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卡龙不甜
用过晚膳,两人这次都破了戒,吃了个十分饱,乾隆握住安絮的手,出门顺着河水慢慢散步。夜晚的圆明园颇有几分阴森,树影绰绰,偶尔还会传来几声蛙鸣,和悉悉索索的不明声响。
吴书来和李德提着宫灯在前边开路,乾隆和安絮边走边说话,或许是因为气氛正好,乾隆谈起了半个月前发生的那件事,“...太医说魏氏用了催情的香料,朕后来在那间屋子的香炉里找到了还没烧完的渣滓,经过验证那确实是催情的香料方子。”
怪不得,安絮一直以来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魏答应怎么敢这么做啊,是把乾隆当成傻子了吗?
“朕已经跟皇后说了,魏答应日后就留在园子里,不必回宫。”乾隆拥有作为皇帝的所有特点,包括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格,他现在厌恶魏答应,就不会叫她好过。
安絮牵住他的手,以乾隆爱面子的性格,能把这事跟她说估计也是经过了一番挣扎。
乾隆反握住,“时候不早了。”
等等,安絮突然想到这半个月乾隆没招幸其他人,他岂不是硬生生憋了半个月?想到这她面上不由自主的浮上些惊恐。
还没等她说话,乾隆就迫不及待的将她抱到拔步床上,出乎她意料的是,乾隆倒是很克制,虽然一直缠绵到半夜,但是动作并不激烈,叫水洗净后抱着她沉沉睡去。
天光乍亮,阳光透过雕花菱格的窗户照进室内,安絮动了动眉角,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乾隆已经离开,屋子里只有一个玉圆半倚在她床边。
“你...”刚开口安絮就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许的沙哑。
玉圆听见床上的响动立刻站起身来,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一杯白水递给安絮,她喝完后又清清嗓子才继续开口:“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的话,已经是巳时中了。”
换算成现代的时分,也就是十点了,安絮揉了揉因为睡太久而有些眩晕的额角,起身趿拉上鞋子,任由小宫女们服侍净面。
“刚刚高贵妃叫了太医,是给魏答应叫的。”在安絮梳妆时,玉兰走进来小声禀告:“说是夜里风大,偶感风寒。”
这理由,安絮听完差点笑出声,现在夜里哪来的冷风啊,偶感风热还差不多,这理由也就是给高贵妃遮掩一二,主位们谁不知道,高贵妃病还没好就开始搓磨魏答应。
比如半夜蝉鸣吵得她睡不着觉,要魏答应半夜站在院子里粘知了;再比如睡着时热气蒸腾,让魏答应成夜的给她扇风,林林总总,不胜枚举。
这样折腾下来,再好的人也撑不住,上次请安时,安絮看见魏答应脸色苍白,眼睛下面带着青灰色,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瘦成薄薄一片。
对于此事安絮并不站队,追根溯源还是魏答应先背叛了高贵妃,若她处在高贵妃的位置上,也很难咽下这口气。
太医给魏答应开了方子,兴许高贵妃害怕魏答应没命,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并没有再故意搓磨魏答应,只是当她不存在。
第33章 薄如蝉翼
钦天监这次倒是没算错, 将结果禀告给乾隆后没过几天就开始下雨,这场雨足足下了五天,园子里本就水系发达, 这下子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潮意。
其他的都好说,只是绸缎、衣服、皮子一类的东西已经开始发卷发皱,最后还是容嬷嬷出了个主意, 她们从广储司要来许多炭用来熏衣服。
幸好这场雨结束后又是一段很长的晴天, 宫女们忙着晾晒衣物,安絮不喜欢屋子里无处不在的熏香味,便只带了玉仙一个人沿着河岸出门散步。
凌晨时分雨才停止,因此这一路树叶、草尖、花瓣上都有盈盈的露珠滑落, 温暖的阳光照射在水面上,蒸腾起雾气, 抬眸远望, 能看见天边横架着双彩虹。
玉仙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她默不作声的跟在安絮身后, 如果说其他人还会劝谏, 那么玉仙就是那个安絮杀人她放火的存在, 当然, 安絮一般是不会那么做的。
转过拐角就看见假山上的一座阁楼,名字叫绮梦阁, 正好安絮走了这么长一段路,有些累了,便带着玉仙坐在阁楼里, 透着窗户向外望去。
谁成想刚转眸就看见一出大戏正在上演,假山和河道形成的三角夹角处,有两个人带着各自的宫女起了冲突。
因为距离略远, 安絮只能眯着眼睛看清这两个人分别穿着粉色和蓝色的衣服,并不能看清她们的长相。
不过宫里有冲突很正常,安絮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看过一眼就继续欣赏天边的云彩。然而还没看几眼,就听见一声尖叫,“柏常在落水了!”
安絮一惊,猛的望过去,就看见岸上只剩下粉意的女子,另外一个正在水里挣扎,现场一片混乱。这下安絮连忙站起身来,急匆匆地跑下去,中间还不小心崴了脚,强忍着痛楚高声喊道:“还愣着干嘛呢?会凫水的赶紧去救人!”
听到她的这句话,才有两个小宫女如梦初醒般跳入河中,将柏常在救上来,救上来的时候柏常在已经边咳边吐水,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安絮跪在地上给她拍背,喝道:“还不快去叫太医!”
“跟我没关系,是她自己掉下去的。”这时安絮才看见另外一个人原来是鄂贵人,她急忙跪下辩解道。
安絮皱了皱眉,“这事以后再说,你俩去通知一下皇后娘娘。”她将玉兰带着的薄斗篷披在柏常在身上,然后让两个宫女扶着柏常在去一边的阁子里。
鄂贵人想离开,但是又怕柏常在添油加醋,因此只能战战兢兢的跟着一起过去了。
出乎人意料的是,皇后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身边还跟着乾隆,安絮行完礼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就退后一步安静的当背景板。
太医给柏常在诊完脉后松了口气,“常在只是呛了水,晚上可能会开始发热,臣现在就开个方子。”
在太医写方子的时候,乾隆和皇后面色阴沉的坐在堂上,下首跪着鄂贵人和几个宫女,“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柏常在的宫女橘霜哭着说:“万岁爷,皇后娘娘您可要给我们主子做主啊!虽然常在份位是比鄂贵人低了些,但同样都是选秀进宫的妃子,鄂贵人凭什么让我们主子替她当牛做马。常在身子骨弱,鄂贵人还天天让她站在屋外,一站就是一个时辰,今天实在是受不住了便想着跟鄂贵人求求情,没想到鄂贵人一气之下竟然把常在推进河里了。”
鄂贵人确实做的出来这种事,当初在宫里的时候就时常唤来贵人常在立规矩,仿佛自己就是后宫之主一样,因此乾隆和皇后心里就信了几分。
鄂贵人忙道:“嫔妾没有推她,肯定是这个小贱人陷害嫔妾!”
她恶狠狠的盯着橘霜,哪里想到橘霜一点都不怕她,梗着脖子说:“你难不成是想说我们常在是自己跳进去的?”
柏常在和陆常在虽然外表合乾隆的审美,但是性子不出众,进宫以来都不算受宠,但是因为宫里人少,每个月也能侍寝一次。
鄂贵人被怼得哑口无言。
显然乾隆不想再看她们互相推诿,直接皱着眉下令,“鄂贵人品行不端降位常在,着令人送回紫禁城闭门思过。”
命令一下,屋子里几个人都十分惊讶,这代表着鄂贵人被乾隆厌弃了,送回紫禁城后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鄂贵人从小就是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长大后更是因为长相家世,在朋友里身居上位,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众人都捧着她。
“万岁爷,嫔妾知错了!”鄂贵人,不,现在是鄂常在膝行到乾隆腿下,抓着他的衣服下摆哀求道:“您相信我,这事真不是我做的。”
乾隆不想听她说话,拜拜手让吴书来把鄂常在带下去。
鄂常在的哭喊声越来越远,屋子里的气氛却依旧十分紧绷,安絮后知后觉的察觉到扭伤的左脚腕开始漫上火辣辣的疼痛,她皱起眉头,将重心放在右脚上,准备回去后请个医女。
等太医走出来,乾隆吩咐道:“去给娴妃诊个脉。”
安絮惊讶了一瞬间,没想到乾隆能看出来她受了伤。
脚腕上的崴伤不算严重,宫女随着太医去取了药油,晚上揉开很快就能好。
乾隆派人把安絮送回院子,他自己则是回了九洲清晏殿。
安絮换下沾上水渍的衣服,终于能坐在软榻上,玉圆正在给她冰敷脚腕,等麻木的时候再涂上药油开始按摩。
等脚腕没那么疼了,安絮开口问道:“鄂常在离开了吗?”
看到玉兰点头,安絮叹了口气,未免有些兔死狐悲,柏常在真的是被鄂常在推下去的吗?答案自然是无从得知,但是乾隆也太薄情了吧,再怎么说鄂常在都是他曾经宠过的人啊。
可真是帝王情爱,薄如蝉翼。
睡觉前,安絮摸上乾隆派人送来的药膏,带着一股青草香,抹在红肿的脚踝上带来一阵清凉。
其实鄂常在是被鄂尔泰连累了,讲到这就不得不说提一下雍正当初留下的辅政大臣,鄂尔泰和张廷玉。
鄂尔泰出任军机大臣后,身边的拥护者基本上都是封疆大员与将领,更是满族大臣的领头人,说一句权侵朝野也不为过,而张廷玉在朝为官多年,可以说是文臣的领头人,学生弟子满朝堂。
这两人前者更激进,后者更平和。
而乾隆作为中央集权的皇帝,他自然不会容忍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鄂尔泰自从出任军机大臣,对朝中诸事的插手越来越深,现在已经触碰到了乾隆那根敏感的神经。
在前朝乾隆与鄂尔泰已经多次不欢而散。
鄂常在被降位却被送回紫禁城这么大的事很快传遍整个圆明园,该知道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
高贵妃虽然还在养病,但是听了这个消息,嘴角还是扬起了幸灾乐祸的笑容,乐得晚上多吃了半碗饭。
陆常在带着补品去看望柏常在,她们两个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再加上同时进宫份位相同,宠爱也差不多,因此关系很好。
橘霜关紧房门,自己在外边守着。
“你说你这是何苦呢。”陆常在看着柏常在因为发热而潮红的脸颊担忧道:“摆脱她的方式这么多,你何苦要赔上自己呢。”
柏常在低声咳嗽两声,接过陆常在递来的热水,“这是个好机会,我可不想再让她搓磨我们了。”
别看柏常在长了一张温柔静谧的脸,其实她的性格和她的长相天差地别,她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
而陆常在就不一样了,她是个温柔到近乎懦弱的人。
陆常在绞干帕子敷在柏常在的额头上,“你一会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没什么胃口,先不吃了。”柏常在恹恹的躺在床上,身上盖了好几层厚被子。
“你不是一直想吃我做的荷花酥嘛,今天先给你熬个清粥喝,明天再给你做荷花酥。”陆常在轻车熟路的哄道。
“一言为定!”柏常在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荷花酥的味道甜而不腻,上次陆常在送给她一盘,吃完后到现在都念念不忘,只不过做法太过复杂,陆常在很少做。
“我多做些,回头给娴妃娘娘也送一点。”
第二天,安絮就收到柏常在送来的谢礼,来的人竟然是陆常在,谢礼中其他东西还好,只有包裹在油皮纸里的荷花酥叫她眼前一亮。
“柏常在今天怎么样?”
“回娘娘的话,太医刚刚诊过脉,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陆常在有些拘谨的回答。
安絮了解她的性格,点头道:“那就好,这荷花酥做的真好。”
陆常在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娘娘若是喜欢,日后嫔妾就多做些。”
“这是你亲手做的?”安絮略有些不可思议,“你手真巧,我最羡慕手巧的人了。”
聊到点心,陆常在的话就稍微多些,两个人从荷花酥聊到龙须糖,越聊越兴奋,“我原来没进宫的时候,尝过一种从西洋传过来的名叫蛋糕的点心,和咱们的点心不一样,蛋糕是软软的,好像是用鸡蛋和面粉制作出来的,上面还覆盖着一层像奶似油的东西。”
陆常在听完,想了想,开口:“听着做法倒是挺简单的。我会去试试看,若是能做成就给您送过来。”
安絮一笑,“这可太麻烦你了,哦对了,以后就别用敬称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这人就爱琢磨这些事。”
两个人聊天时间过得很快,陆常在又待了一会便离开了。
第34章 热症爆发
那场大雨下完, 天气就渐渐转凉,园子里也多了几分凄清,因此乾隆一拍桌板就下令回紫禁城, 算算日子,回到宫里大概也是九月末十月初了。
安絮脚腕上的崴伤好的差不多,只是害怕二次伤害, 最近依旧穿着平底的布鞋。
回了宫, 天气顿时转凉,单薄的夏衣都被压在箱子底下,厚实的棉衣皮毛开始上身。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季节交替引发了流感,民间逐渐有人咳嗽发热, 就连后宫也有宫女太监传染上,后宫诸人这时候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只把那几个宫女太监挪出宫便罢—直到纯妃染上病才叫乾隆重视起来, 现在钟粹宫已经被封了宫, 有太医自愿的留在钟粹宫。
安絮吩咐宫人用能找到的浓度最高的酒把翊坤宫上上下下都擦拭一遍, 最后还囫囵做了许多口罩分给众人, 虽然不一定有用, 起码有些心理安慰吧, 又从太医院领来预防的药材,所有人见天的喝着, 不过这么严防死守下,翊坤宫倒是真没出现热症。
然而就在纯妃状态转好,安絮以为热症即将结束的时候, 二阿哥永琏开始高烧不退,这下整个前朝后宫都震动起来,二阿哥是嫡子, 也是眼下最有希望继承大位的皇子,他一病那几乎称得上是国事!
乾隆伴着太后冒着小雨来到阿哥所,他们到时皇后正满面憔悴的等着太医的诊脉,屋子里的地板砖上跪了一溜的太医,每个面上都凝着汗水,额头磕在地上,身体不住的发着抖。
“怎么回事?宫里的热症不都快结束了吗?你们太医院研究出来的方子一点用都没有?”乾隆声音低沉,但就是这一句不算大声的话让太医们害怕极了,乾隆越生气就越不会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