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面的盛宴
薄春山没有说话。
夜色静谧,隐隐能听见外面稀稀拉拉的蝉鸣声。
顾玉汝忍不住想,是不是方才自己的语气不太好?毕竟人家帮她办事,更深露重前来,说不定等会还要出去,她却一句好话都没,更没什么好脸色。
可……
她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道:“你说有急事,到底是什么急事?”
薄春山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笑了笑,道:“确实是有事。对了,你可认识董家人?或者说你家和董家有什么仇怨矛盾?”
哪个董家人?
董春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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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汝对董春娥并不陌生。
不过那也是前世嫁给齐永宁以后了。
彼时,宋氏对她冷淡,即使齐永宁总说他娘就是这样的,不用理会,可慢慢的,她还是知道了婆婆对她冷淡的原因。
不仅仅是她有一个逼奸寡妇的爹,还因为婆婆有个姓董的外甥女,是齐家的表小姐。
据说,这位表小姐一直喜欢少爷,当初为了想嫁给少爷,蹉跎多时,熬成了老姑娘,谁知最后少爷还是娶了顾家玉汝。
这个据说,是听齐家的下人说。
当时顾玉汝心里不太舒服,齐永宁知道后,也跟她说他对董春娥并无男女之意。
她听了,信了,他确实说的是实话。
但这并不妨碍董春娥和她的娘董家太太给她添的堵。
其实后来想想,这不过是些小事,董春娥再是不甘,还是另嫁了他人。只是彼时她适逢家中巨变,婆婆冷淡,婆婆还有个姐妹连同她女儿给她找不自在。
尤其是那位董家太太,可是一位不简单的人。
什么绵里藏针,夹枪带棍,那都是寻常手段,顾玉汝到现在都没忘记有一次去董家做客,无意间看见董家太太看着自己的眼神。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那么恐怖的眼神。
无法形容,至今记忆犹新。
……
“为何会提起董家?”
顾玉汝听见自己声音说,她嗓子有点紧,太阳穴怦怦直跳,感觉自己预料到了什么。
薄春山也没隐瞒,将刘成查到的一些事,和黃烂牙今天见了一个人的事都告诉了她。
“此人做事极为小心,所以黃烂牙和他见面说了什么没人听到,他表面是个帮闲,似乎无所事事,但行迹十分诡异,用的是化名和黃烂牙接触,实际上他的真名不是田三,而是叫赵四,赵四似乎也不是他的本名,而此人竟也和董家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说完,似乎看出顾玉汝有些异样,他问:“怎么难道你真认识什么董家人?”
“我倒不认识董家人,但齐家和董家是亲戚。”
“那董家是不是有个女儿,等着要嫁人?”薄春山目光一闪,举一反三道。
顾玉汝不禁感叹。
他着实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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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汝突然想起,埋藏在‘她’记忆里一件很久远的事。
打从她知道有个表小姐时,其实董春娥那时已经出嫁了,所以即使知道婆婆为何对自己如此冷淡,她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后来董春娥两次三番地来齐家,借口是来探望她婆婆宋氏。
渐渐的她发现董春娥对自己的敌意,渐渐她也发现齐永宁对董春娥有种莫名的憎恶。
她以为是以前董春娥纠缠过齐永宁,齐永宁才对她如此厌恶,可有一次她无意中撞见齐永宁私下和董春娥见面。
两人似乎发生了争吵。
她第一次见齐永宁脸色那么难看。
当时她没有在意,此时却忍不住想,如果真是董家害了她爹,那齐永宁可知道?齐家人可知道?
她爹出事后,她娘为了不让她沦为弃妇,亲自求上齐家门,宋氏说得斩钉绝铁婚事作罢,齐彦避而不见。
后来是齐永宁坚决要娶她,又说服了齐伯伯答应。
可他是如何说服齐伯伯的,甚至压下了亲娘宋氏?
还有,齐伯伯虽为人严肃,但因是从小看她长大,对她还算有几分疼爱。可等她嫁进齐家门后,却发现齐伯伯变化很大,他对她虽还是庇护,却态度十分冷淡。
她想起,有几次看见公爹看着自己的眼神复杂。
以前,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可这一刻,这些异常似乎一下子都冒了出来。
第28章
每当顾玉汝心中波涛汹涌的时候, 她面上总是格外的平静。
异常的平静。
她一边回忆着,一边道:“薄春山,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
“如果是我想的那个人做的, 她一定不甘于功亏一篑, 接下来她肯定还会有动作,你让人盯紧了黃烂牙和黄寡妇。”
“此人做事手段毒辣,工于心计,”她一边想着记忆里关于那人的一些风闻,一边道, “以她的做事手法,接下来黄寡妇可能会不甘受辱自尽, 就是为了将逼奸的罪名扣死在我爹身上。”
前世黄寡妇就是‘不甘受辱’而死的, 顾玉汝一直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可此时想想,以她对黄寡妇的了解, 她还有个年幼的女儿在, 怎可能甘心赴死,现在看来说不定另有蹊跷。
薄春山倒吸一口冷气。
顾玉汝还在说:“所以一定要盯紧这二人, 从他们身上肯定能抓住那条蛇。给黃烂牙施施压, 让他觉得翻案是翻定了, 而且不光会翻案,他们也会付出应付的代价, 他肯定会急, 急了就会动。”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关于那条蛇的答案?”
顾玉汝没有答他,只是道:“事情还没有盖棺论定, 现在说什么都早。”
“所以——”
“不管她是谁, 我一定要把她揪出来。”
把她揪出来, 放在太阳底下, 晒一晒,见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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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波县县衙。
三堂。
钱县令正在送齐彦。
“今日齐某前来,叨扰了大人,还望大人勿怪。这顾秀才乃是齐某多年的朋友,性格品行齐某都可为其担保,他绝不会做出这等事,且此案疑点重重,还望大人多多费心,齐某先在这里谢过。”齐彦拱手道。
钱县令笑道:“本官乃地方父母官,此乃本官分内之事,齐先生不用如此客气。你放心,我一定命下面人好好查,定会还那顾秀才清白。”
“那齐某就不打扰大人了,先告辞。”
钱县令满面笑容目送他离去。
一个小小的齐秀才是小,架不住是明州齐家的人,虽是个分支,但明州齐家在明州府手眼通天,而定波齐家这一支虽落魄了些,却是诗书传家。据说这齐秀才有一子才学过人,十三中秀才,近两年有再度下场之意,料想拿个举人的功名并不难,因此深受明州齐家的看重,钱县令自然不敢轻忽。
当然,也是这个案子实在疑点太多,明明只是个小案子,竟掀起如此轩然大波,如今连齐家都牵扯进来了。
钱县令不禁有些头疼之感,同时还有些庆幸。
庆幸那秀才娘子足够泼辣,竟扯出了这么多的疑点,不然当日他当场断了案,还不知现在会怎样。
是得罪了齐家,还是事后被人翻案落得没脸?
钱县令赶紧摇了摇头,叫了人来命对方赶紧下去查案。
……
黃烂牙站在县衙外,脸色变幻不定。
他想了想又想,一咬牙朝后门去了,临快进去时他换了一副脸色,装得又悲又愤。
“你怎么又来了,衙门又没叫你,你过来做甚?”刚走到门前,守门的门子拦住他,十分不耐道。
黃烂牙算不得什么名人,不过最近因为这个案子,县衙许多人都认识他。而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来,连着三天来了两趟,那天事后的第二天他就来打听消息了,没想到今天又来。
这人把衙门当成什么了!
“差爷,小人这不也是心里着急,小人嫂子那事,县太爷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可怜我那苦命的寡嫂,竟遭受这等侮辱,这次回去后人便病了,小人实在不甘,便想来打听打听消息。”黃烂牙苦着脸道,说着又开始卖起了惨。
“你是什么人,县太爷是什么人,竟打听起大人事来,大人做什么事还用得着你说道!”门子横眉怒目斥道。
“再说,这事也不是大人看着,自有刑房处置,你这人也是大胆,竟然还敢来衙门打听消息。”
说到最后这句时,这门子的话音里明显带着异样。
黃烂牙心中一跳,强笑道:“差爷,这又是怎么说?”
门子睨着他,冷笑:“什么怎么说?怎么说你心里没数?行了,赶紧回去吧,说不定过阵子你不想来也不得不来。”
此时,黃烂牙已经忍不住心中恐慌了,却只能强装镇定。他还想打听点什么,可这门子根本不理他,只撵他走。
这时,有人从县衙里走出来,是个文士打扮模样的中年男子。
门子顿时改了脸色,变得毕恭毕敬起来。
“齐先生这是走了?”
黃烂牙心里一跳,抬头去看。
此人正是齐彦。
他看着门子将齐彦送走,脸色已经变得惨白至极,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匆匆忙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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