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鲸路人
章昀珊猝不及防,随即乐不可支地笑起来:“幸亏来的是我,否则随便哪个长老过来看见你这样,你肯定要被加罚。”
阮枝很亲近她,顺势挽住她的手臂蹭了蹭,带了点有意为之的讨好道:“对啊,幸好来的是师姐。”
在寒冰窖这些天她也不都是在无所事事,关于自己未来从业规划就想地相当清楚:她决定这次出去后就转做丹修,不继续练剑了!
那么作为她和莲华长老直接唯一较近的联络,章昀珊师姐是必须要持续性搞好关系的!
章昀珊的身形顿了顿。
她这次来本来是想直接告诉阮枝,她就是莲华长老,看阮枝在青霄门下待得不算太痛快、又很有炼丹的天分,不如直接跟着她修行,做丹修得了。
但看阮枝如此亲昵依赖自己的模样,章昀珊心里又有点犯嘀咕,觉着这么直接说出来这丫头肯定不会继续亲近自己,说不准还觉得被耍弄了。
章昀珊话到嘴边,硬生生转了个弯:“你上次炼制的那枚风息丸很是不错,师父夸你有天份,说是愿意收下你。”
“真的吗?!!”
阮枝惊喜地差点跳起来,抱着章昀珊就不撒手了,“师姐你没哄我吧?莲华长老真的愿意收我?师姐谢谢你啊啊啊!”
寻华宗的内门弟子部分是有固定的师父,即是掌门人和各位长老;也有没被挑中的,仍然是内门弟子,能被固定地指点、教导,但没有随时开小灶的机会。
所以从一门转到另一门下的事虽然不多,却并不是没有。
这么高兴啊……
章昀珊任由她抱着,并不觉得吵闹,反而笑起来,手掌拍了拍她的背:“是真的,等你禁闭结束出去就知道了。”
说着,章昀珊鼻尖微动:“等等,这里还有别人来过?”
阮枝的激动戛然而止:“没有!”
“我闻到了。”
章昀珊瞥她一眼,拆穿道,“气息掩盖倒是做得极好,如若不是我在此待的久一点,怕是掌门和其他长老来都察觉不到。”
阮枝听出她措辞逻辑奇怪,此刻没空深究,彩虹屁先行稳住再说:“师姐真是厉害。”
“算不上是厉害,毕竟我和掌门他们不同。”
章昀珊打住话头,突兀地转了话锋,“来的是谁?裴逢星?”
不怪章昀珊一下猜到裴逢星的头上,这次事儿闹得大,会审的时候她也在,听着了阮枝包庇维护裴逢星的事。
阮枝捏捏章昀珊的手,撒娇道:“师姐,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吧,求你了。”
章昀珊“啧啧”两声,没有立即应下:“裴逢星这小子可以啊。每天都要受十枚破魂钉,还得撑着去做任务证明自己,居然还有空跑来看你。”
阮枝怔住了:“每天都受……十枚破魂钉?”
他不是说一切都好么?
“是啊,本来要罚他去深渊炼狱——那地方在禁阁后,你们等闲弟子不大知道。但这小子说能够证明自己,改用了一个月的破魂钉刑罚。”章昀珊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这破魂钉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还不如去深渊炼狱待着呢,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那么能忍疼。”
阮枝蹙眉抿唇,脸色难看地沉默着。
章昀珊见了,拍了拍阮枝的脑袋:“他熬过这个月就好了,你多操心自己才是正事。”
她伸手在周遭一抹,掌心淡光浮动,没入地面:“我已经把这里的气息都抹去了,你继续下棋吧,我走了。”
“多谢师姐来看我,告诉我这么大的好消息!”
阮枝郑而重之地将人送走了。
她蹲在地面胡乱画的简略棋盘前,忍不住去想裴逢星受罚的事,忆起他那若无其事的表情,总觉得……唏嘘又莫名心酸。
阮枝垂头慢腾腾地画着线,不多时,眼前落下一道人影。
她抬首望去。
顾问渊居高临下地抱臂瞥她,神色冷淡,几许讥诮不屑:“还以为你哭了呢,没想到你还挺会自娱自乐。”
阮枝:“……”
我画线的背影到底是有多像在哭泣?
而且今天到底是什么黄道吉日,诸位都挑一天来啊?
顾问渊看她面上神色复杂,却并不开口接话,忍不住激她:“看来你在这儿过得很高兴。”
阮枝中肯地道:“还行。”
顾问渊噎了一下,转身要走:阮枝还有事情没同他交代清楚,他就能不计前嫌,特意来看她,瞧瞧她这是什么态度?
“哎——”
阮枝眼疾手快,拽住他的衣摆,“你别走啊!”
顾问渊想甩开她,没用太大力气,冷嘲热讽道:“我不走,留在这儿看你继续气我么?”
果然还在生气。
阮枝手脚并用地阻拦他,硬是把顾问渊拽得半跌靠在墙壁上,趁机摁住他的双手、抵住他的双腿,急促地道:“我不气你,你来看我我高兴得很,你先别走。”
生平头一次被女人壁咚还按住四肢的顾问渊:“……”
他低头看了看阮枝,又看了眼自己被摁住的手脚,语气微妙地道:“霸王硬上弓?我可不吃这套。”
阮枝以为他紧接着就是爆发对打,浑身紧绷地等了好一会儿,他却毫无动作,连反抗的挣扎都没了。
“你……”
阮枝刚开口。
顾问渊便满脸不耐地盯住她,仿佛就等着她的下一步反应,只听他口吻阴沉地道:“所以呢?你还要做什么?”
第七十九章
“我哪儿敢做什么……”
阮枝朝他笑笑, 语气轻缓,满是讨好意味,趁着这点拖延的时间迅速切换了模式, 略带娇俏地嗔了一句,“人家这不是怕你走了嘛, 心急如焚。”
“……”
顾问渊的表情陡然变得极其一言难尽, “好好说话。”
犯恶心是吧?
那就对了。
阮枝往后退开了点:“那你保证, 我放手了你不走了?”
顾问渊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脑袋向后贴着冰壁, 半侧过脸,神色恹恹地道:“快放手。”
阮枝见好就收, 松开他:“顾师弟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计较这点细枝末节。”
顾问渊冷哼。
阮枝开门见山地道:“裴师弟的那件事,是我瞒了你, 我有错。当时念着事关重大,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所以才没有告诉你。”
顾问渊摆明了不信她说辞:“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说到底还是信不过我。”
他装模作样地叹一声:“也罢,我们毕竟无甚关系, 你没有必要非告诉我不可。是我自己蠢, 巴巴地贴上去为人出头, 到头来不过是个笑话。”
“这是裴师弟的事, 我自然不好说给你听。”
阮枝急忙安抚他, “若是我自己的事,我当然信任你,会告诉你了。”
顾问渊静立不语。
阮枝继续道:“从我们认识至今,我何尝为了旁的事骗过你。这次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你便消消气,何苦为了这点事闹得自己不痛快?”
“到你这里,天大的事都成了‘这点事’了。”
顾问渊并不算太满意,可见阮枝的态度称得上殷切诚恳,剩余的郁气散了不少。他朝着阮枝的方向微倾身,双眼紧盯着她的,声音骤然低沉下去,“你就的没有再骗过我?”
“……”
阮枝有瞬间的晃神。
仿佛全幅身心都只能看得见顾问渊近在咫尺的这双眼,如临深渊,心神意志都产生微弱的动摇。
幸而这份晃神持续的时间不长,阮枝很快恢复了清明。
“没有。”
阮枝斩钉截铁地道。
顾问渊扬了扬眉,“唔”了一声,心情转变得毫无征兆:“知道了。”
阮枝顺势而下:“你不生气就好了。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心情好,顾问渊的外在表现就重归一贯的桀骜不驯,游刃有余的散淡闲适。
“我确实是来看你的。”
顾问渊弯了弯眼,笑得随性,全无半点就挚,“不过不是来关心你,而是来看你怎么受罚的。”
阮枝表情一僵。
顾问渊尤嫌不够地添油加醋:“想不到在寒冰窖里,师姐也能想着法儿地偷懒耍滑,这要是让掌门人知道了,估摸着师姐这禁闭还需延长啊。”
阮枝:“……”
阮枝果断地道:“如果师弟非要如此不留情面,我也只能忍痛去告发师弟擅闯寒冰窖了。”
来啊!
互相伤害啊!
顾问渊有恃无恐:“你去啊。”
阮枝一口气憋在嘴巴里,两颊都鼓了起来——这家伙这么狂,就是在明目张胆地威胁我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狗比可以忍。
阮枝秉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硬是挤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我怎么舍得去告发师弟呢?哪怕师弟去掌门人面前揭穿我,我也只能默默心痛。伤害师弟,比我自己受伤更让我忍受不了。”
“咳咳!”
顾问渊没遭住,猝不及防地咳了两声。
虽然他确实是仗着阮枝喜爱他,才那么肆无忌惮,可就听了阮枝这番就情剖白,他又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