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嬑
小混混得意一笑:“我才不傻,我与你说吧,那公子穿着一身黑还戴着兜帽,藏得严严实实的,身边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还悄悄地从小巷子里转出来,左瞧右瞧地好似还怕有人跟踪他。他进了门后就没出来,我守着公主府的大门,等到天都黑了才敢拿着这玉佩走的。怎么说?嗨你怎么还听不明白?那公子啊,一定是从后门走了,他自己鬼鬼祟祟的,就算掉了东西哪里还敢找?所以这玉佩就归我啦!”
他是在大堂里高声宣扬的,其他人听得入迷,起了好奇之心,问他“是哪个公主府上啊?”“难道是公主的姘头?”“姘头还敢从公主府大门进去,胆子可真够大的。”“兴许大的不只是胆子呢,嘿嘿嘿。”
“就是最得宠的那个公主,喂喂,你们可别胡说八道啊,我可没说那是公主的姘头,你们要找死可别拉上我,老子可还有大把好日子能过呢!”
嫖客们哈哈大笑。
“玉佩给我看看,我瞧瞧是哪家公子这么有志气嘿嘿,这是个什么字?章?文章的章,倒真是个读书人,这玉材质还真不错,你怎么没卖了换钱?卖的钱够你在这红翠馆逍遥个把月了!”
小混混将玉佩抢回来,呸呸道:“卖什么卖,老子又不缺钱花,捂了一个月才拿出来戴的,我多戴一戴沾一些才气文气,以后生的儿子才有出息,这玉佩以后要留作传家宝的!瞧瞧,这上面不止刻着个章字,还雕着桂花树呢,你没文化不懂,这可是蟾宫折桂的意思,好意头呢!”
结果就这么巧合,万家一个小管事正好就在这妓馆里,他正好边绑腰带边下楼,听见那边的动静就心中一动,忍不住凑过去看。
这一看就惊讶得拍大腿。
“这不是我们家大少爷的玉佩吗?!”小管事抢过玉佩,与小混混理论玉佩的来处。小混混以为他要抢自己的玉佩,着急之下动起手,小管事愤怒回手,两人越打越凶,把桌椅花瓶都砸了。
“二位爷!爷!哎哟哎哟!要死人了哟!”老鸨着急地甩帕子,喊龟公去拦。谁想得到那两人打着打着滚过大堂,滚出大门,在街上大打出手。最近燕京城巡逻加强,正好附近有京兆府的府兵在巡视,一下子就全给抓起来了。小管事也顾不得被主家知道他偷偷出来嫖妓的事情了,自报家门,求人给他递信回万府。
京兆府的人一走,妓馆里就轰然议论开了。
“我想起来了,那个人说过他是万家的管事,就是东阳坊的万家啊,以前出过太子少师,哎呀太子少师就是太子的老师,去年禹城的废太子不是死了吗?万少师就是废太子以前的老师。”
“真的啊?哎那可真是好大一出戏,万少师的儿子去了一个公主的府邸,这、这真说不好。”
“嘘,你可不要命了,竟然敢拉天家的公主下水,疯了吗?说说别的吧,说起万府我记起来了,不是说他们家大少爷失踪了吗,前阵子我还遇见武安侯府的世子爷带着随从在挨街挨巷找呢,出手可真大方,说要是能提供线索就给五百两银子呢。”
“真的?这可不就是现成的买卖?你们谁听见了刚才那小子说在哪个公主府看见万家少爷来着?”
“好像是说最得宠爱的那个……”
“……”
热闹的议论声中,最开始点出“万家”“太子少师”“五百两”的人却已经将一锭银子丢给老鸨,挤出人群离开了妓馆。
消息很快传遍整个西乐坊。公主他们不敢乱扯,但赏金还是可以去争取一下的。
还未到宵禁时间,武安侯府门外来了一大堆人,都是凑热闹捡便宜的。瑞和让绿墨去秤银子给那些提供线索的人,又让藏戈拿上他的名帖去京兆尹报信,再让人去万府通知万夫人。
“备车,我要去英国公府。”
英国公听了瑞和的来意,嗤之以鼻。
“下三流妓馆里传出来的消息,和秀你怎么还信了呢?”
和秀是国子监的老师给瑞和取的字,瑞和跟英国公身份地位有别,但两人私交不错,两人都是以彼此的字相称。
“这话一听就十分荒谬,还值当你冒雨过来询问。”
“从毓兄,我也觉得这事不可思议,已经派人去京兆尹询问了,只是这事牵扯到公主,我总得亲自过来跟你说一声。你要是有空闲,我们便一道往京兆府去一躺,也好及时解决误会,维护公主的声誉。”
英国公一听觉得有理,公主小产心情低落,这事要是被她知道了,她一定十分生气。气怒伤身,对身体不好。
“你说得有道理,那我们走吧。”
结果事态发展出乎英国公预料。小混混坚称的确是在公主府附近的小巷子里捡到玉佩的:“我又不认得那个人,连脸都看不见,哪里有散播谣言了?他就是进了公主府啊!各位大人!各位大爷!我真是太冤枉了,我是贪心了一点,可一没偷二没抢,还蹲在那里守了一天,就等着把玉佩还给人家,可没等着啊!这等不到人我也没法子,只好自己带回家了,我也没有卖啊!喏喏,失主在哪里?我这就还了嘛!各位大人大爷,我真的是冤枉啊!……”
这小混混一副混不吝的无赖模样,唱念做打地哭诉,谁都拿他没办法。
他坚持没有偷东西,要是偷的话就让他断子绝孙。
万夫人接到报信急匆匆赶来,随行的还有昨天回娘家后一直没有回侯府的万夫人。两人抓着玉佩来认,万夫人激动地说:“是!是!这就是章儿的玉佩,这是他十四岁生辰时夫君送他的,他时时戴在身上,从来不曾离身。章儿呢?我的章儿呢?!”
“万夫人莫要着急——”京兆尹将事情解释一遍。
听到妓馆,万夫人眉头就皱起来。
“夫人,是小的发现了这玉佩是大少爷的才跟这个人吵架的,并不是故意寻寻、衅生事。”小管事哭着解释,“小的也只是偶尔才去一次妓馆——”
侯夫人看向瑞和,眼神十分复杂。
“母亲,舅母。”瑞和跟他们请安,将小混混的口供提取出来的消息说了一遍。“既然有人瞧见了章表弟,那就是一条线索,正好公主驸马英国公也在,咱们正好可以商量一下。”
“你说得是。”侯夫人抓着手帕移开视线。
万夫人找回冷静,先冷淡地看了瑞和一眼,然后问京兆尹:“现在不能派人去公主府找人吗?”
京兆尹头都大了:“万夫人,那可是公主府,如何能随意进去搜查。”他看向瑞和,瑞和笑了笑没有说话,低头喝茶。
见瑞和不管事,京兆尹的眉头都拧在了一起,好在英国公从外面进来了,他赶紧招呼英国公。
英国公刚才在跟下人交代,让人回公主府报个信,让不要惊动公主,先找公主陪嫁的老姑姑。老姑姑人老成精,定会明白该怎么做的。他听京兆尹介绍了万夫人,客气地点头示意,说了自己的意思、
“这事肯定是个误会,我已经让人回去查公主府的门房,诸位放心,公主府门禁森严,出入皆有详细登记,一会儿访客单子拿来,这个误会就能解除了。你说是吧,和秀?”
瑞和放下茶盏,看向英国公:“从毓兄说得也有道理,那就先等一等吧。”
到底是公主府,还能为着几句他人的证词就进去搜吗?
他的目的从来就不是这个。
果然一会儿公主府的老姑姑亲自来送门房的单子了,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这一日府中没有外客。
“公主殿下有了身子,陛下怜惜公主自幼体弱,不愿让公主舟车劳顿去金兰围场,便让公主在府中养胎。这养胎自然得清净才是,所以那些天公主府上少有外客。巧了,贵府大公子失踪那天,我们公主府上正好闭门谢客,门房上记得清清楚楚。”老姑姑年岁大了,威仪却丝毫不减,笔直地站在那里,浑身都是公主府掌事大姑姑的气派。
万夫人咽了咽口水,求助地看向万氏。万氏贵为侯夫人,进宫次数不少,跟宫中人打交道多一些,她并不怕这位姑姑:“门房记录能随意更改,这位姑姑,要不还是让当天值班的门房过来问话吧,兴许是他们记漏了。”
“也罢。”老姑姑皱眉有些不满,但最后还是同意了,她身边的小宫女马上出去传话,很快就进来四个护卫。
“这几个就是当天值守大门的护卫了,各位大人有话尽管问。我们家国公爷与卫世子交情深厚,我们公主很乐意配合。”
这话给了英国公面子,英国公笑了笑,对京兆尹说:“那就劳烦大人了。”
愿意配合就好,京兆尹可不愿意为了一件小小的失踪案得罪了得宠的公主。
第899章 嫡长子
京兆尹亲自问话,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几个侍卫都说的确没有见过万征章,他们连万征章是谁都不认识。
那说谎的人就该是小混混了?小混混哭天抢地,不停喊冤枉,这事僵持住了,万氏十分激动,喊着要进公主府搜。英国公的脸色立时就变得十分难看,瑞和打忙圆场,英国公摇摇头:“和秀,可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一个小混混的话罢了,公主府配合着调查已经十分给面子。”
沉着脸带着老姑姑和侍卫们走了。
万氏好不容易找到一丁点关于儿子的线索,哪里肯放手?
京兆尹被缠得没办法了,只得求助瑞和。
“卫世子,你也帮着劝劝吧!”
“大人,那捡玉佩的人,您该怎么处置?”
“不过是捡了玉佩——在妓馆吵架打斗扰乱治安,到时候让他把妓馆的损失赔了,再教训两句也就放了。”京兆尹提醒瑞和,“私下动刑不可取,他可不是奴籍,卫世子三思。”
“大人放心,我定会以礼相待的。”
可面对重金,自称姓郑名虎的小混混仍坚持之前的说法。
“那、那你们找不着人也不能怪我啊,我就是随手一捡,也没说谎话。”郑虎将银票往怀里一塞,脚下开溜。
“这就让他跑了?把他抓回来呀!”万夫人忙喊。
周围的人都是侯府侍卫,没有命令一个都没有动。
“善儿?”万氏着急地看向瑞和。
“舅母,母亲,抓他回来也没有用处了,他应该没有说谎,现在的难题是公主府那边不配合,我们也不好真的进公主府搜。”
“不用你假惺惺!是你害了我一家,你不用再假仁假义了!”万夫人抬手要打人,云书惊呼一声赶紧来拦。瑞和侧身避开,万夫人一个踉跄险些扑倒,还是万氏将人扶住。
瑞和拨开挡在他身前的云书,微讶:“舅母这是干什么?征章失踪,我一直都尽力搜寻,自问是问心无愧,您的话恕我不敢苟同。”
“卫振善!明明是你——”
“嫂子!”万氏截住万夫人的话头,“这里可是外头,你想想明意,再想想征玉!”又回头看向瑞和,用眼神告诫:“善儿,这是你舅母,休得无礼。”
旁边的侯府侍卫将他们围起来,挡住京兆府府兵的视线。
“母亲说得是。”瑞和不去看万夫人投来的敌视目光,问万氏,“您今天还回府吗?”
“我先不回去,你帮我跟你祖母说一声。”万氏半搂半抱,又让侍女来搭把手,一起将万夫人扶上马车。
“你们去吧。”瑞和对昨天奉命去万府保护女主人的护卫们点头,他们向瑞和行礼,翻身上马跟上了马车。
“世子爷?”
瑞和收回视线:“我们也回去吧。”
在马车上,瑞和闭着眼睛回想万夫人刚才的异常,不,不止万夫人,连万氏看向他的目光都透着复杂。
万夫人在恨他,万氏也有埋怨的情绪,那就只能是万家的事情了。如果她们知道是他杀了万林恩,那万氏肯定不止埋怨自己了。
那是因为什么?
不过万夫人的敌意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瑞和猜了猜就丢开了。
宁河公主府中,公主白着脸靠着枕头坐在床上:“白嬷嬷去哪里了?怎么一整天都不见人。”侍女正给她喂药,闻言忍不住露出为难的表情。
见侍女脸色不对,她皱眉,“不准瞒着我,是不是外头出事了?”
“姑姑说了,不能跟您说——”
“说啊!”因小产心情烦躁易燃的宁河公主半句解释都不愿意听,伸手一挥就将碗摔了出去。
“公主息怒!”侍女退了两步退下磕头,“是,是京兆府来人……”
将事情说了。
宁河猛然坐直,霎时头晕目眩,她撑着额头闭着眼睛缓了一下,喘着气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驸马呢?”
“驸马——”
“驸马来了。”
“收拾好滚出去。”宁河睁眼。
“你这是怎么了?今天还是觉得身体难受吗?”英国公关心地问。
“我无碍了,只是方才听侍女说了一件事,怎么万家少爷失踪会被扯到我身上?”
“我不是交代了不让说的吗?”英国公沉下脸看向房内的侍女们,“你正在养身体,不要理会这些杂事。”
“你莫要怪罪他们,是我逼她们说的。言归正传,现在是什么情形?”
“自然是与咱们无关了,我看那小混混就是在胡说,你放心,我已经吩咐好等那人离开京兆府,立刻把他抓来审问。肯定是有人想要陷害你,你这么单纯善良,害你的人我不会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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