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苑舒兰
“我去幽州城见师父!”殷承祉不只是说,而是立即行动。
圆球有些傻眼了,这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了?大半夜的他去什么去?他们现在所在位于宁州与幽州交界之处,它用飞的也花了大半天,他用跑的可费时不少!就算要去也得等天亮了之后再去!
可谁也没能阻挡的了四皇子殿下。
圆球又气又急的,只得又跟着跑了一趟。
一夜快马急奔,第二日深夜方才赶到了。
可到了门口了,却又站在那里不进去,大半夜的冷的人直哆嗦,就这么傻乎乎地站在那里不动。
随行的人也似乎感觉到了四皇子殿下情绪不对,全体保持沉默,陪着他在门口吃冷风,不过也没吃多久,都不用圆球进去通风报信了,里面的人就出来了。
这大半夜的一堆人站在门口里面的人若没发现那才奇怪了。
实际上,从他们半夜开了城门进来的那一刻,阿三便得到了消息,只是并不确定来人的身份和目的,等到了门口了,才确定。
“阿三见过四殿下。”
殷承祉吸了一口深夜的冷气,“不必多礼。”深夜中公鸭嗓的声音更显清晰以及……难听。
“属下已然告知了冯姑娘,请四殿下先……”
“师父知道了?”殷承祉语气有些急。
阿三一愣,“是,殿下一行人入城的那一刻,属下便得到消息,随即禀报了冯姑娘。”
“大半夜的你禀报什么?”殷承祉莫名其妙地恼火,说完估计又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便又道:“吵到师父安歇如何是好?”
阿三低头:“属下知罪。”
殷承祉又吸了一口冷气,“罢了,是我不该夜半前来,与你无关。”
“谢殿下。”阿三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四皇子的殿下,“那殿下是……”
圆球在怀里滚来滚去,恨不得出来砸小娃娃的头了,这搞什么鬼啊,不让来非得来,来了却又不进去!
殷承祉又吸了口气,方才对阿三说道:“你安排他们去休息。”随后便起步走进了宅子。
阿三也一时摸不着四皇子殿下的心思,也没继续揣摸,按照吩咐领着随行的人去休息,然后被十五揪着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通,就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了,也不能说是前因后果,只能说四皇子殿下从决定来到现在一路上的事情。
“军中可有发生什么事情?”阿三听完之后皱眉问道。
十五摇头,“一切都很顺利,虽然张将军和刘将军每一次见面都会吵起来,但也是为了正事,殿下虽然有些苦恼,但也不至于应付不过来,军队演练也进展的很顺利,并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需要殿下立即来见冯姑娘的!我还以为是冯姑娘这边出了事情,殿下方才火急火燎地赶来,怎么?这里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阿三没点头也没摇头,大事说不上,只是昨天冯姑娘突然间见了崔大公子,虽然不清楚具体交谈的细节,但从两人的神色可以看出来谈的并不愉快,崔大公子走的时候那样子是恨不得杀人。
四殿下便是因为这事而来的?
冯殃也是这么猜测,尤其是殷承祉人到了房门口却又呆着吃冷风,除了是崔怀这事之外,她也想不出还有什么。
只是崔怀在她面前说不能让殷承祉知道,转头便告诉他了?
“大半夜的跑来,就为了在外面吃冷风?”
殷承祉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心里头的委屈便像是决堤的潮水般怎么也控制不住,他迈开了脚步,慢慢地推开了门。
“搞什么啊你。”没外人在,圆球终于可以冒头了,可这才刚刚冒头,整个球就被人从怀里掏出来,然后远远地丢了出去,快准狠的让它连理性的尖叫都来不及了。
娃娃要造反了吗?!
殷承祉转身快速关了门,关住了寒风也关住了某只聒噪的球,然后又慢吞吞地转过身,低着头在原地磨蹭了会儿,才抬起头看向长榻上坐着的人,眼眶倏然便热了起来,“师父……”
冯殃有些错愕。
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四皇子殿下再也没有压制心里的委屈,什么长大了什么男子汉在这一刻完全就不存在,他就是觉得很难受,满心满肺的难受,明明很清楚自己在走一条什么样的路,明知道最终不管如何都会是这样的结果,可真的面对之时,却仍旧是很难过。
冯殃看着他,好半晌之后才叹了口气,说道:“过来。”
殷承祉走了过去,越走越快,然后噗通一下跪坐在了她的脚下,有些不敢抬头去看她或许会露出责备的双眼,又非常执拗地想要找到依靠,伸手抱住了她的腿,“师父!”
冯殃低头看着耍赖般的少年,有些哭笑不得,“谁又给你受委屈了?”
殷承祉低着头不说话。
冯殃抬手摸他的头,随即想起了圆球说他又长高了的话,“都不是孩子了,怎么还一副孩子气。”
“圆球说师父不会一直宠着我。”四皇子殿下呢喃说道。
冯殃一愣,随即失笑:“小球这么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现在就听不得了?”不是因为崔怀的事情?
“就是不太想听。”殷承祉双手抱的更紧,“所以把它丢出去了!”
冯殃看着他,“好了,有话起来说。”
“不起。”殷承祉拒绝。
冯殃又道:“让人看了你这四皇子还怎么当?”
“那便不当了!”
冯殃皱了皱眉,“出什么事了?”
殷承祉又不说话了。
冯殃也没有着急,不说便不说。
最后熬不住的自然便是四皇子殿下了,“师父,朝廷要对锦东动手了,是吗?”
冯殃一愣。
“师父从京城赶回来,给了我三个月的期限,便是因为三个月之后,朝廷要对锦东下手。”殷承祉继续说道,“他们将二皇子送去南边,怎么会容忍我在锦东逍遥?”
“怕了?”冯殃问道。
殷承祉猛然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温和的双目,“我……”他本来想说没有的,可是看着那双温和的眼睛,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是,他是怕,不是怕死,更不是怕多年努力付诸东流,而是怕面对……“师父,为了一个女人,他就要把他所有的儿子都赶尽杀绝吗?师父,安氏便那么好?好到让一个君王昏庸至此?”容不下崔家可以说是忌惮军权旁落,容不下他们兄弟,是可以说忌惮他们身上崔氏的血脉,可二皇子呢?“二皇兄向来病弱,根本便不能觊觎皇位,淑妃娘娘看似要强,可向来敬重中宫,他们母子理应得享富贵安然终老的!师父,为何连他们都容不下?”
连没有任何威胁的二皇子都容不下,自然更不会放过手握兵权而且还占了嫡出的自己!
“师父,他还是我的父亲吗?”
冯殃明白他为何如此了,不是因为崔怀跟他说了什么,也不是受了谁的欺负,而是……她叹了口气,本该因他如此脆弱的心境责骂一番的,可看着那张憔悴悲伤的脸,便再也说不出口了,本就心软,再有了罪魁祸首这一缘由,哪里还能摆的起师父的威严?“他还是你父亲。”
殷承祉茫然而怀疑。
“离三个月期限还剩多少了?”冯殃忽然问道。
殷承祉回道:“二十一日。”
“那二十一日之后你若是还想不通再来。”冯殃说道。
殷承祉忽觉羞愧难当,双手也不敢再抱下去了,端端正正地跪着,“徒儿不孝,让师父忧心了。”
“既养了你,便该如此。”冯殃说道。
殷承祉愕然抬头,是真的错愕吃惊,“师……师父……”好像又开始要结巴了,“我……我……”
“阿成。”冯殃看着他,“很多事情便是连师父都无法改变。”
殷承祉还是傻愣着。
“所以,师父很抱歉。”冯殃抬手摸着少年的头,歉然说道。
殷承祉连忙摇头,“不!是徒儿自己不够强大,与师父何干?师父救我、教我,为我奔波筹谋,恩同再造!师父莫要说这些,徒儿羞愧难当,徒儿……”
“再等二十一日,之后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冯殃打断了他的话,“这二十一日中,你只需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因为只有强大才能护得住自己,才能护住想要护着的人,阿成,这才是你应当要做的事情。”
殷承祉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便是难受又如何?又不是真的还是小娃娃一点委屈都受不了!“徒儿知错了,这便回去!”说完,连忙爬起来就要走。
“明日再走吧。”冯殃说道。
殷承祉不愿意,“可是……”
“多久没睡了?”冯殃看着他,“我让十五跟着你,你还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子,是对我的安排不满还是觉得自己怎么也折腾不坏?”
殷承祉冷汗都要出来了,“师父,徒儿没有!”
“明日再走。”冯殃继续道,“现在去睡觉。”
殷承祉连忙点头,“是,师父,徒儿这便去。”他真的是脑子疯了他来做什么除了让师父忧心之外还有什么意义?殷承祉啊殷承祉,你能不能就有点出息!
“好啊,臭娃娃,你敢丢本球大人。”一出门还没理清楚脑子就被飞回来的圆球大人抓个正着。
殷承祉傻愣愣的一点都没反抗,任凭着圆球大人大发雷霆地狠狠地砸了一顿,砸到了圆球大人都怀疑他是不是傻了。
“你怎么了你?”
殷承祉吸了口冷气,“小球,我又做了一件傻事。”
“被主人骂了?”圆球不用想也知道了。
殷承祉摇头,“师父没骂我。”
“那你还一副……啊!主人连骂都不骂你了?!糟了,你这娃娃到底做了什么惹的主人发这样大的火?你完了我跟你说,主人当初要炸女娲基地的时候就是连发火都不愿意了!你……”
“闭嘴。”
圆球戛然而止。
殷承祉愣了愣。
冯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寒风吹飞了她单薄的衣裙,冷着脸盯着危言耸听的圆球,“再聒噪就拆了你。”
圆球:“……”
它……它……它冤枉啊!
“去休息。”冯殃换了个脸色,温和地对殷承祉说。
殷承祉连忙点头,转身就跑了。
圆球:“……”
啊啊啊,它想宰娃娃了!
“主人……”
“我让你陪着他,你就是这么陪的?”冯殃又冷了脸了。
圆球傻了好一会儿,才为自己辩解,“主人小球没有,小球一直……”
“闭嘴!”冯殃喝止了它的话。
圆球是真的慌了,第一次完全摸不到主人的心思,主人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娃娃突然跑来是很任性,可娃娃不是一直任性的吗?主人不也一直纵容着他吗?主人不想见到娃娃?主人不愿意娃娃来?主人……“主人,小球……小球不知道错在哪了……”
冯殃的目光远眺夜空,寒冬的夜空少有今夜这般星光璀璨,仿佛每一颗星辰都愿意将自己燃烧殆尽来为大地驱散黑暗,“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