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痒痒鼠
他说着话,目光落在远处的一个山丘上。
皇上就知道,徐景珩和天机门门主,都在等那一“刹那间”。
只有他们才能体会到的“刹那间”。
这不是皇上的路。
皇上走霸道,要走到极致。
皇上修杀气,要修到极致。
想出手就出手。
想杀哪一个,想杀多少个,都随心意。
皇上看向徐景珩——
虎豹的行动,只有虎豹可以追踪,因为他们是同类。徐景珩,是不是世人中的最顶级高手?徐景珩,和天机门主是同类吗?
徐景珩,已经没有内力。
此时此刻,五更将至,天空蓦然黑暗下来,黎明前最阴沉的黑暗,光明君临大地前,最浓重的色彩。
徐景珩,站在帐篷前,还是没有动。
青衫客为了救绯衣门主,后背挨一刀,一声闷哼,鲜血洒落草地,红绿相衬,格外鲜艳……他好似全然没有看见,全然没有听见。
湖水、鲜花,风声,流水声、刀剑声,鲜血在青草上流动的声音……世界各种生灵的声音,轻得就像是垂死者的呼吸,又像新生儿的哭嚎。
他在听万物的声音,也在听自己的呼吸。
万物,永远不会停下来;他的呼吸,随时可能停顿。
他轻轻一闭眼。
过往的一切,都如同昨日一般,短短又长长的人生,都在心底。
身上的气息一变,一种轻轻的孤傲寂寥,流水一般地流泻出来。
皇上确认,那是“寂寞”。
皇上感受到了,对面山丘上的人,也感觉到。
这个世界上,每一个生灵之间,是不同的。同为人类又如何?就如同虎豹和狡兔、狐狸的不同一般。
可是,茫茫天地,三千世界,出来一个他,又出来一个徐景珩。
华夏人说“既生瑜、何生亮”?他也曾经这般问过天地,他也曾经发出不甘的怒吼。
可他更明白,另一种感受蔓延在心底的激动。
这个世界上,孑然一身的你,有一个真正的同类,你如何不激动?
徐景珩若是死了,他也会死,寂寞而死。
可他必须杀死徐景珩,彻彻底底,魂飞魄散,即使再一次时空倒流,也再无出现的可能!
一轮红日在东方升起,旭日跃出地平线。天幕由漆黑而逐渐转白、渐红,耀眼的金黄,喷射出万道霞光,对面山丘上,一道人影骤然出现,映照在那一轮冉冉飞升的红日中,仿若仙人。
一直盯着徐景珩动静·皇上,察觉徐景珩的胳膊要抬起,条件反射地跑。
徐景珩出手。
对方也出手。
磁场异常、电闪雷鸣、湿空气……所有的一切聚集在一起,碰撞、交织……死亡谷本就是名副其实的“地狱之门”,此番两边阵法加成,更是雷霆万钧。
一道道天雷劈下,夹杂狂风暴雨,天空中雷声轰鸣,一下一下,狠狠地打在死亡谷中。
谷中的两方人,一边护住自己不被雷劈,一边利用对方躲避雷劈的空隙,快速出手。
刀、剑入肉的声音,痛呼的声音、打雷暴雨的声音……皇上都没听见。
一只胳膊落在湖里,激起一片水花,一条腿落在皇上藏身的身侧,皇上没看见。
皇上躲在昨天看好的一个暗沟里,运起来龟息之法,挂在一块石头上,和一块石头没有区别。
暗沟下是是一处天险、万丈深涧,绝壁相对,怪岩嶙峋。天雷在头上响,暴雨从头上落下;湍流不息的河水,在深邃险峻的幽谷中急湍喧泻,喷涌咆哮,不断地激起层层雪白的浪花,发出阵阵雷鸣般的轰鸣。
皇上的耳鼻喉五感,全副身心,只有徐景珩的动静。
徐景珩没有内力,但论及阵法、他丝毫不输给天机门门主。
甚至更强!
死气弥漫,乌云笼罩整个山谷。
山谷的雷势偏向于文老先生一方,六个大能明显开始落下风!
天机门门主不需要顾忌六个大能的性命,徐景珩要顾忌自己好友的性命,出手毫不保留。
文老先生四个人,在天雷的协助下,招招致命。六个大能都四肢分散,躺在地上的时候,对面山丘上的那道人影,飞出红日之外。
他的手里,一把弧月形的长弓还没拉开,龙吟之声响彻山谷。
徐景珩的目光,依旧安静。
万年一木做弓胎;万年雷鳞蚕丝做弓弦;上古大龙无法成神的愤怒之舌,做弓柄……
沉睡万年的往生弓,在天机门门主的手里,面对他,激起血性,发出绵延不绝的龙吟之声,弓柄变得血红,隐隐颤动,仿佛那死去的千年大龙重又复活。
上古神兵·往生弓在他的瞳孔里,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拉开,直至满弦。
天机门门主英俊的面容上,平添几分令人心悸的杀气。
徐景珩很坦然。
生和死,情和义,谁能真正看透?
越是绝顶聪明身负绝艺的人,越是不能。
陶渊明以桃源的姿态写诗词,张三丰教徒弟代为行走江湖,天机门门主要维护天道正轨,徐景珩要改变大明命运……
他是。
他们,都是。
两个人,遥遥对视。
他的心,突然静极,天地万物都远去,又都在心间。
五色祥光混紫烟,群仙时醉卧花眠。
横空出世徐景珩,搅得周天彻寒。
夏日消溶,江河横溢,人为鱼鳖。
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
天机门门主的一箭发出去,改天换地,泯灭一切生机。
日月倒转,山川震动、生命终结,万物灭亡,这是真正的终结。
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
没有转机,没有生机!
只有一个字,很简单的字──死!
流金铄石的阳光,其红如血。
徐景珩站着不动。
往生弓有自己的生命,有自己的杀气,一经发出,不死不休,世上没人可以躲开这一箭。
天机门门主拼劲全力的一箭,世上更没人可以躲开。
徐景珩,更躲不开。
朱载垣蓦然心疼的厉害,疼的他无法呼吸。
徐景珩没有内力,刚刚一番比斗,耗尽身体仅存的一丝生机,他本身,已经是即将呼吸停顿。
文老先生、青衫客、绯衣门主、红衣侠,一起不顾生死地朝他冲。
天地一片黑暗,他立在黑暗中,和黑暗融为一体。
太阳遁去,圆月高悬。帐篷在狂风暴雨面前倒下,没有遮挡,一轮轮闪电变成血红色,劈在他的身上……
天机门门主,这一箭的时机太好。
注定,徐景珩今天,魂飞魄散,彻底消散在天地间。
借助天象,打出最后两道天雷,阻止四个好友和朱载垣的冲势,双手以比箭还快的速度结印,周身发出淡淡的光芒……
他人在虚无中,感受生机不断消失,往生箭的杀机,箭矢进入身体那一刻的幻影。
天机门门主疯狂大笑。
四个好友明知道没有作用,疯狂地用尽一切办法保住他更多的魂魄。
朱载垣冲到他面前,只来得及看到他一个眼神,以及他即将断绝的生机。
朱载垣猛地“拔”出来这支箭,狠狠地插在自己心口。
第97章
*
天地咆哮。
昆仑山震动。
整个大明龙吟不停。
雷声轰轰,白天变成黑夜,一道道闪电照耀大明亮如白昼。
所有大明人一起惊恐万分,不知所措。
天道的天雷闪电不要命地劈。
天道最想劈死朱载垣,却要先救朱载垣,恨的只能胡乱发泄。
朱载垣那一瞬间,完全条件反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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