,唐昭仪轻声与朱桓说话:“从蜀地到柳总督,最后莫不是要办到四殿下头上?”
朱桓道:“那也不是我办的,是他叫都察院发现了问题。”
“到底同是皇子,倒不是说我们就碰不得他,而是,得考虑下你父皇,”唐昭仪道,“万一,以骁下手太重了,你劝劝他。”
朱桓看了唐昭仪一眼。
唐昭仪道:“都察院查蜀地,不管是不是以骁在背后推动,他不事先与我们说,道理上是行得通的。
人多嘴杂,并非是信任不信任的事儿,万一中间出了差池,都察院的计策全废,反而不妙。
真把柳总督办了也行,四殿下那儿,’宽厚‘些,真局势一面倒,也不缺你落井下石,若救回来了,扔石头的还麻烦。
母妃旁的都不担心,就怕有人挑事儿,让你和以骁先互相猜忌起来。”
朱桓听着唐昭仪的话,笑了声:“您放心,我分得清楚。”
唐昭仪拍了拍朱桓的肩膀。
承继大统,不是单打独斗。
比起与其他人联手,唐昭仪更信任霍以骁。
起码,真要做事情,霍以骁、霍家、定安侯府,出工又出力,冲在最前头。
其他人?
呵!
又不出工又不出力,还尽想着捡便宜。
天下可没有这样的好事!
第653章 愚不可及
夏日的日头毒辣。
柳宗全叫太阳晒了会儿,浑身是汗,心里偏又没有底,又觉得凉。
一时之间,冷热交叠,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从中宫出来后,柳宗全就跑到了都察院。
陈正翰他们都在忙碌,只由一位佥都御史接待了柳宗全。
这位得了上头吩咐,并没有为难柳宗全,引着他去见柳仁沣。
柳宗全随他往京中一宅子去。
没有见到几位老大人,柳宗全倒也不遗憾,他的心思全落在祖父那儿,需得从祖父口中知道眼下状况,见不见陈正翰,并非要事。
柳宗全倒是想从佥都御史这里套几句话,可他自己心绪不宁的,最后还是歇了这个念头。
三司给柳仁沣准备的地方还算不错。
在最后敲定案子之前,他们除了限制柳仁沣出入,其余各项,都不怠慢。
“吃食上,多是时令菜,荤菜也不缺,口味上,昨儿问过柳大人了,若他吃得不适口,只管提出来,”佥都御史敲开宅子门,一面往里走,一面道,“今年天热,也给准备了冰盆去暑。柳公子等下也可以左右看看,若觉得缺了什么,告诉我们,也好补上。要是家里要送东西,还烦请柳公子送到都察院,我们给拿过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柳仁沣出事,柳宗全得低头求各处,不止不可能挑刺,还得谢过人家照顾。
屋子里,柳仁沣正在吃茶。
被扣了一天,最初时心情烦闷,甚至想和陈正翰吵上一个时辰,但现在,他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了。
吵是没有用的,瞎折腾、白费力气。
“外头是什么状况?”柳仁沣见了柳宗全,问道,“你仔细与我说说。”
柳宗全从头至尾,把今日朝会陈正翰上折子,下朝后他随着朱钰去见过俞皇后等一系列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柳仁沣哼笑了一声:“都察院准备得还挺充分。”
“都察院来势汹汹,”柳宗全道,“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柳仁沣放下茶盏,抬起眼皮子看着孙儿,问:“三司这么大的动作,你们在京里,没有收到过一丁点风声吗?”
柳宗全摇了摇头:“没有一点儿消息。祖父,那些罪名……”
“沈家倒了,对我们多少都会影响,以前那些不痛不痒的罪名,现在全被起出来算账,”柳仁沣道,“蜀地那儿,也是吃饱了撑得慌,他们哪个不是沈家跟前的狗,现在倒是会叫唤了!”
当然,最该骂的是甄家。
甄家自己没有功名、没有基业,就那点儿银钱。
前些年,打着他柳仁沣的名号在涪州作威作福也就罢了,但今时不同往日,沈家倒下,他柳仁沣都得紧一紧皮、老实一些,甄家还胡闹!
真当涪州是他眼皮子底下的湖广吗?
最气的是,甄置来找他求救,竟然也不说实话,还煽风点火,让他和蜀地衙门生矛盾。
柳宗全听柳仁沣骂蜀地衙门,心里发虚,道:“殿下先前就在和他们联系了,想着是既然原就向着沈家,如今也能直接倒向殿下……”
“他们答应了?”柳仁沣问。
柳宗全颔首:“差不多都应下了。”
“那他们还往京里告我的状?”柳仁沣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