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卡龙不甜
玉圆从食盒里端出两盏鲫鱼豆腐汤,正新鲜冒着热气。
纯贵妃喝完长出口气,“还别说,这新鲜的鲫鱼就是比在宫里喝的鲜美。”
安絮小口小口吃完豆腐,用手帕擦完嘴才说:“该是吃春笋的时候了,到了苏州可得吃个痛快。”
纯贵妃瞥了她一眼,嫌弃道:“成天的就想着吃,怎么也不想想到那边又有多少官员要给万岁爷献美呢。”
“民以食为天,我想着吃怎么了,”安絮淡定的说:“我都快到四十了,若是还想着这些事,那岂不是要被气死。”
说白了,她现在地位稳固,管乾隆还有多少宠妃,要操心的不过是自己和几个孩子罢了。
“你倒是能想的开。”
纯贵妃知道皇后是真的这么想的,不由得十分佩服。
两人沉默半晌,突然一阵风吹过,纯贵妃顿时咳得停不下来。
直到喝完一整杯茶才平复。
安絮放下杯子,担忧的问:“太医不是说你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吗?”
纯贵妃闻言摆摆手,“放心,这只是一时不察呛了风,最近那冰糖雪梨汤和川贝枇杷羹喝的我都腻味了。”
“你试试看龟苓膏,这东西说是止咳润肺。”
“不行,那味我吃不惯,宁愿吃雪梨和枇杷。”
龟苓膏因为是用中药做成的,现代时也许会加入甜的东西中和味道,但是在清朝就是妥妥的一味药,苦的不行。
安絮想了想,“等下了船,我有法子让龟苓膏没那么苦,保准让你吃了还想再吃。”
纯贵妃笑着说:“果真?那我可就等着了。”
御驾下榻石湖行馆,这是江苏巡抚尹继善专门为皇帝出行建造的行宫。
景色自然不用多说,尤其是刚下过雨的时候。
透过朦胧的雾气,深深浅浅的绿色无比洗涤人心,用太湖石建成的假山颇为巍峨,上面有可以行走的楼梯,还有山洞和亭子,可以想象到爬上去后的样子。
一处名为湖心亭的景观最得安絮喜欢,宽阔平静的湖面上远远立着一座亭子,颇有些飘渺的意味。
在石湖行宫的日子很是悠闲,乾隆带着阿哥们在前面接待苏州的官员,安絮则是应了自己的承诺,给纯贵妃做了一份酸奶紫米龟苓膏。
没想到味道还真不错,前两者冲淡了苦味,后者又让这饮品在口感上多了些层次。
乾隆和几个孩子尝过后也是赞不绝口。
不过这东西还是冰的更好吃,温热的总感觉没有灵魂。
就在他们待在苏州的时候,京里快马加鞭递来消息,清军彻底平定准噶尔部。
乾隆自从得了这个消息,那叫一个春风满面,于此战有功者尽得封赏,就连对和敬公主额驸的态度都有了几分缓和。
也因此接下来的路程,比起正事,就更接近于游山玩水。
从苏州离开后,到嘉兴阅兵,随即赶往杭州,住了半个月,又到江宁府祭拜明□□陵,到徐州阅视河工,最终在山东拜谒孔林。
御驾于四月二十六日回到圆明园。
回来后便办了五阿哥永琪的婚事,然而因为愉妃不喜嫡福晋西林觉罗氏,再加上格格索绰罗氏按惯例先进阿哥所,她又是个长相柔美,性子温柔小意的,因此五阿哥和五福晋的关系又是平平。
安絮得知后感慨了一句,“这几个已经成亲了的阿哥,和嫡福晋关系都很一般,也就只有二阿哥和二福晋算得上琴瑟和鸣。”
大阿哥和大福晋恭敬如宾,但是大福晋却很满意现在的夫妻关系,尤其是看几个弟妹的状态,她至少有个嫡长子,而且大阿哥承诺再过一段日子就给绵德请封世子。
不过这事跟她没什么关系,因此安絮想了想就抛之脑后,她正忙着给永瑆和永璂搬家。
如今四阿哥也已经出宫开府,剩下的便是五到十二这些阿哥们了,人数不少,但是阿哥所的院子更多,不会出现住不下的情况。
清宫自有一套皇子的学习规矩。
早晨四点上课,一直上到下午四点,一年中只有六天半的假期,分别是元旦、端午、中秋各一天,皇帝生日两天,年三十早放半天。
而皇子的学习内容也是自成体系。
像永璂这样刚进学的小阿哥学的是满蒙汉三种文字,再加上统一的启蒙教材,骑射也是这时候开始学习。
然后就是像永琮这样的半大不小的孩子,他们的学习内容十分丰富,四书五经、西洋算学等等都包括在内。
最后则是增强政治素养,皇帝会找出前朝的奏折,让所有皇子跟着学习,等成亲后出宫开府,将其用于实践。
这样教育出来的皇子,优秀者有如康熙、雍正、乾隆。
平庸者也有,但很少有什么都不会的,至少都会一技之长。
安絮提前两个月就让永璂两人调整作息,每天至少要保证八到十个小时的睡眠。
这让他们入学后适应良好,再加上在阿哥所各自都有同胞的兄长照顾,安絮倒不需要十分担心。
第96章
这一日安絮起床时, 心突然蹦了一下,两个眼皮也不住的跳动。
“您这是怎么了?”玉圆看着从晨起就焦虑得不行的主子,连忙询问道。
安絮皱皱眉, 回道:“不知怎的,我现在心里慌得不行。”
心也跳的厉害, 这让她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玉圆一听就急了,“奴婢这就去太医院请个太医过来。”
还没等安絮叫住她, 玉圆就见玉兰正站在门口,满脸踌躇, 半晌也没进来。
安絮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她迭声问道:“你快些说, 这到底是怎么了?”
玉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咬咬牙开口:“方才乌拉那拉府里传来消息, 说是老太爷他今早一直没叫人,侍从进去的时候才发觉他已经是没了呼吸, 请来的大夫说…说老太爷这是寿终正寝。”
安絮闻言立刻呆住, 她茫然极了, 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叫老太爷寿终正寝。
“主子,您快坐下缓缓。”玉圆眼见安絮身体晃了晃,连忙上前扶住她。
玉兰见状继续小心翼翼的说:“老夫人也受了刺激,现在正昏迷着。”
安絮仿佛刚刚才反应过来一般,唰的站起身, 擦掉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流下来的眼泪, “走,去乾清宫,无论如何我得见阿玛额娘最后一面。”
不过几息的时间, 玉圆两人便备好了轿辇,安絮坐上前往乾清宫求见乾隆。
到门口,刚好和吴书来撞上。
当即被请了进去。
乾隆见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起身从地上扶起她。
“发生什么事了?”
安絮借力站起来,“万岁爷,我阿玛晨起的时候去世了,现在额娘也是处于昏迷状态,这么多年以来,我这个做女儿的,和他们相处的时间极少,求您…”
她说到这儿,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来,“求您允许我出宫见他们最后一面。”
乾隆一惊,这事还没报到他这里来。
“你先别急,朕这就带你去乌拉那拉府,顺带把张院使也带上,宫外大夫总比不上太医的医术精湛。”
安絮也顾不得合不合规矩了,她只知道乾隆答应了,虽然她现在人还在宫里,但是心已经飞回乌拉那拉家。
皇帝一声令下,乾清宫的太监纷纷忙碌起来。
不一会儿,一辆低调的青色马车就从宫门里驶出来,驾车的是乔装打扮过的乾清宫侍卫。
马车里,乾隆看安絮魂不守舍的样子,连忙安慰她:“人这一生谁都逃不过生老病死,所谓的长生不老不过是奢望,还望你看开些。”
他的眼神穿过马车,仿佛看到了当年汗阿玛为了能多活一段时日,日日不落的吃所谓的仙丹,只是身体大限已至,哪里又是人力能挽回的。
说得倒是轻巧,这些道理安絮都懂,但是懂却不代表她能看开,毕竟是生她养她这么多年的父母,前世她是孤儿,直到投胎到这里,她才知道什么叫亲情。
很快马车就停在乌拉那拉府门口,安絮的兄长讷礼得了消息正在等着,看到万岁爷搀着妹妹下车的一瞬间,他略显憔悴的眼亮了亮。
隐晦的行了个礼,却被乾隆打断了,“不必多礼,快去看看老太爷和老夫人吧。”
安絮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往前走,这么多年下来,她却依旧记得府里的方位。
张院使挨个给两位诊过脉,叹着气摇头:“老太爷这是寿终正寝,幸好走的无病无痛;老夫人却是一时受刺激过度,引发了心疾,臣只能开个方子减轻她的痛楚。”
听完张院使的话,安絮一张脸变得十分苍白,将手握紧了又松开。
声音沙哑至极:“难不成没其他办法了吗?”
张院使想了想劝道:“就算强行把老夫人留下,却也是平白给她增添身体上的苦楚。”
两位老人的棺材早就准备好了,都是两人亲自挑的木材和花纹,老太爷如今已是净身入了棺椁。
而第二天老夫人却突然清醒了过来,好似回光返照一般,她跟儿孙说了几句话,就把他们都赶了出去。
直到安絮赶来,她才虚弱的嘱咐道:“我去世后,乌拉那拉家就是你哥哥撑着了,他虽不能开源,但守成还是能做到的,只是他天生没有长计谋的那根筋,七阿哥渐渐大了,若是有人从乌拉那拉家下手,那可真是防不胜防,你得帮着注意下。”
“倒还是你最辛苦,当年先帝怎么就选中了你呢,皇后听着尊贵,但不用想也知道你这么些年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安絮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只顾得上摇头。
“我不辛苦,在宫里过日子是过日子,在外头过日子还是过日子,若是没进宫,兴许我现在过的还不如进宫后呢。”
她的手紧紧握着老夫人干枯的手。
“别伤心,我和你阿玛纵然不能同日生,但如今也算是同一日下葬,他这个人再粗心不过了,在下面若是没有我,也不知道会邋遢成什么样…”
老夫人嘟囔着,后边的话安絮已经听不清了。
但看她的样子,估计是回忆吧。
乌拉那拉府的老太爷和老夫人一同下葬,就连灵堂都摆在一处。
朝中同僚络绎不绝的过来拜祭,谁不知道,万岁爷曾陪皇后娘娘亲自来过乌拉那拉府一趟,况且又有几位阿哥过来上过香,这让他们怎么能不来?
头七过后,乌拉那拉府终于安静下来。
讷礼和德桓两个,按照惯例守制三年。
这样也好,自从安絮生下龙凤胎后,满府里烈火烹调的,冷一冷也不是坏事。
老太爷一等承恩公的爵位顺理成章过渡到讷礼身上。
而在宫里的安絮则是大病一场,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打不起精神,夜里甚至睡不好,手中的宫务也分给几个妃子了。
“娘娘,您喝点汤,再这么熬下去,您身子撑不住的。”玉圆急的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