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松庭
所有人齐齐发力,此刻也顾不得许多,总之今日不是他们从封焰魔君手中逃脱,便是被这魔君当场击杀!
封焰魔君以手中魔剑挡下集众人之力的一击,一身玄色重铠被劈出一条裂缝,胸前鲜血涔涔,皮肉翻起。
他连退数步,方才站定,但却并未露出一丝弱态。
封焰魔君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伤痕,嗤笑一声:
“一群无知小儿,本尊就来教教你们,打架不是人多就能赢的。”
谢无歧见这魔君终于要动真格的了,心道不好,连忙将角落里的段采提溜上来。
“——魔君且慢。”
他一手拎着段采的衣领,一手放出牵丝万仞线缠住段采的脖颈。
少年白白嫩嫩的脖颈纤细,韧丝刚一缠上就割出了丝丝血痕。
“谢大哥疼疼疼疼疼松一点松一点要勒死人了!”
身为魔君之子,段采似乎并不知道面子两个字怎么写,不仅被谢无歧随手拎着,还怂得好似下一秒就要抱着谢无歧的大腿求他饶命了。
封焰魔君见了他这不成器的儿子,面色阴冷,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呵斥:
“把嘴闭上!你脖子还在脑袋上呢!”
因段采这一出,原本准备决一死战的众人得以暂缓调息。
“凡事好商量,何必打打杀杀。”谢无歧语调轻松,狐狸眼微微扬起,“魔君,擅闯神仙塚是我们有错在先,不过今日看在我们为您寻回您的爱子的份上,大家两清,你放我们离开,我们也将您的爱子还给您,您看如何?”
怕被韧丝勒死而一动不敢动的段采瞪大了眼:
“等等!刚才我们不是这么商量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无歧下了个禁制堵上了嘴。
他笑意浅浅,从容镇定,仿佛他才是占上风的那个:
“封焰魔君,觉得可行吗?”
封焰魔君看了他好一会儿,忽而扯了扯嘴角笑了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不是在伽岚君口中,而是亲眼见到你啊……”
谢无歧的笑容淡了些。
“我刚刚说过,我有三个儿子,缺一个又如何?”封焰魔君眸中燃起一阵狂热,“今日别说你手里握着的是段采的命,哪怕是握着我的命,你们所有人,都不可能离开此处——”
三个儿子,缺一个,又如何?
哪怕段采知道自己并不父亲最喜欢的那个儿子,但当面听到这样的话,还是愕然怔愣当场。
“父、父亲……你说的这话,是真心的?”
封焰魔君冷冷看了他一会儿。
半响,他启唇:
“身为魔修,活了十余年,至今不忍下手杀一个人,修为不得寸进,本尊没有你这样废物的儿子。”
段采怔怔望着,连生气的情绪都来不及有,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的父亲。
段采还未说什么,方应许却似乎被这番话激怒。
他祭出法器,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
“生又弃之,父亦当弑!”
骇人的天阶法器阵又再度重现,方应许这次的攻击比任何一次都要迅猛,哪怕杀不死封焰魔君,也想要将他压在这重重的法器之中压死。
沈黛看着底下焦灼战局,心中很清楚,若是封焰魔君殊死一搏,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死。
除非——
“原来如此。”
沈黛从唇齿间挤出四个字。
伽岚君抬眸望着沈黛,笑意淡淡的,波澜不惊的模样:
“怎么?”
石桌上已布满棋子,可见棋局焦灼,许久未分胜负,这所谓的连珠五子棋虽然规则简单,但仍十分考验策略和谋划。
观棋可窥人心,这女孩聪慧机敏,她说自己不会下围棋,但未必是真的不会。
他望着此刻骤然红了眼圈的小姑娘,看她极其愤怒却强忍着的神情,像是下一秒就要将自己杀了泄恨那般。
“……你是故意的,你放纵我们进入空桑佛塔,将这里搅得天翻地覆,不过是为了,逼二师兄成魔!”
空桑佛塔内,方应许与封焰魔君战况胶着。
此地毕竟是魔修地盘,方应许的法器对灵力消耗极大,很快便落了下风。
萧寻与江临渊又拔剑支应,几人相互配合,倒也还能勉力支撑。
可谢无歧知道,这还不够。
想要从这里平安脱身,这还远远不够。
他看向身后被魔君打伤而只能暂时退后调息的众人。
再这样拖下去,能不能拖死封焰魔君不一定,但一定能等来驻守佛塔的其他魔修。
若想要带他们离开,只有一个办法。
“若是我是故意的,未免有些太夸大我的能力了。”
伽岚君长睫半垂,缓缓道:
“我不能料到你们会在太琅城发现刑无的行踪,也不能料到你们会潜入神仙塚,人心无算处,我只不过是顺势而为。”
谢无歧已经松开了手里的段采。
伽岚君唇边浮现一丝笑意。
“从前是我逼他成魔,这一次我给了他机会,是成人还是成魔,全由他自己选择。”
沈黛气得简直想要掀了这桌子。
什么机会,什么选择。
他连她都这样了解,难道猜不到谢无歧会怎样选择吗?
众人被困在空桑佛塔,命悬一线,哪怕是所有人联手,对上封焰魔君也无必胜的把握。
唯一有能力救她们的,只有谢无歧。
——但却必须是成为魔修的谢无歧。
即便是救下这里的所有人,他也再没有办法回到修真界了。
这一局,对众人来说是生死一线之局。
对谢无歧,却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死局!
沈黛强忍着自己的恐惧和眼泪,她用力眨眨眼,让自己能看清这混乱复杂的棋局。
一定还有办法的。
伽岚君看着沈黛从捻起一颗棋子。
少女手指纤细白皙,拿棋子的手势很漂亮。
但她的指尖,已经微不可查地开始发抖了。
她知道,自己手中的棋子掌握的不只是一局无关紧要的棋局,而是佛塔内众人的性命。
人一旦有了软肋,便容易变得举步维艰,过分谨慎,最后连一步也跨不出去,以至于全线溃败。
指尖棋,千钧重。
沈黛握着那一粒棋子,僵持了很久很久。
久到佛塔内众人结成的伏魔阵再一次被封焰魔君击溃,被锋利魔气重伤倒地不起。
棋子终于落下。
啪嗒一声。
“……是我赢了。”
沈黛看着满桌残局,额头背后已全是冷汗。
她抬眸望着伽岚君,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这一局,是我赢了。”
这倒是有些出乎伽岚君的意料。
这女孩好似有种奇妙的心态,唯有在她的同伴陷于危难之时,她方能发挥前所未有的能力。
于是伽岚君弯起了一个极淡的笑容,他抬头轻轻抚掌。
“恭喜。”他缓缓启唇,“其实你一开始便说错了一件事。”
“你们来到此处,我最想要的并非是阿歧。”
“而是你,沈姑娘。”
……他在说什么?
沈黛察觉到一丝不妙的气息,霍然从石凳上站起,后退几步。
“这一局棋是我赢了,放了他们。”
大约是棋局终了,她方才试图想要再操控佛塔,却并没有反应。
忽的,她听见对面传来几声轻笑。
似是嘲讽,又似是怜悯。
“沈姑娘,我只说要送你聘礼,并没有答应你赢了就可以放过他们。”
沈黛怔愣一瞬,回过神来顿时胸中怒火翻涌。
从头到尾,他都是在耍着人玩!
她忍了又忍,忍到此刻终于再也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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