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苑舒兰
赶紧干正事!
殷承祉不知道圆球在忙活什么,不过也没放在心上,或许潜意识里便觉得只要有师父和圆球在,那天塌下来都没事,所以,到了幽州城之后,就一心扑在了打理日常上,他想将这里打理成如同太白山上的小楼一样的家!
家。
他们的家。
先前的没了,现在他亲手再建一个!
“崔大将军英明神武”幽州城的大街小巷已然流传着崔大将军的英勇事迹,而随着皇帝嘉奖崔家的圣旨送到了幽州城,这阵崔大将军风便吹的更盛了,崔温的威望更胜于远在京城的皇帝。
殷承祉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可还没来得及提醒崔温,崔家便借着皇帝嘉奖圣旨一事而大肆庆贺,流水席一摆便是十天十夜,整座幽州城都在为崔家庆贺,而锦东三州,无数的乡绅富户地主老爷以及想要攀附的大商贾纷纷前来祝贺,带来了一车又一车的礼物,更让殷承祉担忧的是,崔家在宴席上竟提出让众人捐赠大量银钱,用于军需。
如今蛮族打败,边境形势尚好,哪怕先前损失惨重,可也有时间恢复,无需走到当众要求众人募捐的地步,而这种募捐,十有八九都是强迫性的,这事传出去对崔家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原本崔家这次高调庆贺便已经过了,现在又来了这事,那些忌惮崔家防着崔家的人会作何想法?还有那些被迫捐出银钱的人
崔家在大肆敛财!
而大肆敛财之后又想做什么?
崔家是在找死吗?!
殷承祉不信区区一场胜战便能让崔温混了头脑,可若无崔温准许,崔家岂敢这么做?舅舅他到底想做什么?!
真要犯了朝廷吗?
“将这信送去闾州将军府,快!”
可一封一封的信送出去,回来的都只是只言片语。
舅舅自有分寸,勿担心。
分寸?
勿担心?
殷承祉真的很想不担心,可接下来的事情却只能让他更加的担心,崔家收敛了大批银钱,然后开始大量采购物资。
战备物资!
除了武器之外,几乎能用得上的都在采买。
“师父,我想回闾州一趟!”
冯殃却是问道:“新教你的刀法练的如何?”
“嗯?”殷承祉一愣,“师父,我”
“自己的事情尚且没做好,还有这个闲工夫去管别人?”冯殃冷着脸,“翅膀硬了管不了你了?”
殷承祉怔住了,半晌之后才问道:“师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日常功课师父的确很严格,但从未这般严词厉色,“师父,你告诉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舅舅要做什么?还是我父皇要做什么?”对了,圆球经常不在,师父说它去干活,可圆球从来不干活的,“师父,圆球这些日子去做什么了?你们到底有什么瞒着我?”
“想知道?”冯殃沉着脸问道。
殷承祉点头:“是!”
“你连崔家的门都不敢再踏入一步,凭什么要知道人家的事情?”冯殃又道。
殷承祉脸色微变,“师父”
“今日不把刀法练好,便不要吃饭了。”冯殃没让他说下去,径自说完之后便摆摆手让他下去。
殷承祉急的不行,可看着师父的脸色到底还是听了话,“是,师父。”
心里有事,哪里能练的好?
这晚饭自然也是没得吃的。
大半夜的饿着肚子继续在院子里练着,初夏的星空璀璨夺目,映照在大刀上熠熠生辉,舅舅到底要做什么?积蓄实力抗衡朝廷?还是朝廷要对崔家下手?还是
“心神不宁练功小心走火入魔。”
殷承祉没被心神不宁搅和的走火入魔,可差点被冒出来的人弄得伤了自己,“叶晨曦!”好些日子没闹腾只在她院子里折腾栽种药草,现在跑出来做什么?还嫌他不够乱?还是就是专门来落井下石的!?
“给你送吃的。”叶晨曦抬起手里的食盒。
殷承祉诧异,“你会这么好心?”
“自然不会这么好心了。”叶晨曦冷笑,“吃食里面下了毒,你敢吃吗?”
殷承祉气极,“你”
“爱吃不吃!”叶晨曦将食盒丢下,“要不是姐姐不喜欢我与你吵闹,你以为我会来找你?见了你我就觉得恶心!”
“你!”殷承祉咬牙忍了忍,他不和一个小姑娘计较!师父也不喜欢他这么小心眼为难一个死了父亲的孤女!
叶晨曦定定地站着,挑衅说道:“怎么?真不敢吃了?没想到堂堂皇帝的儿子居然会怕了我这么一个孤女!”
“你父亲”
“不许提我爹!”叶晨曦喝道,星光下的小脸一片森寒。
殷承祉也不想提及,可师父要留下她,往后他们少不得要往来,“你父亲之死非我们所愿,若你要责怪,我们也不会说什么,可叶晨曦,你不是小孩子了,你很清楚谁才是杀你父亲的凶手!你这样子处处找我麻烦”
“你舅舅害死了我爹,你爹抢走了我的母亲!”叶晨曦一字一顿地咬牙说出,“我还不能找你麻烦了?”
殷承祉也恼火了,“你爹一事我无话可说,可叶晨曦,没有人抢走你母亲!是她自己贪恋富贵权势不愿与你父亲在深山过活,是她自己千方百计要进宫!为了进宫为妃,她连安家都差点毁于一旦!她在后宫兴风作浪,迫害宫妃戕害皇子,将我母后逼到了绝境!我在锦东九死一生也是拜她所赐!”
“你闭嘴!”叶晨曦冲了上前,像只张牙舞爪的野兽。
殷承祉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待在军营吗?不就是想伺机报仇吗?可我告诉你叶晨曦,哪怕你杀了我舅舅,你的仇也报不了!相反,还会成全了你母亲心愿!让她更加的肆无忌惮染指朝政!”
叶晨曦伸出手要恰他的脖子。
殷承祉轻易便避开了,“我心情不好不欲与你纠缠,滚!”
叶晨曦还是继续动手。
殷承祉轻而易举地便将她摁住了,“叶晨曦,你聋了是不是?”
“放开我”
殷承祉用力将她甩开,“你有本事就去京城找罪魁祸首,在我这里逞什么威风!”说完,便甩手而去。
“你站住!”叶晨曦喝道,声音中带着哭腔。
殷承祉是真不想将事情闹大,师父留下她便是要护着她,他不能让师父为难,狠狠地吸了口气,转过身,“叶晨曦,我们都不过是上一辈恩怨下的受害者!”
叶晨曦双眸含泪,浑身依然颤抖,先前的张牙舞爪变成了悲怆柔弱,“你说的没错,我们都是受害者,所以我来了!”她咬着牙,似乎仍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坚定地做出了决定,“我知道谁才是罪魁祸首,我在军营里更知道崔大将军为百姓做了什么!我很清楚那位安贵妃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都知道都清楚!我叶晨曦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我更不会恩将仇报!”
殷承祉愣了愣,“你”
“冯姐姐是你师父,她不喜欢我与你一直争锋相对!”叶晨曦继续道,“所以今夜我来了!”
殷承祉有些明了她的意思,“你是来”和解?
叶晨曦上前将地上的食盒提起来走到了旁边的石桌边上,将食盒里面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放在了石桌上,屋廊下的烛火照出了一桌子的佳肴,还有酒,“我们和解。”
殷承祉还是惊讶,“你”
“这一杯我先喝了。”叶晨曦径自倒了一杯酒,“算是之前针对你的道歉。”说完,便一饮而进,应该是平日很少喝酒,所以喝下之后便呛咳起来,“咳咳咳”
殷承祉皱起眉头,“不会喝便不要喝!”
“怎么?四皇子殿下不愿意与我一介孤女和解?”叶晨曦却道。
殷承祉吸了口气,“你若愿意和解那是再好不过!”他怎会不愿?若是她愿意和解往后便能少些麻烦,可是她真的愿意吗?前一刻还恨意慢慢,下一刻便要和解?
叶晨曦自嘲地笑道:“看来你是不信我了。”
殷承祉便是不信也不能说出口,“师父说了今晚练不好这套刀法便不能吃饭。”
“连一杯和解酒都不能喝?”叶晨曦讥笑。
殷承祉盯着她。
“还是你真怕了我在里头下毒?”叶晨曦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冷笑道:“你的胆量可比你父皇小太多了!”
殷承祉呼了口气,“好!”不能再让她闹下去了,万一真疯起来以她的身份也真会带来大麻烦!如今崔家已经如履薄冰,若是让安氏知道她还活着,怕会更加发疯要将崔家置之死地!“我们和解!”说完,便举起了酒杯一饮而进。
叶晨曦笑了,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灿烂到了让人毛骨悚然。
“你”殷承祉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腹中的痛楚打断了,双眸不敢置信地瞠大,“你你下毒!”痛楚越来越剧烈,像是要把他的胃肠搅碎了似得,“叶晨曦”
“是啊。”叶晨曦笑哈哈地说道,“我下毒了,先前不是告诉你了吗?”
殷承祉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撑着石桌,愤怒更胜过中毒的恐惧,“你你”眼角的余光扫见了一个人影,“师父!”
叶晨曦侧过身,“啊,姐姐来了啊。”
殷承祉抬脚地踹,可叶晨曦像是早就预料到似得,一个转身便躲过了,“师父,她下毒!”一边说便一边走过去,没走一步腹中的痛楚便加深一分,可还是坚持走到了师父面前,“师父,小心!”
叶晨曦笑呵呵地说:“姐姐,你的这个徒弟可真够没用的!”
冯殃看了看殷承祉,又看向叶晨曦,“闹够了没有?”
“够了。”叶晨曦昂着头,“毕竟他也只是想把我关起来不让我见到姐姐罢了,小惩大诫自然是够了。”
殷承祉愕然,“你”
“放心,你死不了。”叶晨曦呵呵笑道,“不过估计得躺好几天了。”
“你”
“谁让你想把我当犯人一样看管起来!”叶晨曦继续笑道,“恩将仇报我都做了,这小小的有仇必报不是应该的吗?啊,对了,姐姐,他没听你的话哦,都没练好就吃东西了,还是我送的,你说生出了这么一个蠢货的男人,那女人怎么就看得上呢?难道是物以类聚”
“够了!”冯殃冷下了声音,“没有下一次。”
“好。”叶晨曦也很爽快,“我当然知道没有下一次了,若不是这次呵呵,恐怕我连这一次的机会都没有吧?”说完,便拍拍手,“好了,仇报完了,我先回去休息了,姐姐你慢慢教徒儿吧,啊,对了,姐姐要教得快点了,不然恐怕呵呵不太好闻。”
殷承祉额头的冷汗都出来了,什么不太好闻?不用去问了,叶晨曦“师父徒儿徒儿稍后再请罪”便踉跄地往茅房跑去了。
叶晨曦笑的更大声了,“哈哈”
“心情很好?”
叶晨曦停下了大笑,看着眼前脸色很不好的女子,“姐姐生气了?可别啊,我可是在帮姐姐”话没说完便别掀飞了,重重地砸地上,五脏六腑都摔伤了,可还是顽强地爬起来,“姐姐,你太偏心了啊!”
“没有下一次!”冯殃冷声警告。
叶晨曦喘息了两口,“好,没有下一次,不过姐姐你是真多虑了,我怎么会舍得杀他?他可是皇后的儿子,皇后和那个女人又是死对头,我怎么会帮那个女人杀了她的死对头?”
“小晨儿。”冯殃语速放缓,“你很聪明,可小孩子的聪明放错了地方便不好了。”
“不。”叶晨曦却道,“我不聪明!若是我聪明我爹便不会死!不过没关系,既然爹那么喜欢那个女人,我会把她送过去陪他的!”
冯殃叹了口气,“你爹该把你一起带走。”
“是啊。”叶晨曦哈哈笑道,“我也这么觉得,可他没有啊,不过正好,正好留下我来帮他完成心愿,这不是更好吗?冯姐姐”她撑起了身子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寻求长辈的原谅,偎依了过去,“晨儿一定能做到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