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面的盛宴
听见哭声,齐永宁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脸。
“爹娘勿怪,是我失态了。”
说是这么说,他脸色却不见丝毫缓解。
齐彦面上露出几分痛苦之色,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永宁,强扭的瓜不甜,不要再勉强了,不如就这样罢。”
不如就这样罢?
齐永宁脚步有些踉跄而起,明明还没入隆冬,他却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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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顾两家是在距离婚期还有十日时,才散播出即将办婚事的消息。
这决定是顾玉汝下的。
她虽没有明说,但都知道她在顾忌什么,虽然顾家夫妻二人都觉得就算齐永宁知道这消息,也不至于做出搅合婚礼的事,但都不想节外生枝,不如这样也好。
薄顾两家都没有大多的亲戚。
婚宴除了请西井巷的一些邻里外,也就是薄春山的一些兄弟朋友,和顾家的一些亲戚以及顾明的一些朋友。
薄春山也没打算到时候把酒席安排在家里,虽然当下很多人家办婚事都是这么做的,可一来家里地方不够,二来他家就他跟他娘两口人,哪里忙得过来,于是就把酒席定在西井巷斜对面的一家酒楼。
按照当地规矩,嫁女儿的前一天晚上要摆送嫁酒。
除了请家里一些亲戚外,还有一些正日子当天会来帮忙的亲友。
席散之后,顾家终于恢复了平静。
临睡之前,孙氏红着脸来找女儿了。
顾玉汝还没弄明白她娘这是红的哪门子脸,孙氏从袖中摸出两样东西,往她手里一塞,让她晚上抽空看看,不懂的可以问,然后人就跑了。
是一个小册子,和一个瓷制的小物件。
顾玉汝刚看清是什么东西后,忍不住脸就是一红。
无他,这两样东西正是所谓的‘压箱底儿’。
一般都是当娘的在婚前传给女儿的,让女儿知晓人事,也不至于新婚之夜什么都不懂。
那小物件儿是瓷做的,外形是一个巴掌大的桃儿。
桃身白的白,粉的粉,看起来十分逼真,临着侧面有一条细缝,是可以打开来的。
顾玉汝揭了开,果然里面还有东西——是一对没有穿衣裳的男女,裸身交缠在一起。
她脸一烫,忙把这东西盖上了。
至于另一样,应该不用说,就是所谓的避火图。
可在顾玉汝记忆里,她那次嫁给齐永宁,却是没有这些的。
彼时,她父丧,趁百日未过匆匆过门。她娘内心担忧,却还要对她强颜欢笑。而她,不想让她娘知道她其实知道一些事,便佯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实则内心纠葛只有自己知。
所以当时家里的气氛并不好。
尤其她临嫁前的那天晚上,顾玉芳还跟她闹了一场,她娘又气又急,似乎便忘了这一茬。后来她知道女子出嫁前,娘会给女儿‘压箱底儿’,还是后来顾柔出嫁的时候。
她那时候才知道,娘和婆婆是不一样的,当婆婆的宋氏也许不是个好人,但当娘的宋氏其实是个好娘。
她一直以为娘莫是没这东西,没想到还真有!
顾玉汝脸上热得能烫熟鸡蛋,她用手扇了扇风,还是止不住那股子臊意。
她去了窗子边,想吹吹风。
谁知人刚去了窗边,突然从外面冒出一个头。
顾玉汝的声音被一只大掌掩了回去。
她瞪着眼,瞪着那个人。
“我睡不着,来看看你。”他笑得一点都不羞愧。
“有什么好睡不着的!”她压低声音道。
“这不是明天就要成亲了嘛,我实在有点激动过头了,方才跟刘成他们喝酒,越喝越精神,回去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就想着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样睡不着。”
“我才不会睡不着!你赶紧走,要让我娘知道成亲前一天晚上你跑来见我,你肯定要吃挂落。”
按照习俗,新人何止是成亲的前一天不能见面,而是定亲后就不能再见面了,只是小门小户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但前几天孙氏就特意交代过,两人不能再见面了,所以薄春山已经好几日没见着顾玉汝了。
今晚也是实在没忍住。
“娘应该不会发现吧,我看正房的灯熄了。”
顾玉汝睨他:“你信不信,我爹娘现在肯定没睡着。”
他信!
薄春山顿时垂头丧气起来。
她有点心软了。
“行了,你快回去吧,左不过也就这一夜。”
什么叫左不过也就这一夜?
是在说,过了今晚,明天两人成亲后就能朝夕相处,日日夜夜不分离,他也用不着再翻墙爬院墙,苦思佳人而不可得?
想到这里薄春山心头一片火热,眼睛也亮了起来。
顾玉汝红着脸啐他:“别胡思乱想,快回去!”
“我有没有胡思乱想,你怎么知道?”他也知道见好就收,在她发作的前一刻道,“那我回了?”
他磨磨蹭蹭的,还是不愿意走。
直到顾玉汝说了句快回,又把窗子关了上,他才走了。
……
薄春山从顾家后院翻了出去。
这条路他轻车熟路,所以很平稳地落了地。
人刚站定,一个黑影靠了过来。
“老大,你没事吧?”
是虎娃。
他见薄春山喝了那么多酒,虽表面上看起来没事,但谁知回去的路上会不会倒在路上,尤其明天还要当新郎,所以他就把人送了回来。
谁知老大经过顾家的时候,说要进去瞧一瞧,还要翻墙进去,可把虎娃吓得不轻,眼见劝不住,他人就没走,一直在外面守着。
现在他总算知道老大是怎么把大嫂娶上手的了。
“我能有什么事!好得很!”
可虎娃左看右看,总觉得老大还是喝多了。
“还是快回去吧,不然大娘肯定要担心。”
两人绕路往前走,他们要绕到顾家前门,才能从那条路回薄家。
刚绕过一个拐角,虎娃就见前方不远处站了两个人。
一个高,一个矮,就站在顾家大门斜对角处,望着顾家门前今天换成了大红色的灯笼。
虎娃忍不住用手肘撞了撞老大。
不用他撞,薄春山已经看见了。
这是在干什么?当望妻石?
还没想完,薄春山就在心里呸了一口,那是他的妻,明天就要成亲了!
这家伙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不甘心?还是想抢新娘子?
薄春山瞅着那边的眼神阴恻恻的,可能是因为今晚喝多了酒,虎娃瞅了一眼,怎么瞅怎么害怕。
“老大?”他声如蚊吟。
“得把他搞走,搁在这儿看着你大嫂家的大门,像个什么!”他说得醋意熏天。
虎娃瞥了他一眼,老大你现在都成了别的男子看看大嫂家的门,都不能容许了吗?他忍不住在心里想,以前跟大嫂见面时,有没有多看大嫂一眼,老大有没有什么异常之类。
正天马行空着,脑袋上落下一个大巴掌。
“发什么呆,你来配合我!”
虎娃一愣,结结巴巴:“怎么配合?”
薄春山附耳与他说了一通。
片刻后,两人垮肩塌腰,脚步踉跄,勾肩搭背地往那边走去。
……
“少爷,快回吧,时候不早了。”
平安带着哭腔道:“您走的时候,也没跟太太老爷说,他们现在肯定在派人出来找您。”
齐永宁没有说话。
这时,前方不远处传来两个沉重的脚步声,就见两道身影踉踉跄跄、歪歪斜斜朝这边走来,一看就是喝多了的酒鬼。
“少爷,来人了。”
“少爷您站在这儿,实在不好,若是惊动了人,被人瞧见了……”
说话间,那俩‘酒鬼’已经走过来了。
平安目光警惕地盯着二人。
今晚月亮不显,巷子里并不亮堂,也就指着每户门前点燃的灯笼照亮。这种地方,这种情况,也由不得平安不怕。
“哟,这怎么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酒鬼’道。
“是不是小贼,打算偷哪家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