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盏
阿洛没告诉他,方才她要是不截住那股阴气,他不病个三两天是不可能的。不用看就知道,这男生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就算说了恐怕他也不信。
“有只蚊子。”她淡淡道。
男生左看右看,满脸狐疑:“车站竟然有蚊子?”
阿洛没解释什么,转口回答他上一个问题,再不澄清那祖宗的身份,他真要把她掌心给烫伤:“我是出家修道人士,没有子嗣。方才通话的是家里的老人,没来过大城市,给他讲讲见见世面。”
男生惊讶道:“我还以为你是cos呢!原来真是道士啊。”听到她说到老人,男生连连赞同道,“的确,有些老人家年纪大了,又没出过门,也不会上网,是挺落后的。我家爷爷就经常叫我教他打电话。”
两人就这么一边说着话,一边把去海城的票买了,火车预计半小时后到站。
半小时也不长,两人坐在候车厅等候检票。
男生名叫许正帆,得知阿洛是个货真价实的道士,与她交谈间少了些殷勤,反倒多了许多好奇。
正常人都会好奇玄学道法之类的东西,就算原本不信,碰见了也想见识一下。
“白姐,你会不会算命啊?能不能帮我算一下?”许正帆两眼亮晶晶把手伸过来,让阿洛看他掌心脉络。
阿洛:“不用看手,看面相就可以。”
许正帆:“这么厉害?那你能给我看一看,我的真命天女什么时候出现吗?”
“大概在二十三岁,在工作岗位中,你会遇见相伴一生的爱人,你们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未来生活平顺,不过你的小女儿五岁前有一灾祸,记得让她远离陌生人。避开这个灾祸,多做善事,往后就能一生顺遂。”
其实刚见他的第一眼,阿洛就看清了他的一生,许正帆是很普通的那一类人,人生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属于平凡中的大多数。
许正帆本来也就是问着玩,可见阿洛神情认真,便也不自觉有些当真了,挠挠头道:“看来我的未来还挺好的,等我有女儿,我会注意的!”
此时的许正帆绝对预料不到,当他三十多岁时,有次一位新认识的朋友来家中做客,朋友见到小女儿喜欢地不得了,想要带她出门玩,那时他突然想到多年前火车站遇见的那位道士,她曾说他二十三工作中遇见爱人,这个预言果然应验了。
他记起她说的小女儿的灾祸,果断拒绝了那位朋友,并且在此后疏远了他。
过了不久,那位朋友便被爆出是个喜欢幼女的变态。那时候的许正帆,心中剩下的唯有感激与对未知事物的敬畏,从此他便热衷做善事,果然一生顺遂再无波折。
此时此刻,许正帆还只是个年轻的、看见漂亮女生便忍不住搭讪的、热心肠小伙子。
小伙子总觉得身体莫名其妙阴冷,像空调出风口对着自己吹一样,他上下左右看了一会,问阿洛:“白姐,你有没有感觉这里有点冷?空调温度是不是有点低啊?”
阿洛:“……”
她看一眼手里的小木偶,沉默片刻,道:“确实有点,活动一下可能会好点。”
许正帆:“那我去买点吃的,从这里到海城要一晚上呢。”
许正帆离开了,阿洛掏出耳机戴上,把小人偶摆在旁边座椅扶手,认真对他道:“不要对普通人出手,粘上莫须有的因果对你来说不是好事。”
小木偶人两只细细的脚站着,看似平平无奇,阿洛耳朵里却传来一声冷笑:“当年傅家百条人命,尽数丧于我手,你觉得我还会怕因果?”
“傅家是因,你是果。许正帆这样的无关人士,你若伤了他,背负的罪孽也会多得多。”
“那又如何,到了冥府总归都是魂飞魄散。”傅言礼口气很是无所谓,停顿了一瞬,他又开玩笑一般,懒洋洋说道,“你千万记得看好我,不然等哪天我跑了,到时会做出什么,我可不确定。”
阿洛平静回复:“我会的。”
傅言礼:“……”又是这种淡然平和的语气,他就没见她失态过一次,这张脸上从来没出现过平静之外的表情!
这种感觉……太叫鬼不爽了!
阿洛却不知某只鬼内心的暴躁,她安静坐在那里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许正帆回来,手里拿了一堆吃的。
“白姐你吃不吃?别客气,自己拿啊。”许正帆把零食袋放两人中间。
瞧见站在扶手上的小木偶,他想起什么似得,兴致勃勃从口袋掏出一个钥匙串,递到阿洛面前:“刚才看见那边有卖钥匙串的,我就买了一个,你看上面的小人是不是比白姐你那个好看?”
崭新的钥匙串上挂着耳勺和指甲剪,以及一只拇指高的袖珍小人,小人也是木头雕刻的,有鼻子有眼,戴着眼镜背着小书包,像个上学的学生,看着确实挺可爱。
“诶怎么回事,一回来这边就浑身发冷。”许正帆嘀嘀咕咕,四下观望也没瞧见空调出风口,纳闷极了。
阿洛捏过旁边的丑丑小木偶,站起身来,对许正帆道:“我去看看。”
她一走,许正帆便发觉那股一直环绕着自己的阴冷之气也跟着消失了。他望着女人离去的背影,沉思了几秒钟,果断当做什么也没发现,自言自语催眠自己,“我要相信科学,相信科学。”
另一边,阿洛已经找到许正帆口中卖钥匙串的小店。
之所以过来,是因为她察觉到那钥匙串并非凡物,钥匙串上的小木偶,上面被施加了简单的咒印,大致功效是偷窃。
那只小木偶,会偷窃主人的功德,不多,只有九牛一毛。对主人来说影响也不大,几近于无。
这样的手段,在玄学界并不提倡。
有点本事的天师,基本都不会混得太差,天师本事多,他们随便露一手就能获取巨大利益。
给一些有钱人家看风水,算命卖符,干什么都有钱赚。
不过大部分天师都不看重钱财,钱财对于出家人来说实乃身外之物,他们的境界已经超脱了现实,转向另一个方面。
天师助人做善事驱鬼捉妖,大都是为了功德。
有句话叫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说的是功名利禄,这些都是虚的。唯独一样东西,死了也能带走,那就是功德。
功德是无形的东西,是老天给每个人记下的账。功德的作用也很多,看一看傅家就知道了,功德的好处都是实实在在的。
偷功德的例子也有,傅言礼就是一个。
只是几百年前玄门便禁了这一门,将其定义为邪术,不允许门中人做这等伤天害理的行当,阿洛这回也是第一次见这种事。
傅言礼小木偶喋喋不休地嘲讽:“好好反思一下你自己,你看人家的,再看看你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他应该没看出来那只小木偶有问题,也不知道她在他住的小人身上刻了保护的符印。
阿洛什么也没说,走进卖钥匙串的店里,店主是位漂亮的女人,穿着旗袍,形色妩媚动人,与这个小店着实有些不搭。
一看见阿洛,女人脸色立马变得苍白,显然她认出了阿洛的身份。
还不等阿洛说话,那女人便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都交代清楚了。
“大师,我并未伤害过他人,只想借一点点功德,好能历劫成功,待我渡过一劫,我便会将这所有功德还回去,求大师网开一面,放我一马!”
女人眸中含泪,上挑的眼角泛着红,一脸楚楚可怜的模样。
在阿洛眼中,面前的女人身后显出一五尾红狐的虚影,这是一只五百年道行的狐妖,狐妖每百年历一次劫,长一条尾巴。
如今这世道对妖族来说着实艰难,每次历劫便是走鬼门关,借功德抵御天劫这事,她倒也听师父说起过。
她看得出,这只狐狸并未害过人做过恶,身上不带罪孽,想来说的也是真的。
面对女人朦胧的泪眼,阿洛平静开口:“我来买钥匙串。”
狐妖:“???”她惊呆了,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大师您不是来找我的吗?”
阿洛语气平淡:“你这里有没有槐木制成的人偶?”
意识到阿洛并不是来找麻烦的,狐妖喜形于色,连连点头:“有有有,大师我这就拿给您!”
小店墙壁上挂着无数个钥匙串,每个上面都是木雕的各式各样的小人,狐妖找了几十串槐木的拿到台子上来,“大师,槐木的都在这里了,您看看喜欢哪个?”
“我喜欢没用。”阿洛摇摇头,在女人惊讶的注目中,将掌心里的小木偶放上来,让他面对那些小人,好脾气地对小木偶说:“给你买新家了,有喜欢的吗?”
第231章 第十一章
虽然之前疯狂吐槽阿洛雕的人偶丑,并且要求她换一个,可当她真的来帮他买新的人偶,傅言礼心下却有中别扭的感觉。
他其实也不是很看重这些,不过随口一说,偏偏她这样认真地对待……总觉得好像在被宠爱纵容一样。
见他不开口,阿洛又问:“没喜欢的吗?”
傅言礼一声不吭,他仔细瞧了瞧台面上摆着的小人,店主雕工不错,这些小人各有各的模样,并非千篇一律的流水线产品。
有穿着戏袍的唱戏小人,有举着手机做自拍动作的小女孩,有正在啃冰糖葫芦的小娃娃,还有穿着古装手持折扇的潇洒公子。
明明前一刻他还在夸许正帆的小人好看,这会认真看下来,却总瞧哪里都不顺眼。
不过她都带来他挑了,总得给个面子。
这么想着,傅言礼道:“那个挥扇子的。”
阿洛将他说的那只小人买了下来,狐妖说什么也不收钱,阿洛也不强求,拿着古装公子小人离开小店。
耳边传来某只祖宗阴阳怪气的声音:“不是说给我买吗?你这都没花钱!”
都没花钱!她这是白嫖!白嫖的算心意吗?根本不算!
傅言礼突然想回到几分钟前,把那个感动的自己打醒!
阿洛搞不懂他的点:“买了也就两块钱,有什么区别吗?”
傅言礼很暴躁,声音都大了起来:“不一样!我说不一样就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傅言礼躲进小人里面,一声也不出。
他怎么知道哪里不一样!要知道还会这么别扭暴躁吗?
阿洛买回来的那个钥匙扣就挂在她腰上,一走路就发出稀碎的撞击声,特别像个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许正帆瞧见的时候,下意识就想笑。
结果他刚一露出笑脸,顿时就感到一阵冷风扑面,这熟悉的感觉,立刻让他闭了嘴。
许正帆扭曲着表情,违心夸奖道:“白姐,你这钥匙串真、真好看!”
阿洛笑了笑,说:“谢谢。”
好看是好看,可惜傅言礼不知犯了什么病,还住在她雕的小人偶里,那只精致的古风小人他碰都没碰一下。
她当时也一眼看中这只小人,因为它看起来最像傅言礼,或者说像傅言礼向往的模样,锦袍加身、风流倜傥,潇洒又肆意。
阿洛握着那只古风公子小人,指尖在它身上摩擦,她在清除狐妖施下的咒印,清完咒印,又握着它低声喃喃着什么。
许正帆看着她喃喃自语的样子,小心翼翼道:“白姐,你这是?”
过了一会,阿洛才答非所问道:“买来的新家一般都要重新装修加工一下,打扫干净,才能住得舒服。”
许正帆没听懂,但还是点点头:“是啊,新房子肯定要装修的嘛。”
阿洛放在扶手上的丑丑小木偶啪嗒一下倒在地上,随即她便感到掌心握着的公子小人仿佛一颗小心脏一样,在她手心里一下一下扑通轻颤。
嘴角微微往上一勾,她脸上浮现一抹浅淡的微笑,恍若春风拂面。
去往海城的列车即将到站,工作人员开始检票,阿洛与许正帆去排队上车,他们买的票不在一个车厢,上车后两人便分开了。
傅言礼又冒了出来:“这车如此巨大,若要跑起来,还得日行千里,是要请鬼神来拉车吗?”
许正帆在的时候,他就不出来问这中问题,大概也怕被认为是无知孩童。哪怕他本身是个千年祖宗,也不想再喜认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