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述宴
“没错,百年是一个标准,这是毋庸置疑的。”
“东海和相关跨海工程的技术,都可以借鉴,比如正在建造的杭城湾大桥。”
“的确,”
谢雁将自己的想法一点点展现出来,而这第一个想法,就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点。
这不是一个照搬国内其他跨海大桥技术的新跨海大桥,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两倍东海大桥的概念,而是再一次的突破。
好不夸张的说,他们不是在修一座桥——是在挑战不可能,是在创造奇迹!
——“百年寿命是标准,我们要做的使用寿命,为120年。”
这就是谢雁说出的第一句,让所有人都从激动,变为深思的话。
一百二十年!
一百年往上在继续提高工程寿命,已经不必百年以下,东海可以一次性从五十年提升到一百年,除了科研者们对防腐技术,混凝土材料的研究以外,还有一个原因——
世界上大多数大跨径桥梁,大多数顶尖的桥梁专家,无论是给本国设计,还是给华国设计桥梁,都是按照一百年寿命来设计的。
华国之前的大多数桥梁不能做到一百年寿命,不是因为从世界桥梁技术、材料学等领域上来说不可以做到,而是因为暂时没有掌握相关的技术。
现在,这些技术难关被一个个攻破。
东海的暴露试验站至今都还在运作。
百年寿命,华国从摸索入门,到熟练掌握,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一百二十年的使用寿命,是远超世界标准的!
这意味着,他们要去挑战的技术难题,比百年技术难题还要多,还要大!
难吗?
在座的所有科研工作者,工程设计师,都对这个困难有着清晰的概念。
但他们随后的念头,却是兴奋。
所谓科学,就是永远在探索,永远在挑战,永远在了解未知,在寻找规律,在创造奇迹的路上!
桥梁工程、材料学和其他领域的科学技术也是一样。
一百二十年,如果成功了,这将是载入世界桥梁历史的一页!
介绍完基本的项目情况,谢雁开始了第二个话题。
——他们将要面临的难题。
防腐、材料、防震、防撞、防风、通航……
这些都是老问题了。
从进入中交公路规划设计院,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没有人比谢雁三人更了解华国近年来高速路的发展。
从一开始的主干线规划,到后来,跨过湖泊群,跨过西南复杂山脉,以及从主干线上延伸出来的其他分支高速路。
三城跨海项目建成后,也将纳入这条庞大而复杂的华国交通网络,成为华国南部最重要的高速路之一。
“建桥,这里坐着的三十多个人里,至少超过一半都是桥梁专家,”
谢雁说,“我对大家的实力充满了信心,但三城跨海项目,不止需要桥梁。”
“什么意思?”
“桥和路原本就是一家,无论是修路还是修桥,我们都没问题。”
谢雁把资料往后进行播放,“这里不是远离陆地的外海,伶仃洋分为内外伶仃洋,四周岛屿众多,海岸线蜿蜒,形成一个类似海湾的存在。”
“而无论是哪一侧,都有着大量的港口和机场。”
谢雁说的情况,他们也明白了。
“的确,如果港口众多,附近的航线不能受到太多干扰,如果我们在海上修桥,就会导致最重要的几条经济航道被封闭。”
在东海修桥的时候,航道问题就是其中一个难题。
而东海的海上桥段只有二十多公里,三城跨海项目,却足足有四五十公里!
东海,是连接陆地和岛屿深水港的一条生命线,从沪城延伸出去,穿过外海的风浪,落入其中,而港口就在这条线的重点。
伶仃洋不同,从两地连一条线,两头连着两座城市,如果把伶仃洋北边的海岸线比作欧一张弯曲的弓体,那么大桥就是弓弦,它会封死海湾航线。
让船舶航行,受到极大的影响。
“不止如此,”
方斯闻提出,“沪城的跨江大桥之所以不让桥墩落在江里,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航道问题,另一个是河床泥沙问题。”
“对,如果三城跨海大桥的桥墩——按照这个长度来看,必然会落在海里,无数个桥墩,连接起来就是一张弓弦,而从这里入海的河流会形成冲击平原,‘弓弦’拦住这些泥沙,久而久之,会有更大的问题!”
华国两大三角洲,长江三角洲和珠江三角洲,都是华国极其重要的工业和经济圈。
它们在享受着河流入海带来的交通便利和经济发展优势时,也面临着河流带来的问题。
泥沙。
沪城要花费数年的时间,大量的金钱和人力,去整治入海口的泥沙,珠江三角洲没有道理,反而帮泥沙在这里进行堆积。
“不仅如此,”
这些问题,谢雁早就已经调查清楚了,“为了不影响航线,东海的做法是在必要的地段做通航桥孔,这要求桥梁的高度必须很高,足以让规定吨位的船舶顺利通过。”
苏擎翻开资料,落在附近机场和港口分布相关那几页,“但是,伶仃洋附近有机场,港城也是,船舶通航不能受影响,飞机的航线也不能收到干扰,他们肯定给了限高标准吧。”
“对,”
谢雁说,“桥面太低,船舶无法通过,桥面太高,会影响飞机航线。”
“所以,我们要找到一个方法,在这几个区域既能完成工程要求的通车高速路建设,又能不影响船舶和飞机。”
“太高不行,太低不行,找一个中间值?”
“不行,我看了一下资料和限高要求,上百米的桥塔才能不影响航道,但必然会影响飞行航线。”
“以这里的条件,找不到一个中间值。”
有人已经开始用笔在桌上计算起来。
会议室里议论纷纷,大家各自讨论着。
谢雁等着他们的结果,而其他人埋头测算,翻看数据。
唯有几个人,并不着急,只是在看资料。
比如苏擎。
他放下手里的打印资料,转起了笔。
方斯闻见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边转笔,边轻轻地笑。
方斯闻说,“你有办法了?”
“不是我有办法了,”
苏擎敛去笑意,靠近方斯闻,压低声音,“是某人有办法了。”
刚才在门口是在没有必要如此骄傲。
原来,那小子也不过是个工具人。
“不行,”
最后,以几个专家的最终定论为答案,“初步计算,没法找到这样一个平衡高度,怪不得伶仃洋之前一直没有动工,原来是没法动工。”
谢雁点头,她切换下一张资料图,“我找了很多种方法,但是没有一种方法可以达到机场和港口给我们提出的要求。”
“那么换个思路,既然水面上做不到,那么水下呢?”
水下通道?!
“比起水下桥梁,水下通道,它还有个更被人熟悉的名字。”
一直没开口的宋修竹,此刻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众人的思维豁然打开。
他看向谢雁,“这就是你的方法?跨海隧道。”
宋修竹点头,“这可不比修桥简单。”
他没说完的话,还有半句——在伶仃洋的海底修跨海隧道,甚至,比桥段工程更难!
一个人很容易产生惯性思维,当他总是用数学方法去解题时,题目简单,可以轻而易举地完成,题目困难,或许要废一番力气,而当数学方法无法解决问题时,他会懊恼,会焦虑,会着急。
但他忘了,或许这道题,换一种思路,就能变得无比简单。
数学思路的确万用,但不是所有的问题,数学思路都是最有效,且必然能解出答案的方法。
有些题,用数学是无解的。
既然空中不让走,为什么不选择更加宽阔的海底呢?
海底隧道,不会干扰船舶航行,更和飞机搭不上关系,甚至可以减少桥墩,避免泥沙堆积。
“我知道,”
宋修竹是聪明人,她只需要在这里把三城项目的情况一说,他就能明白自己被邀请来的含义,“隧道工程,就像是题目的另一种解法,过程会很难,但是我相信,比如无解的桥梁工程,它更有突破的希望。”
“除了你能想到的问题以外,还有另一个问题,”
宋修竹说,“根据你刚才的介绍,要将海底隧道和跨海大桥结合起来,那么隧道和大桥结合的地点怎么办?数十公里的海面上没有任何符合条件的岛屿,如何让一辆正在空中,在数十层楼高的桥面上通行的车,进入深不可测的大海底部的隧道?”
谢雁也看着他,露出为难的神情,“的确,宋先生提出的这个问题,我也一直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方法?”
“我原本以为,精通隧道工程的宋修竹,会直接替我包揽下这个难题,”
谢雁摇头,“看来,我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他等着看她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可她打了个太极,把问题抛了回来。
短暂的讨论依然没有结果。
方斯闻说,“她找了宋修竹,证明宋修竹的确是这个领域的优秀专家。”
苏擎看了眼宋修竹:“我也能修隧道。”
方斯闻:“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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