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嬑
瑞和进来后行礼:“臣有一件事情跟您禀告。”
“说吧。”
瑞和就说了。
齐皇听后十分震惊:“果真有这种事情?”
“回禀陛下,此事是连世子亲口所说,想来他不会拿这种事情来诓骗臣。臣听闻此事也大吃一惊,但想着此事事关重大,今天早朝上兴许会有人提起此事,臣便想着得先跟您说,让您心中有准备。”
齐皇如何听不出瑞和的意思呢?现在三个儿子为了太子这个位置打破头,京城中不少豪门世家都掺和其中,由姻亲关系、师生关系等勾连起来的密集复杂的网,都希望能够捕获住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现在淑妃一系因为连青云露出弱点,皇后一派和贵妃一派一定会乘胜追击。
又要乱了。
齐皇叹气,问瑞和:“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我记得你很喜欢那个女子,为了她一直没成亲。”
“臣早几年就查出来了,只是没想到连青云会是我的儿子。”瑞和摇头,“那个孩子已经成年,也娶了妻子,想来已经是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了。若是以后他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我会伸手帮帮他,算是全父子亲缘的孽缘吧,其他的臣没有想法。”
“好,朕知道了。”齐皇摆手,“你先下去吧,朕心中有数了。”短短的时间里,齐皇已经下定决心,他们要趁机发作,那么他就顺水推舟!查吧,他要看看几个孝顺儿子会查出什么来,又会牵扯谁。他看着退出去的臣子的背影,眼睛微眯。
第533章 夺命初恋
朝会大殿上。
“孙尚书。”
皇帝还没来,朝臣们便三三两两地说着话。平陵侯也过来,他已经好些年没能上朝会了,还是侯府搭上淑妃的线之后,二皇子帮他运作一番让他得了某个实职,职位虽不大,但到底让他得到上朝会的资格。
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利益,如果一辈子远离朝政核心,那才是真的完了。能够上朝会,对平陵侯来说就一种新生,一直价值与地位的体现。
瑞和对平陵侯点头问好,冷淡地收回视线,这种态度让平陵侯忍不住咬了咬牙。这是让自己儿子戴绿帽子的男人,可恨情势比人强,他还得陪着笑脸说好话,挤出笑容再次搭话:“前几天瑾朝去贵府拜访,给孙尚书添麻烦了。”
“无事,毕竟该说的就得说清楚,才不会有遗留的麻烦。”瑞和平静地侧头看着他,“您说呢?”
这还怎么聊?
众目睽睽之下,平陵侯为了自己的体面,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呵呵笑着给自己找台阶下,然后退到了后面去,心中恼恨极了。
很快齐皇就过来了,早朝正式开始。进展到一半的时候,承恩侯朝一个人使眼色,一个御史就上次禀奏,弹劾平陵侯府混淆血脉,欺君罔上的罪名。刚说完,满朝皆惊,皇后一派的人接连应声要求严惩,淑妃一脉的人则开始反对,说可能是误会要需要查清楚,还有周阁老也示意自己门下的人求情,与此同时议论瑞和的人,这真是比话本还要传奇的故事啊,一时之间朝堂上乱哄哄的。
齐皇沉着脸环视众人,点头:“那就查吧。”让二皇子负责查。二皇子一愣,赶紧领旨。
他又看向瑞和,停了两息才移开,又说:“老四和老七也一起吧。”
四皇子和七皇子立刻跪下领旨,二皇子侧头看他们,三个皇子的眼神纠缠着,火花四溅。
齐皇眯着眼看着,嘴边溢出一丝冷笑,但他坐在高高的龙座上,底下的人根本看不见。只有贴身侍奉的太监看见了,太监心中一凛,忙低下头。
退朝后,瑞和在出宫的路上被淑妃的父亲贺大人跟上,贺大人笑着跟他寒暄,邀请他去酒楼喝茶看戏。瑞和谢过他的盛情,婉拒了。贺大人还是坚持,瑞和停下脚步:“我的工作很多,真的没有空闲。”他的眼神中带上不满,“要不我去奏请陛下,请陛下给我少安排一些工作,再空出时间和您去喝茶看戏?”
贺大人僵硬着脸离开了,瑞和这才满意了,径直出宫,没有人再来拦他。他从寒门学子一步步走到今天,走的一直是纯臣之路,这条路利弊都有,但人生的每个决定都是这样收益与风险并存的,所以他走得毫不后悔。
看目前的局势,博从龙之功的危险更大,齐皇对儿子们的防备极深,哪怕现在只剩下三个较为出色的儿子,他也并没有从中择出一个来托付重担的意思,任凭请立太子的折子飞满天都不为所动。
这一次,如果二皇子计划压下这件事,以误会与谣言来结案的话,想来就该不妙了。齐皇不会喜欢自己被欺瞒,他正是年岁逐年增加安全感逐渐缺失的时候,如果二皇子真的这么干了,齐皇敏感的神经绝对会被挑动,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和绝对地位,瑞和想他一定会有雷霆手段。
二皇子的确打算压下这件事,这算是给周阁老一个人情,他愿意给这个面子。而且他的妹妹要死要活不愿意的,又怀了孩子,母妃也拗不过妹妹,他这个哥哥只好帮忙了。
平陵侯府对此也是支持的,毕竟世子爷被戴了十几年绿帽子,给别人养了十几年儿子的名声实在太丢脸了,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平陵侯府将会成为权贵圈未来几十年的笑柄!不管对内怎么处理,对外平陵侯都想要维护侯府的名声。
接下来,就是三种势力博弈的时候了,为了不后院失火,瑞和打算跟家里人说这件事,让他们心中有所准备。
乍一听这个消息,孙秀才和郝氏都惊呆了。瑞和严肃地告诉他们现在自己的立场,如果被牵扯进皇子夺嫡之战,不说以后会不会被其他皇子报复,只说齐皇就不会放过他。
“所以不管是谁来劝说父亲母亲您二老,都不要做出任何承诺,否则的话儿子会很难办。”
“是是,你说得对。”孙秀才深吸一口气,一个素未谋面的孙子,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自然比不上自己培养长大,现在又出息又孝顺的亲儿子的。而且他跟儿子谈论过时局,前阵子还叮嘱过儿子不要参与皇子之间的斗争,儿子说得直白,他立刻就将其中的利益关系理清楚了。
“可、可是——”郝氏想着孙子,心都是滚烫的。
“你要儿子还是孙子?”孙秀才见状下猛药,“那是侯府养了十六七年的儿子,你又没有见过他,为了他不要自己亲儿子了?”
郝氏摇头:“如何就到这个地步呢?那孩子不是侯府的亲生儿子,难道我们不能要回来?”
孙秀才对瑞和摆手:“你回你的院子吧,我来跟你娘仔细说。”堂前教子,枕边教妻,这是他的责任。
之后瑞和又让人将自己姐夫、两个女婿请过来,表明好自己的立场,告诉他们自己的决定,让他们不要自作主张为了他接受别人的条件和交易。
送走女婿后,瑞和又跟姐夫在书房里谈了半个时辰。等肖将军要走的时候,瑞和亲自送他出门,墨盒这才找到机会禀告:“您说不要打扰您和将军谈话,周阁老已经在花厅等了有两刻钟了。”
肖将军对瑞和点头:“我自己出去就行,你快去见客人吧。”那可是阁老,不好让人家等太久的。
周阁老坐在花厅里,目光深沉地盯着墙上的某幅山水图,瑞和进来后先道歉,他也不甚在意,摆摆手:“是我不请而来。”又看着瑞和,“可有空闲与老夫谈一谈。”
人都来了,瑞和再不乐意也不能将人撵出去,于是将人引到书房。毫无疑问,周阁老还是为了那件事来的,那天晚上平陵侯去周家找他,周阁老气得当场就吐血了,货真价实的一口血吐出来,差点要了他的命去。他好强了几十年,不停奋斗,好不容易入阁了,临到老了却晚节不保,他再也想不到精心教养的嫡长女会做出这种毫无廉耻、害人害己的丑事!
到了今天,几个家族利益交缠,已经无法轻易切割开来。他们商议了几天终于做出了最好的决定,但现在皇上要求彻查,还让三个皇子负责查,这就难办了。任谁都知道,四皇子和七皇子肯定会使绊子的。
周阁老今天来,是还不放弃拉拢瑞和,女儿做的错事,在今天给他们这个围绕着二皇子一派的利益合作团体带来了致命一击,损失那么大,若是能拉来孙耀祖这个吏部尚书,好歹能弥补一些损失。
对此瑞和心知肚明,可他并不想顺着周阁老的意。周阁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瑞和都不为所动,看着明显老态的周阁老,瑞和想起当年初见时的对方的模样和精神状态,心中感慨,多说了一句:“周阁老,您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容易,家族的荣辱系于您一身,您要做什么决定,还是三思吧。”
周阁老瞳孔微震,沉声问:“你是真的不愿意帮忙吗?”他退后一步,也不奢望拉拢这个铁石心肠的外孙亲爹了,“若是有人来问你,你当真不能否认吗?”
瑞和摇头:“我行得正坐得端,做错的人又不是我,我为何要否认?”
“那你是想要认青云了?”
“这件事我上回就跟您说过了,想来您是没有听进心里去,那我就再说一次,我不会认他,我孙耀祖的名字下只会有两个女儿。”
周阁老失望又愤怒地离去。
回去的时候,他在马车上出神。三思?可他已经陷得太深了,如果不是二皇子上位,他还有周家被新君清算,必定没有好下场。即便他留了后路,日后阖家性命能保住,但荣华富贵肯定没有了。他不甘心,他要博的是更高的地位,更多的权势。
送走周阁老之后,瑞和跟门房交代,以后不管是什么阁老王公皇子,没有他的同意一缕不准放进来。
墨盒有些自责:“都是小的不好。”
“这一次不关你的事,是我没有提前与你说。”瑞和也想不到周阁老竟然会强硬进门,当时他跟姐夫在书房密谈,墨盒听他的吩咐不敢靠近,又不敢怠慢一国阁老,怕伤了主人的名声,便做主将人请进花厅,这样没有做错。“去账房领十两银子赏吧。”
墨盒露出笑容:“小的谢谢老爷。”他继续跟瑞和禀告刚才收到的帖子,将要紧的几家跟瑞和说:“有些人送帖子和礼物过来,非要见您,我就安排他们到待客室休息喝茶……”
瑞和便心中有数了,“做得好,以后还这样办,客客气气地收下帖子,门房的茶水点心也不要断,好好接待他们再送他们出去,他们也是奉命行事,切不可蔑视轻慢。”
下午瑞和还是没去吏部办差,他让手下的人有处理不了的事情就来府中找他,这种避让的姿态让不少人看出来他的态度,齐皇也收到手下人传回来的消息,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摆摆手让人下去。他摸着扳指,眼中晦涩不明。
第534章 夺命初恋
朝会前一天。
周淑慧一整晚都睡不着,头突突地痛,所以吃过午饭后就歪在塌上闭目养神。
从知道孙耀祖不肯帮忙后,她就知道自己需要面对一段较为艰难的未来了。但她心存侥幸,觉得应该不会走到最差的那一步。她心中装着无数的心事,想起了少女时期在闺阁中的生活,想起了新婚前几年与丈夫如胶似漆的甜蜜,想起了在宜县那如置身梦境中的三个月……
然后忽然想起了迎雪。迎雪啊,她第一次对她有了怨气,如果不是迎雪被抓到,如果不是迎雪将事情全盘托出,如果……她就不会面对如今这般令人难堪痛苦的局面。
“姑娘。”
周淑慧从床上爬起来,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屏风后转过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那是迎雪。
“你怎么来了?”从那天在公公的院子里与迎雪对质之后,她再也没有见到迎雪了。
迎雪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坐在脚踏上抬头看着周淑慧:“姑娘,我是来告别的,今晚我就要走了。”
“你、你要去哪里?”
迎雪的脸非常憔悴,以前她总是装扮得体,发型一丝不苟,俨然就是主人跟前得脸的大丫鬟、掌事嬷嬷,可自从被抓回来之后,她就失去了所有体面。
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女,周淑慧突然觉得心酸。
迎雪苦涩地笑,“您该知道的,他们不会允我活下去。”
周淑慧心中恻然:“迎雪,是我对不住你。”那些埋怨在此时烟消云散,陪了她半辈子的迎雪啊。
“不,是我对不住姑娘,是我……”迎雪握着周淑慧的手痛哭出声,在空荡的寝室里哭声显得非常凄凉,勾得周淑慧悲意上涌,也跟着掉眼泪。
最后暴露出迎雪母子二人位置的是迎雪的儿子,那个孩子被娇惯长大,后来伤了腿性子就更加偏执了。母子二人隐姓埋名在某个省城里,省城地大人稠,是比偏僻的乡村还容易隐匿的地方。可离开了侯府,虽然钱财不缺,但为了安全还是不能太过张扬,对比侯府的生活,那个孩子觉得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没有朋友没有玩乐,还要隐瞒身份,他一个跛脚的外地来的孩子,在当地新的孩子圈里根本玩不开,还经常被嘲笑小瘸子,某一天那孩子忍不住了,大声喊他的母亲以前是平陵侯府的世子夫人的管事嬷嬷。
这一声喊留下痕迹,就被侯夫人派出到处打听迎雪踪迹的人查到了。
迎雪是真的很愧疚!可那些人拿儿子的命威胁她,她实在没有办法。
“姑娘,奴婢欠你的下辈子一定还,一定还……”
好不容易主仆二人止了泪,迎雪将托盘上的一碗汤端来:“这是奴婢最后一次服侍您了,这汤是奴婢亲手熬的,从早上就开始熬了,您就喝了吧。”
周淑慧接过,用勺子舀了一口喝下,含泪笑了:“是你的手艺。”她将汤尽数喝完了,她没看见的是迎雪看着她又悲哀又带着愧疚的眼神。
喝了汤之后,周淑慧终于有些睡意,很快睡着了,这一睡就再没能起床。迎雪在她床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含着泪离开了。
两个时辰后,太阳都下山了,婢女见她午睡一直没有起床,便进屋来看,没曾想周淑慧躺在床上烧得满脸通红,浑身都汗湿了。婢女大惊,赶紧通报出去,让府医过来看看。
周淑慧的病来势汹汹,人都是迷糊的。突发疾病的周淑慧自然不知道,伴她半生的迎雪在夜里吊死在房中,留下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忏悔遗书。遗书里,迎雪自陈罪状,称她因为怨恨主子周氏将她嫁给了一个老男人,后来她偷周氏的嫁妆被发现被赶出府,心中更添怨怼,所以谣言污蔑周氏。现在她认识到错误,所以以死谢罪云云。
隔天,等到早朝散去,三个皇子亲自上平陵侯府传唤周氏问询时,周氏已经病得失去意识,证人迎雪也已经畏罪自杀,只留下了一封推翻之前所有口供的遗书。
二皇子心中满意,四皇子和七皇子都不太高兴,提出周氏病得蹊跷,要请太医来看看。太医来了之后,也说是风寒,并没有第二种说法。折腾来折腾去,周淑慧的病症反倒加重了,调查却没有新的进展,这样一拖延,一天就过去了。
四皇子又说得问问世子,连成骏也在生病,一开口就是咳嗽,说了两个字就晕了过去。
周阁老收到消息知道一切顺利,却没有欢喜的心情,只有叹气。他的老妻子哭着求他,哭得晕厥过去一次,醒来时仍然不停落泪:“那是我们的女儿啊,淑慧是我们的嫡长女,她出生的时候你正好考中进士,那个时候你说要待她为掌上珠,护她一辈子周全……”
听得周阁老心中酸楚,也只能劝妻子:“事情已经成定局,我已经跟平陵侯说好,就这样让淑慧病着,也是对她的保护。你也莫要再哭了,她犯下这种大逆不道的大罪,能留下命来就已经是侯府宽和了,你想一想,若是我们的儿媳妇做出这等事,你难道能原谅她?若我不是阁老,就凭她做出这种事,换做别个没有娘家支撑的女子,早就被悄无声息地弄死了。”
妻子怔住,随即崩溃痛哭。
周阁老安慰了妻子一番,发着愁前往书房。今天是糊弄过去了,明天四皇子和七皇子应该就会去找孙耀祖求证了,可惜的是下午孙府一行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青云肯定是女儿与女婿亲生,那么贾萃玉就不能是女儿淑慧。
他再次叹气,精心教养大的女儿怎么会做出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借种生子这种事,她一个养在深闺的淑女怎么做得出来!但他又有一种诡异的自豪感:不愧是自己的女儿,选的对象当真十分完美。
但女儿还是太蠢了,她也许将所有精明都用在挑选孙耀祖以及勾引他之上了,善后的手段几乎没有。若是在十几年前生下青云的那个时候告诉他这个父亲,自己难道不会为女儿清扫后患?可是她死死地瞒着,直到最后一刻被别人发现,他也已经无力回转,能做的就是派人去宜县扫尾。
“那边不知道顺不顺利。”周阁老想到派到宜县的亲信,心中有一些忐忑。希望那边能够顺利,在四皇子和七皇子的人找到证据之前,要将淑慧当年留下的其他痕迹全部抹去才好。
只要没有证据说淑慧是“贾萃玉”,一切就好办了。没有证据,那就是诬陷!
为了周氏一族所有女子的声名。周阁老咬了咬牙,又召来人吩咐任务。
可事情的发展早就在早朝之后偏离周阁老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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