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盏
这句话刚一出口,便有人骇然道:“不对!!你们看陆苍!!!”
众人忙看向阵法中央,只见陆苍仍低着头,满头银丝覆盖在两人身周,姿势都没变一下。可他体表那些惨不忍睹的伤痕,却以极快的速度迅速复原,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也在节节攀升,如果说之前他的实力只相当于化神期,现在却从化神一路飙升到了大乘圆满!
在经历道心破碎、道基崩塌后,明明前一刻他还处于濒死边缘,竟然又在转瞬间重回实力巅峰!
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发生在眼前,几人一时间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可能!他的伤势竟然全都恢复了!”
“不对,他成了大魔!体内全是充盈的魔气!”
“我曾听闻二十年前魔界出现一至宝先天魔珠,难道那林洛音便是魔珠化身?”
“是了!她以自身献祭,为他重塑魔身……”
那人话音还未落下,便被一道冷入骨髓的声音打断:“闭嘴。”
陆苍缓缓抬眸,双眼血红,他一手搂着怀中粉衣少女,一掌向下一击,巨大的能量冲向四周,那维护阵法的六人竟全被震得倒飞出去。
此时的陆苍,再也不似从前那白衣似雪、出尘高洁的神明,而像是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复仇的恶鬼。
他悍然出手,丝毫没有留情。
开始几人还妄图合力击败他,毕竟他们也都是世间顶尖的大能,就差那一步便可渡劫,六人联手难道还敌不过陆苍一人?
可这一战却明明白白告诉他们,他们真的打不过他。哪怕他们同处一个层次,也有着巨大的差距。
道尊陆苍,绝不是浪得虚名。他的道法千变万化,他的手段诡异莫测,谁也预测不到他下一刻会出现在哪里,又会将谁斩落云头。
每一次出手,他都能精准将一人重伤,个个击破下来,不到半刻便有三人陨落。
见此情景,剩下三人很快生出退意,可陆苍总有办法将他们逃脱的路线堵住,他就仿佛那收割生命的死神,一个一个将他们屠戮殆尽。
“陆苍,你残杀同门,徒造杀孽,就不怕遭天谴吗!!!”最后只剩一人时,那人面如土色,嘶声喊道。
陆苍缓步走向他,伸出手,长剑陡现,穿透那人丹田。
“我要你们,为她陪葬。”
偌大的雪原再次变得寂静,只余风雪席卷之声,长久不歇。
林清韵呆滞地站在那里,望着师父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
陆苍抱着他的小徒弟,缓缓转过身,冰冷红瞳漠然看了林清韵一眼,而后径直转身,一步一步踏入无边的雪色之中。
洁白的雪原上,洒了一地淋漓的鲜血,最后又被纷飞的雪花覆盖了痕迹,重回无垠的纯白。
雪地上留下一串连绵的脚印,绵延伸向远方,孤独寂寥。
*
陆苍的冰雪道境彻底毁了,他心中那片无垠纯净的雪原,冰山倒塌、积雪消融,世界由纯白无暇转化为无边无际的黑。
广袤的黑土地上,一眼望去只能看见一颗高大的樱树,樱花花瓣一刻不停地飘落下来,似那粉色的花雨一般,给这片大地铺下一层粉白的、柔软的薄毯。
陆苍将沉睡的少女放置在樱树之下,她面颊粉嫩白皙,神情安然,唇角微微上扬,仿佛只是陷入了香甜的睡梦中。
只是那双闪亮明媚的大眼睛,却再也没有睁开。
幸运的是,在最后那一刻,他及时反应过来,抓住了她的一缕残魂。
那一缕残魂被他养在心口,每日每日,如同一盏心灯,幽蓝的火苗闪闪烁烁,被他以自身蕴养,一点一滴壮大起来。
这时候的陆苍,因为击杀归元仙宗六位守山老祖,再一次名声大振。
那些曾借机辱骂他、唾弃他的人,全都闭上了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多的流言蜚语,都只会烟消云散。
他是货真价实的当世最强者,没有任何人能够战胜,即便是偌大的归元仙宗,与他对上也落得个损失大半战斗力的下场,甚至之后许多年都一蹶不振,被别的门派夺了第一仙门的名头。
奇怪的是,所有人都知晓他仅凭一人之力几乎覆灭归元仙宗,还与自己的徒弟逆天相恋,在极北之境的雪原上灭杀六位大乘期大能,名声变得如此恐怖,再也不复从前的神圣,外界的人们依然尊称他为道尊。
崇拜他的年轻修士,竟然越来越多了。
有人还流传起他与小徒弟林洛音的故事,不到几年,那师徒绝恋的道尊与小徒弟的故事就传遍了整个修仙界。
后来慢慢也有别的师徒相恋的例子出现,但经此一事,大多数人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大家也害怕,会不会这么一反对,又冒出来个翻版陆苍出来?
逐渐的,见到师徒相恋,人们也不再喊打喊杀了,反而慢慢接受了起来。
陆苍离开归元仙宗后,行踪不定,有人说在十万大山见过他,也有人说曾在魔界极渊入口遇见过白衣白发的俊美男子,还有人说,凡俗界也碰见过形似道尊的人。
众说纷纭,谁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哪,但偶尔会传来他又杀了哪个作恶多端的魔族的消息。
所有人都清楚他已经堕魔,但他并未像其他魔族那般作恶多端、为祸人间,反倒一如既往地铲奸除恶,捍卫正道。
他身为魔,心却依然是人。
这也是修仙界仍然崇敬他,那些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修士奉他为榜样的原因。
时光匆匆逝去,两百年倏忽而过,修仙界的名人亦换了一波。
曾经那令无数人惊艳的白衣道尊,在长久的沉寂中渐渐不再被人提及,修仙界如今热议的,是那被称为冷月仙子的林清韵。
林清韵天资卓绝,天生剑骨,归元仙宗经过一次劫难后,这两百年来格外低调,直到其门内弟子林清韵以不到三百岁的年纪晋升大乘,才再次引得众人注目。
这一讨论之下,人们便发现,这冷月仙子还是当初道尊的大弟子,是那小徒弟的亲姐姐呢!
说来也是惨,当年那归元仙宗不要拦着人家师徒不就没事了吗?看看现在师徒恋都成流行了,哪个宗门里都有那么几例,只要接受了也没什么不是?
结果现在一个死,一个一生寂寥,还有一个没了师父又没了妹妹,怎一个惨字了得啊。
这也告诫了修仙界所有人,能不要管的闲事,就别管!活得长久的秘诀是什么?就是心宽呐!
*
寒冬腊月,昨夜落了一场雪,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银装素裹的模样。
一小山村内,窄小昏暗的茅草屋中,一位农家女正躺在床上捂着浑圆的肚子哀嚎。
院外一个憨厚的庄稼汉正满头热汗地砍柴烧水,他老娘熟门熟路地一边指挥儿媳用力,一边时不时给她喂一口糖水。
“桂枝啊,你肚皮可要争点气,家里都两个女娃了,这个可一定要是个带把的。”
屋外,两个三四岁的小女娃趴在窗子上,睁着无邪的大眼睛好奇瞧着屋里。
不多时,女人一声惨叫,随即一道“哇哇”的婴儿啼哭传来,老娘兴冲冲扒开小婴儿双腿看一眼,旋即老脸一黑,恶声恶气道:“又是个丫头片子!”
刚生产完的女人闻言泪水落了下来,屋外庄稼汉神情里的期待也顿时一扫而空。
“扔了吧,扔远点,这冰天雪地的,活不了多久。”
老娘板着脸发话,不顾女人脸上的泪痕、眼中的不舍,随手扯了条粗布将那浑身红彤彤的小婴儿一裹,塞进儿子手里。
庄稼汉低着头,不吭声,默默出门去了。
山林寂静,草木凋零,庄稼汉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厚雪,怀中抱着小婴儿似乎也感觉寒冷,哼哼唧唧地哭着。
到底不忍心,他脱了身上的袄子,包在小娃儿身上,放在一条路旁。
之后他又站了一会儿,狠狠心,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原地只剩那哭声渐渐微弱的小女婴,闭着眼睛皱着小眉头,小脸冻得青白。
忽然,远处突然凭空出现一白发白衣的男子,他身形颀长,眉眼清冷,面庞俊美若神人,一双暗红的眼瞳幽深静谧。
他一步步踏雪而来,雪地上却不曾留下半点痕迹。明明相距甚远,他一步迈出,下一步人已到了百步之外。
几步来到小婴儿面前,他俯下身,将小猫一般哼唧的小女娃轻柔抱起。
指尖一动,破旧袄子做成的襁褓落下,小女婴赤条条被他宽大的袖摆包裹住,似乎感应到周身的温暖,小家伙脸色也慢慢恢复了红润。
她皱了皱小脸,湿漉漉的眼睫毛颤了颤,艰难地睁开了眼皮。
黑葡萄似的清澈大眼睛定定注视着正垂眸俯视她的白衣男子,小家伙突然咧开嘴角,露出一个纯净的笑容。她抬起软嫩的小爪子,揪住了飘到眼前的一缕银丝,紧紧缠在指间,再不放手。
“洛音……”
第42章 第十七章【完】
自阿洛有记忆以来,就一直住在一座山上,与她的师父二人相依为命。
她的家是山顶一座青瓦白墙的小院子,院中种了一棵花满枝桠的樱树,长年落英缤纷、香气扑鼻,风景独好、安宁静谧。
从刚记事长到十六岁,阿洛从未离开过这座山,最远最远只是在好奇的时候,去过山下的凡人村庄逛一逛。
虽然长年离群索居,但阿洛并不觉得孤单乏味。
她是个耐得住寂寞的小姑娘,好奇心也不是太重,哪怕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也没想过多去看两眼。
最重要的是,她喜欢与自己的师父待在一起。
她的师父陆苍,是个总喜欢穿一袭白衣的男人。他沉默寡言、情绪淡漠,话总是特别少,最常做的事就是静静坐在院子里的樱树下,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有时候,阿洛望着他的身影,常常会想,师父静坐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什么呢?
她猜不透他的想法,又总忍不住去猜。
好像她生来所有的好奇心,都到师父身上去了。她好奇他曾经的经历,好奇他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又好奇他为何会收她为徒。
每当她问起这个问题,师父都会说,她是被父母丢弃在路边的孩子,他从旁边经过,于是将她捡了回来。
对于这个说辞,阿洛信,但又有点怀疑,师父他是这样心善的人吗?
每隔一段时间,师父都会出门一趟,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浓郁的血腥味。即便阿洛年纪小,也清楚师父出去一定不只是看看风景那么简单。
阿洛五岁那年,师父开始教授她修仙,那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这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师父,其实是修仙人士最憎恶的魔族。
但奇怪的是,他教她的却是正统的仙门术法。偶尔想到这,阿洛都觉得啼笑皆非,一个魔族收了个弟子,竟然教她仙法。
不过尽管知晓师父是魔,阿洛也坚定地认为,师父他绝对不是传闻中那些作恶多端的魔。
那话怎么说来着,虽然他是魔,但他是个好人!阿洛对此深信不疑!
毕竟师父看起来太貌美了,真的一点都不像书里描写的会生吃小孩、喋饮人血的丑恶魔族呢!
要问师父有多貌美?阿洛只能回答说,大概就是貌美到她跟他朝夕相对十六年,还一点都看不腻的程度吧!
甚至随着年龄增长,她那颗即将萌芽的少女芳心,甚至开始对着像她父亲一样的师父蠢蠢欲动起来了。
阿洛很烦恼,很纠结,很……羞于启齿。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是个这么重口味的女孩子?
虽然师父话不多,但他对她向来无微不至,阿洛觉得就算她有亲生父母,也比不上师父对她这么好了!
从小,师父照顾她便亲力亲为。