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拾陆
烧是必须得烧的。
只两人在坟前迎灵时要穿的礼服配饰,装在一木箱子,被忠心耿耿的黄嬷嬷抢救出了屋子。
至晋被黑檀儿攻击之时,听到后窗那儿的一声响,就是木箱子被扔出窗户的动静。
箱子结实,经过此劫,坏了一角,里头的东西完整无缺。
礼服既在,其余损毁的物件,现在赶紧整出名录来,让京中或者江陵那儿日夜准备,倒也可行。
反正,日子已经耽搁了,再延迟十天半个月的,也不是不可以。
重新算个起灵的合适日子就成了。
掉头回京,再择日出发,委实太过折腾。
而主张回京的,也有他们的说法。
迎灵兹事体大,讲究极多,烧毁的物什匆忙补制,恐会出纰漏。
还是要给更多的时间,从头再梳理一遍,事事周全才好。
皇家仪仗是皇家威仪,断不能有一点儿马虎的地方。
况且,此番放火,事关大殿下。
殿下应当回京去,当面与皇上说明来龙去脉,等案子定下来了,再考虑启程之事。
两种想法,各有各的考量,没有对错之分。
在决定瓮中捉鳖前,温宴与霍以骁就拿过主意。
既走到这里了,还是继续往前行。
若是回京,因着朱茂出事,后续,皇上应会有很多安排。
霍以骁了解皇上。
以皇上的性子,再喜欢“粉饰太平”,讲究一个稳当,这一次也会做出一系列的应对。
不止是处置朱茂,也要规整后宫,约束一些可能行不安分之事的娘娘,晋封惠妃娘娘为皇贵妃,让她做事能更自如些。
朝中各方官员,亦得整治,尤其是以前与沈家走得极近、沈家出事之后尾巴还不夹得紧紧的,那就让有能之人顶上去。
当然,这些事情虽繁琐,但与霍以骁并无直接关系。
真正等着他的,是繁重的日常政务。
皇上此番势必会立太子,明确大统。
为了让太子得到朝野各方认同,皇上、三公、各个要紧的官员,都不会让太子闲着,等他基本上手了,只怕还要让他监国几年。
如此一来,霍以骁想再抽出数月时间出京南下,就很难了。
霍以骁想要亲迎母亲回京,这一次是最好的机会了。
温宴清楚这一点,也希望能陪霍以骁一块走到江陵。
行事之前,他们自然也与徐家兄弟通过气,徐其则刚才来问,大抵是确定一下他们有没有改主意,他好“见风使舵”。
毕竟,礼官们互不相让,他们这几个皇上钦点的随行,说话也有一定的份量。
“等皇上收到徐公公的快报,”霍以骁道,“他应是想我们返京。”
温宴伸手握住了霍以骁的手,眨了眨眼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霍以骁呵的笑了声。
在知道霍以骁想继续南行时,徐公公赶紧过来劝说:“殿下先缓一缓,宋大人还在查案,谁也不知道这前头路上还有没有风险,万一再出状况,不是回回都有好运气傍身。”
霍以骁道:“回程时,说不好也有埋伏呢。”
徐公公咬牙道:“那就不走!不向南也不向北,等宋大人查清楚,等皇上增派人手,到时候无论怎么行,都更安全些。”
霍以骁顺着这话,道:“徐公公说得颇有道理。那就在这里住上些时日,等案子有说法了,皇上的指示也该到了。”
徐公公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位知道轻重,没有一意孤行。
霍以骁想的是,指示让他南行,他就名正言顺出发,指示让他回京,他写封折子回去拒了。
反正,他这个做儿子的,还是认真等候了龙椅上那位的指点的。
听不听,那是另一回事。
第793章 有效
府衙之中,宋秩忙碌不已。
别看他昨晚歇在自个儿床上,但他知道要出事,即便是驿馆那儿都安排好了,宋秩也免不了提心吊胆。
一整夜没有闭眼,翻来覆去躺在床上、等驿馆来报信,说的就是宋大人。
这么一比,反倒是戴天帧还睡了前半夜。
他需得被迷药药倒,也需得被别人拍打叫起来,因此也没有反抗,闻着那迷药就昏迷了。
虽然说,为了事后不被衙门察觉到古怪,至晋无论是下在甜汤里的,还是点的迷药,都没有其他坏处,不会对身体造成损伤,但多少还是有些疲乏感。
说不好是迷药弄的,还是半夜来拍打他的人用了大力气。
反过来想想,不用大力气,恐怕他也醒不过来。
宋秩刚刚审问完年百戈与他的妻子。
趁着小吏去带厨子来的工夫,他赶忙往嘴里塞了馒头,用茶水混着吞下去。
等厨子被带到时,食盒盖子一盖,也就行了。
为了讲究堂上肃穆,连腌菜都没有配。
厨子跪在堂上,整个人奄奄的。
出了这样的事儿,别说年百戈怕得要死,厨子更是觉得脑袋挂不住了。
宋秩问道:“那碗甜汤是怎么一回事?但凡喝了的都睡死了。拿回衙门里的那些剩余甜汤,狗喝了狗睡,人喝了人睡。”
厨子答道:“大人,先前有客人夸了小人的手艺,说这碗甜汤下肚,夜里睡得很香。
驿丞一心想把驿馆做起来,就决定把这甜汤添到日供里,每晚给客人们上。
驿馆里需要,小人就熬汤。
小人知道自己有错,因为熬汤耗时长,厨房里又热,小人收拾好其他事情之后,就会去大堂里坐会儿,等火候差不多了再回去。
想来,也就是走开的这点时间,让那歹人找到了机会。”
宋秩听了,摸着胡子道:“看不出来,你一个厨子,说话还挺有章法?”
厨子垂着肩,道:“小人祖上在旧都开过酒肆,小人那时候十岁不到,就帮忙送菜、跑堂,与客人们说话多,嘴皮子还算麻溜儿。
后来,祖父病故,酒肆开不下去,就回了宁陵老家。
父亲在几家客栈、酒馆当厨子谋生,小人跟着学了点手艺,等能自立了,寻了驿馆做饭的差事。
之前,驿丞一直躲闲混日子,小人赚得也少,本想着,做完今年清明、给祖父祭扫之后,小人就去临安、京城闯闯,不在他这里做了,但驿丞突然积极起来。
能接待殿下,对小人也是个机会,无论是留下来,还是以后去外头,别人一听小人做菜给殿下吃过,活儿都好找。
小人真的很用心,就是、就是离了灶头……
小人还是修行不到位!不该离的、不该离的!”
宋秩听他一番话,来龙去脉,倒也清晰。
他继续往下问:“那年驿丞的表侄儿,你可有印象?”
“有,”厨子忙不迭点头,“也是早上拆穿了他的把戏之后,小人才想起来的。
就五六天前,有个二十出头的娘子住在驿馆里。
她说她男人在永平府底下一驿馆当驿丞,她去投奔,在我们这儿住了两天歇一歇。
驿丞私下还和小人嘀咕,说这娘子好生奇怪,年纪轻轻出远门,也不带人,真是胆大。
可那毕竟是客人的事,她文书路引都全,没有把客人赶出去的理。
那天,她也夸了甜汤好,还来问小人,都放些什么料、怎么熬,等她寻到她男人,驿馆里也能做一做。
小人就告诉她了,只是,她是女客,小人遇着她也不能盯着她看,只有个大概印象。
今早那歹人露出真面目,小人看了又看,可能就是他。
他之前过来弄清楚了驿馆的状况,知道小的大概什么时候会走开,酒窖又在哪儿。
昨晚又扮作驿卒,来做凶事。”
宋秩听完,看了眼戴天帧。
戴天帧会意,又去再问年百戈。
问完了,他与宋秩道:“这么提起来,年百戈也有印象,确有这么一位女客。
因着是孤身住店,年百戈的妻子帮着张罗的。
据他妻子回忆,可能真是至晋。”
年百戈的表侄儿,又是长住京城,年妻总共没有见过几次,更不会想到,面前的小娘子是男人假扮的,因此,彼时压根没有想到那一岔。
他们夫妻与厨子,皆是今儿事情出了,才渐渐品出味儿来。
宋秩问完厨子,又提审了驿卒。
几个驿卒哭爹喊娘,他们是倒了血霉摊上这破事,还有一人因救火、烧了眉毛,算不得上,也不是毫发未损。
全问过了,宋轶提了至晋出来。
无论宋秩怎么问,至晋都不说一句话。
“怎么?”宋秩哼笑了一声,“哦,跟了大殿下这么些年,自以为见多识广?毕竟三司都能进去走一走,看不上我们这地方衙门?
本官告诉你,你没有见识过的东西多了!
在大殿下跟前,三司不敢让殿下看他们用刑审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