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吞鱼
燕四伯连忙赔笑,谢俊又道,“对了,小少爷现在哪里?”
燕晋还有一个年岁尚小的弟弟。
此话一出,燕四伯脸色更白了一分,哆嗦着嘴唇道,
“我派些人送大家收拾东西,一会儿就将小少爷送过来。”
谢俊笑了笑,“不忙,收拾的事现在交给我们的弟兄们就好,先领着在下去见见小少爷吧。”
在谢俊这笑面虎威胁之下,燕四伯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小少爷在哪里?
当然是在祠堂里面跪着。
本来燕四伯这一次出去,还要压着另外一个燕媛媛也去跪着的……
燕四伯现在想到自己要带着他们去见跪祠堂的小少爷,只觉得眼前一黑。
但是形势比人强,他只好真的带着谢俊去找小少爷去了。
在前往祠堂的短短半刻钟的时间里,燕家的各处出口都被黑甲卫把手,看门的、守卫的,就已经全部换成了黑甲卫,现在的燕家是,只许进、不许出。
谢俊一到了祠堂,才刚刚推开了门,就听见了“咚”地一声。
他连忙疾步上前,将小孩子抱了过来。
燕晋最小的弟弟,也不过是七岁稚龄。
只不过这个孩子一贯的身强体壮,燕家又将他过继给了二伯,有长辈照管,所以燕晋对他的操心,总是要比体弱多病的妹妹要少一些的。
然而恐怕燕晋在天之灵,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七岁的小孩很是瘦弱,个子比同龄人都小了一圈,可见是平日里就没有养好身子。
从凌晨就被叫起来跪的祠堂,大冬天的这么小的小孩子怎么可能受的住?
此时已经发起来了高烧,若是他们晚来了一步,这么小的小孩子,烧都要烧糊涂了。
谢俊强忍住了怒气,打发人去请徐大夫了,匆匆抱着小孩朝院落走去,丢下了一句冷冷的话,“你现在可以去禀报了,最好先想想,到时候到底要怎么和我们主子交代。”
燕四伯面无人色,闻言连忙跌跌撞撞地朝着燕家老祖宗的院子里跑去。
聚在老祖宗那里请安的各房此时还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更加不知道,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燕家就已经换了主人,黑甲卫早就把控了整个燕家,燕四伯手底下的人全都被人押着去将燕家的二爷、三爷给叫回来了。
他们只知道燕四伯去压着燕媛媛回来了,都凑在老祖宗面前逗趣呢。
“还是老祖宗保佑,这番三娘醒过来了,就可以对人家交代了。要不是家里只有玲儿和媛媛两个女孩子,这门好婚事还轮不到媛媛头上。”
“要不是当初老爷子婚约一定要是咱们家的女孩子,我都想将我那表侄女嫁过去了。”
“也不知道媛媛究竟是哪里想不开了,还不是咱们玲儿和……不能嫁,不然能轮到?”
……
七嘴八舌的凑趣的话儿,让老祖宗的眉心舒展了写。
老祖宗正是燕府的老太君。
上一代的时候,燕家的王爵就已经保不住了,只剩下了一个虚头巴脑的名头,全家身份最高的,竟然只剩下了老太君。
老太太的身份可是郡主,当然也是煊赫一时,老了封了老太君,在燕府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各房都还没有分家,天天都要来老太太的面前请安的。
一直等到了燕四伯的身影出现的时候,众人才向他看了过去。
“四伯,媛媛呢?”
燕四伯的身后,并没有那个熟悉的怯懦的身影。
他见到了老祖宗就往前一扑,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对着老祖宗痛哭流涕道,
“老祖宗,燕晋回来了,他没有死!”
大厅里面一片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就连还刚刚还凑趣笑闹几位少奶奶,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好一会儿,老祖宗的拐杖才在地上重重地锤了一下,
“一点点小事就惊惶成这样,成何体统!老身可不怕!他燕晋究竟要如何,难不成还要将我们这一府上下都给打杀了去?”
“是呀,四伯不必惊慌。”
老祖宗手边,一个俏生生的桃粉色衣服的少女站了起来,她是唯一一个还能笑得出来的,只见她拨了拨手上的珠子,笑吟吟道,
“四伯慢慢说便是。”
燕玲儿此话一出,整个大厅里的气氛都为之一松,那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仿佛是给众人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是啊,就算你燕晋在北边战功赫赫,又有萧大将军做靠山,那又如何?
燕家,可还有一个燕玲儿。
*
西边,偏僻的院子外,几十个身着黑甲的亲军把守着,愣是将这个破败的院子弄出来了些肃杀的味道。
谢俊去接小弟弟了,整个院落里现在就剩下了两个人。
姜小圆松开了床上少年的面具,就看见了少年精致的面容上,眼底下的一片青黑,尽管是这样,他仍然是好看至极的,她一时间有点儿看得入神了。
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连忙回过神来,想要解开他染了血的里衣,帮他换上干净的衣服,才伸手过去,就被他抓住了手。
她一愣神的功夫,就被人拉着,一个转身就被人压在了身下。
他看上去虽然有些疲惫,但是刚刚休息了一会儿已经不再显得狼狈了,此时他注视着她,眼神有些贪婪地注视着他朝思暮想的小姑娘的模样。
和梦里见到的一样,她很美,不是时下流行的清瘦美人儿,却是每一处都让他觉得那样好看和合适。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姜小圆,原来有人仅仅是视线,就能够看得人忍不住心头直跳的。
姜小圆被他的眼神看得有点儿心慌,眼神忍不住四处乱飘。
少年却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嘴角,抓住了她想溜的手,一字一顿地问她,
“晚上梦里见?”
第53章 走路打偏偏
圆圆欲言又止, 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像一只蔫巴了的小奶狗, 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她这幅垂头丧气的样子,却让少年忍不住眼底荡开了一圈圈的笑意。
她听见了一声叹息一般的道歉,“对不起。”
她探出脑袋来,有点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让你为难了。”
她有些惊讶地抬眼, 她这才依稀间发现,摘下了面具之后,眼前的少年和她记忆里有了很大差别。
才月余不见,少年身上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是一夜之间褪去了少年气, 眉眼沉稳, 气质也冷凝了起来。
其实他本来就不算是温和的气质, 只是因为没有经历梦中那么多的苦难,他没有梦里极度偏执、孤僻的个性,反而更加擅长伪装。
然而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乍一眼看上去——
越来越像暴君秋了。
也许再经历些许岁月的演变,少年就会长成梦里那个帝王的模样,彻底地羽翼丰满, 甚至于因为这些奇遇, 他成长的时间会越来越快,那些梦里要经历十年乃至更久的痛苦蜕变, 在他的身上, 会糅合成一个惊人的速度。
不管是心智还是认知, 他都的会以这样的速度, 飞快地变成那个重光帝。
介于少年气和成熟的青年之间,看上去陌生又熟悉。
小奶狗想了想,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你……不许吃自己的醋了。”
因为不管怎么样,遭殃的总是圆圆啊!
她像是一个老学究一样,掰着手指头告诉他她有多为难,连眉毛都蹙了起来了,样子可爱至极。
少年只是注视着她,安静地听着她说话,那漂亮的丹凤眼里面,笑意却在渐渐地扩大。
小姑娘并不知道,眼前的少年,在这短短分离的时间里,发生了怎样惊人的蜕变。
从他第一次回忆起梦境,他渐渐地拥有了另外一个自己的记忆。他知道,那个十年后的陈重光,恐怕也和他一样。
永嘉十三年那个命运般的相逢,改变了他的人生,从此人生走向了两个不同的方向。一个是重光帝;一个是少年陈秋。
一直到了这一次遭遇伏击,少年陈秋受伤昏迷了,在这短短的昏迷时间里,他彻底拥有了重光帝的全部记忆,也一下子走过了那本来惨烈的二十来年人生。
数量巨大的记忆涌入了脑海,让他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昏迷。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几乎是恍若隔世。
若不是她抱住了他,他可能会迷失在记忆绝对的孤寂和无边的绝望当中。
他是记忆里穷途末路的重光帝,也是从永嘉十三年,就被他的小神明改变了命运轨迹的陈秋。
人生像是苦涩的药剂,她就像是甜蜜的糖果。
其实世事翻覆,此生与前世还是走上了一样的轨迹,可是她是他心口的甜,这一抹甜就拉住他沦陷在绝望和仇恨里的缰绳。
可是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过去还是未来,这一抹甜都是他的执念。
人生除了仇恨还剩下了什么呢?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她,只有她。
陈重光不愿意放手,陈秋也不愿意。
他们感官相通,充其量只是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
陈重光根本就不会爱人,他连如何去安慰他的小姑娘都不知道,他不会给他的小姑娘煮茶、更加学不会在爱人面前收敛起来锋芒,他的偏执和暴戾,会吓坏他的小姑娘;
少年陈秋根本就不会这么轻易地撕下伪装,如果是他,他可以能会用更长的时间去温水煮青蛙。在少年陈秋的眼底,她是神明,他的爱是虔诚;在陈重光眼里,她是神明,更是他的小姑娘,活色生香。
陈重光的桀骜与偏执,陈秋的伪善和坚定。
当从逐渐相融的、截然不同的记忆里抽身出来的时候,他对她的偏执和占有欲到达了一个巅峰。
她不是他的救命稻草,是他的命。
姜小圆看着少年眼角似乎渐渐地染上了一丝的绯红,此时此刻的小姑娘还不明白,那句“对不起”,可能背后的意思不仅仅是她想到的那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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