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鲸路人
日影横斜。
屋内人影被拢在倾斜的窗棂中，在暖橙色的光线中被拉长些许，一人俯首欠身靠近，另一人安静垂首，亲密无间。
第一百五十四章
今日气氛实在是好的难得。
阮枝思量再三, 斟酌着提出内心盘桓已久的想法：“顾问渊，我想找个办法再进一次禁阁。”
顾问渊诧异地看她。
阮枝道：“不论结果如何，不试一试我不甘心。”
顾问渊沉默片刻, 伸手覆阮枝的手背：“不用试了，我在禁阁中其实已经找到了记载。”
“可你上次说——”
“因为无法可解, 说与不说没有分别。”顾问渊握紧她的手指, “看你如此执着, 不说也不行了。”
阮枝目光凝在他脸上，近乎不可思议：“你就这般云淡风轻？”
两人的情绪似乎调了个个儿, 身为当事人的顾问渊不怎么着急，全然淡泊无谓；旁观者的阮枝却急的上火。
“都同你说了我早已习惯。”
顾问渊的表情毫无破绽, 漫不经心，“解不解并没什么区别。”
阮枝不信。
真要这么无所谓，顾问渊当初何必冒险潜入寻华宗就为了找到解法？
顾问渊看穿她所想, 颇为灵活地扯出个由头：“与其说是为了找法子解决，不如说是顺手为之。”
“那时我身负重伤, 又无处可去，不找点事做不利于我稳固心境。寻华宗乃修真界第一大宗，等闲人难以进入, 这阴损法子正好又出自寻华宗, 我便去了。”
就……这样？
阮枝没能从顾问渊脸上找到扯谎的蛛丝马迹, 狐疑地盯着他。
顾问渊不想挑战在她的打量眼神下能坚持多久, 赶紧搜罗了别的话题来转移注意力：“修真界和谈的密信好像送来了, 你看过了么？”
两界不打了，但先前还牵扯一些遗留问题，这就属于“和谈”的范围内。说白了就是在收尾阶段扯皮，反正不可能采取暴力手段, 都为自家尽可能地争取最大利益。
“那个不急。”
阮枝随口答了一句，眉心折痕明显。
顾问渊迅速改口：“魔虽然没有妖那样的动物本体，但其实原型大多还是和人有差别，只是不轻易示于人前，这点你是不是还没有亲眼见过？”
阮枝果然顿住：“你也有原型？”
顾问渊默了默，顽强道：“我没有，不过我可以带你看其他魔的原型。”
他是妖魔结合体，两边不沾又都牵连着，导致他没有原型这种东西。所以他才会去学了易容。
阮枝果断拒绝：“他们于我又没意义。”
顾问渊若是有尾巴，现在一定高高地翘起来回摇晃了，得意的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骄傲地道：“我可以易容给你看。”
阮枝：“……不，倒也不必。”
顾问渊心情好得非常，内心躁动坐立难安，拽着阮枝的手提议道：“我们出去游玩吧。”
阮枝猝不及防：“？？”
她不敢置信地重复道：“出去、游玩？”
顾问渊回以肯定的颔首。
阮枝细数道：“修真界的密信你看了吗？和谈的事宜商定好了吗？魔界九门十八宗大大小小那么多请示你处理了吗，这位魔尊大人？”
面对质问，顾问渊不动如山，面不改色地抛出重磅话题：“你觉得让卫野做下一任魔尊怎么样？”
阮枝愣是没跟上他这接二连三的跳跃：“……哈？”
顾问渊却并非是在开玩笑：
“你我皆无心魔界事务，如今我修为又涨，你自保绰绰有余，不如早做打算。至于你担忧的反噬，要撂下整个魔界的担子也非一日之功，我会提前安排好一切，或者等我再死一次你就知道我不是在单纯地安抚你了。”
阮枝真心觉得顾问渊有时候的说话方式极其狼灭，“等我再死一次”这说法真是绝无仅有了……
“还有很长时间，你可以慢慢想。”
顾问渊露出言归正传的表情，“现在，我们可以出去了吗？”
阮枝：“……”
-
最终两人还是出门了。
飞行法器速度很快，并不局限于魔宫周边。
顾问渊站在法器上随手指着下方一个地点：“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阮枝往下看了看，又看了看顾问渊：“你开心就好。”
顾问渊直接就地降落。
阮枝再次缓缓震惊：真就随机选择地点啊？
此时。
阮枝还是对顾问渊的突然提议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当他们正式走入这座小镇开始逛街，她试探地问道：“你是要来这里考察的吗？”
顾问渊很是诧异：“考察什么？”
阮枝：“比如镇上重建情况，有没有受到先前大战波及，收入情况……之类的？”
顾问渊沉默两秒：
“原来你这么关心魔界事务吗？”
阮枝：“没有啊！这是你该关心的事吧！”
“但是我只是想带你出来散散心。”
顾问渊顿了一下，“人界不是有踏青的说法吗？我看这里草挺绿的。”
阮枝倒抽一口凉气，愣是没找到话来反驳。
顾问渊当真就只是领着她出门来散心游玩的，从城东逛到城西，买了一大堆零嘴和小吃糕点，还试图走进一家裁缝铺扯出一大块碎花布料。
阮枝问他这是在干什么。
顾问渊：“我记得你说这东西是叫野餐，出去游玩可以带上一堆东西，再扯一块布垫着——是这样没错吧。”
阮枝都忘记自己何时说过这话了。
她迷茫的表情太明显，顾问渊便道：“上次你同我月下阁楼品酒，那时说的。”
阮枝记起来了：魔宫里有不少各地进贡上来的美酒，上次她和顾问渊好不容易处理完了事情，后者提议可以去揽月阁赏月品酒。
起初阮枝以为他们都是菜鸡，毕竟她没看过顾问渊喝酒，谁知顾问渊喝酒起来跟喝水似的，多少杯下去都毫无反应。
倒是阮枝，中途就开始迷迷糊糊，不过这种酒很神奇，喝了只会产生困意，却不会有头疼难受的感觉。
顾问渊让她靠着，半抱着她方便休憩。
阮枝困意袭来，彻底睡过去之前还扒着他的衣服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话。
……原来说的是这种野餐话题啊。
阮枝略感心虚，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说了什么“超现实”的话，但看顾问渊神色如常，亦没有试探她的意思，便稍稍放下心来。
阮枝只要稍微回想一下顾问渊在魔宫里过的都是些什么馔玉炊珠的生活，再想想他坐在草地上野餐的情景……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那边顾问渊已经要付账了。
阮枝连忙拉住他：
“你真的要，野餐？？”
顾问渊满脸认真：“真的。”
阮枝稀里糊涂地被顾问渊拉去野餐了——在修仙世界观的书中古代世界拉着魔尊野餐，实在是太朋克了。
顾问渊在草地上精挑细选，找了个满意的风水宝地，诚邀阮枝一同坐下品尝。
阮枝从最近的震惊到麻木，现在已经开始从善如流地享受了。
日丽清风，浅草茸茸。
阮枝鼻尖耸了耸。
顾问渊问：“闻出是什么花了？”
“……没有。”
阮枝清了清嗓子，声音渐小，“全是包子味儿。”
顾问渊轻笑了声。
他们买了不少东西，大多分量小巧，种类却多。顾问渊平日吃食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看不出有多热衷，可如果是阮枝递到他眼前让他品尝的，往往都会吃掉。
远处有隐约的喧闹声。
顾问渊最先听见，泰然自若，无动于衷。
阮枝蹙了蹙眉：“什么声音？是有人抢劫？”
顾问渊“唔”了声：“是。”
他修为比阮枝高，听得更清楚些。
阮枝微微睁大眼。
顾问渊顿了一下，面上平淡的神色陡然变得愤慨起来：“居然有人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抢劫，不想活了！”
说着，他放下食物，骤然起身，像一阵风一样掠了出去。
阮枝：“……”
这可能是戏剧史上最生硬的转折和表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