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拾陆
当然,朱钰并不知道,都察院早有人打着他“四殿下”的名号,深入蜀地官场,想把他们一锅端了。
柳宗全又想说自家事情。
朱钰摆了摆手:“不是地方。”
柳宗全只能咽下去。
不是时候、不是地方……
其实,他心里隐隐察觉,殿下恐是不会管他们柳家了。
下衙时分,朱钰先一步回宫了,他要去陪俞皇后用晚膳。
柳宗全目送殿下走远,心沉了沉。
以往,朱钰喜好玩闹,最烦被俞皇后拘束,一旬能老老实实去陪着用一顿饭就算不错了,现在……
不过是推托之词罢了。
柳宗全一人回家,进了胡同,在一株树下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人探头探脑,正是方启川。
“柳公子,”方启川招了招手,待柳宗全走到近前,他搓着手道,“柳大人这事,怎么成了这样!
我原想着,三司再告,有殿下在,柳大人被扣几天就出来了,却是没想到,局面越发紧张了。
想当初,我受人胁迫,一身麻烦时候,得了柳公子关照,才能入殿下的眼,我记你这份情,可我有心帮忙,却无能为力!
真真是愁死我了!”
柳宗全看着急切的方启川,半晌,挤出个笑容来。
近些时日,他确实分不清真情假意了。
打太极的太多了,显得方大人的焦急十分与众不同,还特别亲切。
落难时候,有人能这么急你所急,哪怕帮不上忙,也足以让人心里一暖。
看吧,连方大人都记得他的好,殿下、武昌伯府却……
“我这张脸去求求殿下,不知道能不能行?”方启川道,“柳家跟随殿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殿下总该看在这些的份上……”
柳宗全摇了摇头,叹了一声。
方启川停下了说了一半的话,吸了一口凉气,试探着问:“殿下真不管啊?殿下这……”
“方大人,若有机会,还是多为自己考量,殿下那里……”柳宗全苦笑,轻轻摇了摇头。
方启川叹息着跺了跺脚。
面上同情又无奈,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得亏他当初聪明,跟四公子做买卖,自己扛着锄头把路拓出来了。
他今儿来说这么一段,也是依着四公子的交代,务必要让柳宗全和四殿下离心。
好家伙。
这活儿也忒容易了!
亏他准备了一堆话术说辞,结果,无处发挥。
四殿下自己就先把柳宗全给弄得心灰意冷了。
方启川拍了拍柳宗全的肩膀,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如此欲言又止模样,落在柳宗全眼里,越发难受,可想到自家状况,他到底还是鼓起勇气提了一嘴:“方大人,你时常与四公子周旋,能不能问问,这事儿还有没有余地?”
方启川微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闭着眼认真思考了一番,才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茬呢!我想法子去问问。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四公子也不是好糊弄的,他精明,我尽力而为,你也别把我当救命稻草。柳大人为官多年,绝境之下,未必没有突围的机会。”
柳宗全忙不迭道谢。
若方启川大包大揽,柳宗全反倒不会信。
经过思考,又有保留,才像是会去做事的样子。
方启川承了柳宗全的谢,内心里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这傻孩子怎么就这么天真呢?
柳仁沣也是个老江湖了,怎么教出个这么耿直的孙儿来,方启川都诓得脸红了。
这番状况,方启川见了霍以骁时,亦一五一十说了。
“得亏是该说的都说了,不然真没脸骗了。”方启川摇了摇头。
霍以骁慢悠悠道:“我以为方大人没有什么脸舍不了的。”
能在御书房哐当哐当磕头、把自己磕得头破血流,方启川也是个人才了。
“惭愧惭愧!”方启川道,“舍脸不要紧,得舍到地方,我若不是有四公子相助,当日跟了四殿下,那现在,死无葬身之地的,可能就是我了。”
霍以骁哼了声:“把’可能‘去了吧。”
温宴的梦里,方启川的结局一清二楚。
方启川自己惹了一堆麻烦,不得不权衡利弊,投靠朱晟。
朱晟出事后,又转投朱钰。
朱钰那个性子,出事之时,断尾求生,把方启川头一个抛了出来,让他顶了祸。
方启川“聪明”了半辈子,全损了。
现如今……
霍以骁睨了方启川一眼。
方大人还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儿,还真就是他左右横跳给跳对了方向。
霍以骁不欣赏方启川,却也不得不说,后续让方大人做的事儿,对了方大人的路子,办得都还不错。
外头都说,方大人老迂腐,一根筋,实际上,这人滑溜极了。
方启川再三表了忠心,才离开了大丰街。
夜幕里,乌云聚齐,遥遥打了好久的雷,此番终是下起了雨。
磅礴大雨倾盆而下,天色黑透了,宫中各处也点了灯。
庆云宫里,朱桓没有叫小内侍,起身推开了窗户。
用冰盆虽凉爽,却不及雨时空气畅快。
才刚推开,雨气扑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对侧廊下,一人提灯前行,一人跟在后面,那是朱钰。
朱钰从中宫离开,刚走到一半就遭了雨,弄得头发湿了,鞋子也进了水,狼狈不堪。
他一肚子火气憋在肚子里,整个人快烧起来了。
转头见朱桓开窗,朱钰心念一动,没有回自己的寝殿,反而是沿着长廊绕到了朱桓这侧。
“三哥看雨?”朱钰勾了勾唇,似笑非笑,“真是好兴致。”
第660章 无谓又无聊
朱桓道:“这个天淋雨也会着凉,四弟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吧。”
朱钰特特过来,自然是有话要说:“我以为,我和三哥的关系还不错呢,没想到,三哥直接对把刀子对上柳仁沣了。”
朱桓不接他这话。
“别以为我不知道,”朱钰的双手扒在了窗沿上,整个身子往里头探,恨不能凑到朱桓脸上,“堂堂状元郎不进翰林院,反倒回涪州当个同知,原来是得了都察院的指点,去蜀地煽风点火、挑拨离间的。
江绪不过是个读书人,哪怕得父皇钦点状元,也没有这样的人脉,他能与都察院搭上关系,由都察院拆迁,这其中没有霍以骁的牵线,可能吗?
霍以骁这么做,三哥莫非要说自己不知情?
皇子与伴读,还不仅仅是伴读,是亲兄弟,总不能是霍以骁瞒着三哥做的吧?
人就在你眼皮子底下,是他装得太好,还是你太傻,要么就是你跟我装傻。”
朱桓垂着眼皮子,沉沉看着朱钰。
江绪回蜀地的内情,朱桓的确事先不知情,但霍以骁那天解释了,道理上他听得进去。
说穿了,江绪做的与卧底无异,如若事先走漏风声,不止都察院会毫无收获,江绪本人也有危险。
再说,那原就是冲着蜀地衙门去的,不是为了收拾柳仁沣。
只是恰好,柳仁沣那几个“小舅子”在涪州为非作歹,被逮着了而已。
要说是谁故意寻朱钰麻烦,那真不是。
不过,这些话,朱桓懒得与朱钰说。
一来朱钰听不进去,二来也实在没必要。
朱钰是来指责朱桓事多手长的吗?
并不是。
朱桓心里知道,朱钰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挑拨他和霍以骁的关系。
这么一想,朱桓的眸色越发深沉,几乎可以用不满与激愤来形容了。
朱钰凑得近,看得清楚。
他冷哼了一声,前倾着的身子退出去,冲朱桓讥笑三声。
朱桓才不管他,抬手就去拍窗板,重重关上。
朱钰没有料到他这么突然,得亏是反应快,才没有夹住手。
看着合上的窗户,朱钰气得重重拍了两下。
里头上了插销,他拍不开,反倒是手掌发痛,恼得甩了甩手,转身走回自己寝殿。
朱桓关窗就关窗呗,火星子已经点起来了,想到他那阴沉的目光,朱钰就忍不住发笑。
敢寻他朱钰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